三日風雪無阻的星夜兼程,終於在臘月二十九這天清晨,宋家一行人進入了京城的東大門。
此時,白雪皚皚覆京師,寒風陣陣敲朱門。馬車中的靜月沒有初到京城的興奮,她還在睡夢中酣然好眠。
“你們這是做什麼?!”突然,一聲夾帶着怒氣和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靜月被驚醒了。
一見靜月睜開朦朧惺忪的雙眼,冷霜趕緊給她又蓋了一層披風,怕她被寒風侵體。
“發生什麼事情了?”靜月起身便問。
正巧去外邊查看情況的冷雨,已經掀開簾子進來。她的小臉上除了憤憤不平,還有幾絲厭惡。
“發生了何事?”靜月又問了一遍。
冷雨將馬車簾放下,這纔對靜月等人說道:“是鄭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正跪在我們府門前請罪呢!哼,勢利小人!”
鄭夫人?靜月清醒以來,從未聽家人說過什麼鄭夫人,她讓冷雨說得詳細一些。
冷霜見冷雨怒氣衝衝的小臉,就對靜月說:“小姐,這鄭夫人是大將軍義弟鄭將軍的妻子,當今皇后的表妹,太妃娘娘的孃家人,不過她只是鄭國公府二房的一個庶女,因嫁與鄭將軍才被家人重視!”
“那她在我們府門外跪着幹什麼?”靜月更糊塗了,自家老爹的義弟的老婆孩子,來宋府門前幹什麼,再說今日宋府可是剛平反歸來?
緩過勁來的冷雨,接口說道:“小姐,你不知道,鄭將軍原本是個孤兒,是老元帥收養了他,讓他一直住在宋家,而且從小就把他當成另一個兒子看待,他和大將軍,也就是小姐的爹,自小就關係極好。即便後來被封爲將軍,乃至娶妻生子,也都沒有離開過宋府。可是五年前,在一次和南蠻國的戰爭中,鄭將軍爲了救大將軍死了,從那之後,宋家就一直養着他的家人。”
聽到冷雨說到這裡,靜月打斷說:“鄭將軍爲了救爹而死,我們養他的家人是應該的,可是爲何他的妻子孩子要跪在大門外呢?”
冷雨冷哼了一下說:“還不是鄭夫人貪生怕死,見我們宋家獲罪,就趕快和宋家撇清關係,說他們根本就不是宋家人,又因爲皇后和太妃的求情,所以當初宋家人都被關押到大牢時,鄭將軍的家人都被皇后派人送到了皇上原先賞賜給鄭將軍的宅子裡。如今,見宋家無事,她竟然又領着兒女跪在大門外,還說沒能和宋家患難與共是她的錯,要跪死在大門外乞求原諒,只求看在死去的鄭將軍的份上,讓她和孩子能在老元帥跟前盡孝。”
“無恥,虛僞!”冷葉毫不掩飾自己對鄭氏的厭惡。
不過,靜月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冷葉一眼,自己的這個丫頭平時話不多,做事也比較沉穩,難得看她這麼明顯地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剛纔可是祖父的聲音?”靜月想到了驚醒自己的那聲大喝。
“是的!不過,幾位主子都心軟,見鄭夫人和她的兒女一哭,就說不怪他們當初說的那些話和做的事情,還說,反而要謝謝他們。哼,有什麼可謝的!氣死我了!”冷雨手裡的帕子都要被她擰爛了。
靜月也不知以前這鄭夫人是不是得罪過冷雨,但見冷雨這樣討厭一個人,她心裡反而把鄭夫人看重了一些。一個小小的庶女,成爲將軍嫡妻,還能獲得高高在上的皇后和太妃的相助,絕對不能小看。
很快,忠寶就把馬車直接趕進了府裡,所以靜月沒有見到鄭氏和她的兒女,也不知道事情後來的發展如何。但是聽冷雨說,家人怕是春節過後,還要接鄭氏一家進門。
宋府位於東門大街最靠近皇宮的東南邊,因爲一場莫名的浩劫,如今的宋府一片狼藉,府內可謂空空如也。雖然三日來,宋福已經提前回京,召集曾經的忠僕進行打掃,各個房內也重新添置了一些桌椅板凳之類的,但還是顯得冷清。
靜月原先居住的地方是歸夢院,因原主是個癡傻的,這歸夢院雖不大,但是卻被蘇氏的碧柔院和宋戰遠的清暉院圍在了中間,俯空而視,歸夢院好似一個被父母合力擁住的孩子,無人能傷害到它。
走進院中,靜月發現除了自己居住的主屋夢居以及貼身丫鬟住的東西廂房外,院中只有一個四角涼亭和一座攬月閣,就連花草樹木都是極少的。
“這裡——怎麼會這樣?”靜月繞着自己的歸夢院走了一圈,怎麼也想不到堂堂的宋府嫡小姐,竟然會住在這麼簡單的地方。
一直亦步亦趨跟在靜月身後的冷霜,聽出了靜月話中的疑惑。她解釋說“小姐,這院中原本也是有假山池塘,小徑迴廊的,只是小姐未清醒之前,不是撞在石頭上磕破了腦袋,就是嚷着要跳到池塘裡和魚兒遊玩。大將軍和夫人擔心小姐受傷,就命人將假山毀掉,將池塘填滿,以免你不小心磕着碰着。”
靜月這下沒話說了,不過心中也爲這一世父母的所作所爲而感動,他們是真的很疼愛自己的傻女兒。可惜,那個女孩已經不知道魂歸何處。不過,她會做一個決不讓他們失望的好女兒的。
傍晚時分,靜月正在自己的小書房內,用心寫她的種植計劃的時候,皇帝對宋家一波波的賞賜就到了,除了金銀玉器,綾羅綢緞,奇珍異寶,以及皇帝在聖旨中所賜的田契外,竟然還有一二十個丫鬟小廝,更離譜的是,皇帝還分別賞賜了兩個宮中嬤嬤給靜月和宋靜珂。
“老奴張氏見過二小姐!”
“老奴錢氏見過二小姐!”
靜月端坐夢居客廳的主座之上,快速掃了一眼皇上賜給她的兩個嬤嬤,站在左邊的張嬤嬤面容普通,但氣勢威嚴,眼睛裡深藏的精明,並沒有瞞過靜月,或者說她根本就是故意讓靜月看到;站在右邊的錢嬤嬤,看起來慈眉善目,嘴角微帶笑意,頗有親和力,但靜月覺得這樣的人,比一下子讓她看穿的人更可怕。
“二位嬤嬤乃是皇上御賜,不必多禮。靜月年幼,頑疾剛愈,以後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希望兩位嬤嬤能多加提點!”來者是客,無論她們的到來帶有什麼樣的目的,靜月現在唯有善言以對。
張嬤嬤和錢嬤嬤自從一進屋見到靜月,心中的疑惑是越來越大,她們並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宋府癡傻的二小姐,來宋府之前也得知,她已經不傻了。只是,這不傻和深不可測卻是大不一樣的,看來以後的日子,她們要小心應對纔是。
“老奴定當用心服侍二小姐!”張嬤嬤和錢嬤嬤規規矩矩地說道。
宮中出來的人,有哪一個不是人精。是敵是友,靜月想着也不急於一時就探明,來日方長,要做最要緊的事情纔是。
當天晚上,靜月就被宋老爺子叫到他的書房密室,密室中宋戰遠、宋站偉幾人都在。
“月兒,這些從今往後,由你來保管!”宋老爺子將一個紫檀木盒子推到靜月的面前。
靜月打開一看,竟然是田契。她不解地問:“祖父,這是何意?”
宋老爺子神情鄭重,語氣堅定:“這可是我們宋家所有的家當,將近一百頃的田地,現在全部交由你打理掌管。月兒,你別怪爺爺狠心,年後,我會以讓你養病爲由,派人送你去宋家在京城的莊子,你就在那裡開始種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