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闖蕩江湖多年,從來就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栽到一個小姑娘手上。
小姑娘……嗯,就是林鈺,而周炎,就是江湖大俠啦。
這小姑娘救了他一命,竟然還想要求報酬,他去殺了可能帶來麻煩的人,又拿來了報酬,結果他又不要了……他真的不明白林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他求財,他已經給了他了,爲何還要此般糾纏不清?
只怪他實在是太過於無趣,並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情結,叫做多管閒事,林鈺就是那種不時多管閒事的人,他就是想要把他留下來,沒有理由。
“我何時可以離開?”第二日,周炎吃過了飯,向林鈺問道,林鈺不緊不慢地嚼着口中的東西,又喝了口水,纔開口。
“大夫說你至少要躺十天,但是十天也不會痊癒。你既然這麼急,那就躺十天好了,我給你吃的可都是好藥,好得應該很快。”林鈺說道,蔣明英繼續埋頭在那裡吃,好像只有吃飯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昨天和你說那些,其實我並不是真的想要你給我什麼。”林鈺說道,周炎心裡突然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說的竟然是逗他的?那那天自己爲什麼要拼命去殺那羣人。他本是想要聯繫到師門讓師門收拾他們的,畢竟他們找的是他師門,他已經離開許久了,和那些事情又沒有什麼關係。
“你……”周炎一口氣憋在心裡,說不出話來。師父果然說的對,千萬不要和商人以及官員打交道,這些人的腦袋不知道是怎麼長的,一個彎都不夠拐,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有什麼話就直說不是很好麼?
“你彆氣,我只是有點兒無聊,沒想到你竟然馬上就走了,都不聽我解釋。”林鈺是真的覺得無聊。以前在家的時候,還有師父能陪着他,在府裡雖然很多事情並不能說,但是老太太和楚少陽都會陪他說說話。楚少陽雖然板着臉,對他卻不曾太過冷硬,除了剛剛開始的時候。可是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麼久,自然就沒有什麼好太去計較的了。
可是出來之後,開始的時候每天忙着覈對賬目,倒是也好,可是事情處理地差不多了,除了撥算盤珠子,他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做。蔣明英雖然和他還算是親近,但是他畢竟是外人,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很多事情也不能和他說。
所以,在看到周炎冷着一張臉說告辭的時候,他纔會起了玩兒心,逗弄於他。無論他平時再沉穩再冷靜,他也才十五歲,玩兒心依舊是重的。
“嗯。”周炎聽林鈺雖然是在道歉,心裡卻更加堵了,林鈺的話讓他感覺這件事其實他是做錯了的,可是,他哪裡做錯了?
但林鈺卻沒去管周炎的糾結,繼續吃飯,等到周炎糾結完了,林鈺已經離開了。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了下去,然而總是有人想要在平靜的生活中,激起一些波瀾。
“麻煩讓一下,我過去。”蔣明英端着硯臺,裡面的墨汁昨日不知怎的摻和進了髒東西,他正好拿出來倒掉,前面卻擋了一個夥計。
“稍等一下。”那夥計說道,挪了挪身子,給他讓開了地方,只是他的衣袖並不是那麼聽話,只是輕輕一掃,便讓蔣明英的手一個不穩,將墨汁全數傾到了旁邊的衣服上。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這可是店中最貴的衣服!”那夥計看着蔣明英,大聲說道,生怕旁人聽不到。蔣明英拿好了硯臺,手上卻已經是沾滿了黑乎乎的墨汁。
“這不是我弄的。”蔣明英說道,平日裡溫和的面貌突然間消失不見,他的雙眼赤紅,氣息也有些不穩。都當他是軟柿子捏是吧,看他是林鈺的人就欺負他是吧,當他不會生氣是吧。平日裡做什麼他就忍着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這般下作,竟然這種機會也不放過。
“不是你,難道是我?”那夥計說道,一臉的大義凜然,“剛纔你叫我讓開,我可是讓了,也沒有絲毫爲難你。你自己端不穩那硯臺,是你沒力氣,不是個男人。昨晚你是出去鬼混了才手軟腳軟,還是根本就和娘們兒一樣啊!”
這夥計的話一說出口,其他的夥計都大笑起來,指指點點着蔣明英。蔣明英確實是長得瘦弱了一些,卻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他看着那個夥計,雙目更紅,拳頭握得緊緊的。
“如果你真是男人,就趕快去把手洗了,把錢賠了,如果不是的話,你和那位關係那麼好,去求求人家,可能就不用花錢了。”
“嘖嘖,我倒是忘了一件事。”那夥計將臉湊近了蔣明英的耳邊。
“你不會是那位的姘頭吧,聽說將軍已經出征了,夫人難道是耐不住寂寞?”那人的聲音不大,旁人聽不到,蔣明英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店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林鈺的身份,而這個夥計因爲和掌櫃的關係好,所以知道。
夥計說完了這句話,本是想要看到蔣明英驚慌的臉的,可是他只在蔣明英臉上看見了不明所以。蔣明英並不知道林鈺的真實身份,如今聽了夥計的話,想了好久,纔想通他話中的意思。
林鈺……竟然是將軍夫人?
那他,是女的?
不,不可能!
蔣明英與林鈺也相處了很久了,雖然看見林鈺長得漂亮,平時行事卻是男子作風。雖然喝茶的時候偶爾會翹起小指,卻並沒有絲毫的女氣。他怎麼可能女子呢?
可是這夥計……應當也不是唬他吧,這種態度不像是在唬他,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本來還深深陷入憤怒中的蔣明英此時火氣竟然消退了一些,他看着面前人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好像是也沒有預料到他離林鈺那麼近,竟然會不知道他是將軍夫人。
“你還不趕快去找那位,在這裡站着幹什麼?”那夥計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林鈺竟然害了趙江,那就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趙江對他十分好,此時他落難了,他少不得要做些事情爲他出氣。既然林鈺不能直接得罪,教訓下他身邊的人倒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蔣明英到底是個弱質文人,剛纔積攢下來的火氣如今消退了,竟有些退縮之意。這件事實在是那夥計太無理取鬧,可是也沒有人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夥計主意打的好,讓他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這件事好像就要以夥計的勝利結束了,可是上天也不想要讓這件事結束地這麼匆忙,林鈺拎着一根毛筆剛剛好過來了。
“公子。”蔣明英叫道。
林鈺眨眨眼,看着蔣明英和他面前的那個夥計,自然看到了蔣明英手上的硯臺,以及被墨汁污了的衣服。
“這是怎麼了?”林鈺問道。
“他剛纔手滑,把墨汁灑在了這幾件衣服上,老闆,這可是店中最貴的衣服啊。”那夥計說道。
“哦?”林鈺點點頭,“明英,你怎麼能把墨汁撒到這衣服上呢?”
“我……我剛纔被人碰了一下,纔會弄翻了硯臺的。”蔣明英說道。
“明明是你自己弄翻的,怎麼還誣賴別人?”那夥計見蔣明英這麼說,連忙加了一句。
“嗯。”林鈺又點點頭,“咦,你袖子後面有一塊墨跡,是剛纔濺上去的嗎?”
林鈺笑着看着夥計,夥計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一出,他剛纔……怎麼會把墨跡沾到袖子上呢。
“定是你弄翻了硯臺濺上去的!”夥計義正言辭地說道。
“你剛纔一直站在這裡沒動嗎?”林鈺問道。
“是。”夥計直覺不對,但林鈺問得太快,他就下意識地回答了。
“明明你和這衣服的方向是反的,明英把墨汁傾到了衣服上,怎麼能同時把墨汁濺到你袖子上呢?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碰了明英,讓他打翻了墨汁,纔會把墨汁沾到袖子後面。”林鈺笑着說道,那夥計臉色通紅。
“我袖子上沒有墨汁,這肯定是你唬我的。”夥計說着就去掀袖子,他想他八成是被林鈺騙了,哪想到,袖子上竟然真的有一塊墨汁。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林鈺微笑,“雖然我平日裡和明英親近,但我是幫理不幫親,今日這事是你先起的心,誣陷了明英竟然還要抵賴。我這裡店小,供不起您這座大神。去張房裡支了這個月的工錢,走吧。”
“什麼?”夥計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樣子,他明明只是想要給蔣明英點兒教訓的,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是,事情已然成了定局,一步錯,步步錯,再想挽回,沒門兒了。
不過,他是第一個被林鈺趕出去的夥計,卻不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