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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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嚴延認出官學禁院的後院牆時,鬱荺已經靈巧地翻上了牆頭。嚴延懷裡抱着她們路上打的桂花釀,臉色有些嫌棄道:“爲什麼你每次都要做牆上君子呢?”

鬱荺向她伸手道:“哎呀,好配‘檐下美人’嘛,快快,把酒從狗洞推進去,我拉你上來。”

院子許久沒人來,雜草長得半人高,鬱荺壓倒了一片蒿草,對嚴延一伸手“請。”

嚴延白了他一眼,徑自坐下,突然看着唯一的酒壺道:“這沒個杯子。”

鬱荺無所謂道:“湊合湊合吧,以前不就這麼着嗎?”

“以前我還小!”

“你現下也比我小十二歲。”

嚴延聞着那酒香,有些糾結,鬱荺已經端起酒壺喝起來。

“你想家了?”

鬱荺笑道:“哪來的家?”

嚴延小心翼翼問道:“當年……真的一個沒留下?”

鬱荺搖搖頭。

“也許……你們家哪個叔叔伯伯哥哥在外面有個私生子什麼的,你可以找找。”

鬱荺將扇子一合,看着嚴延恍然大悟道:“對,前幾日還認了個侄兒嘛。”

嚴延見他喝得有點上臉,有心逗逗他:“嗯,叔叔好。”

鬱荺掐掐她的臉道:“還是這地方好,比外面乾淨多了。”

嚴延譏笑:“怎麼,瘋還沒裝夠啊?”

“裝瘋總比整日賣傻強,伺候那幫龜孫子,還他孃的不能說實話。”

又閒扯了一時,嚴延有些困了,她貪那甜味,多喝了幾口,只覺臉上燒得慌,身子一歪便枕在鬱荺腿上。夜幕稍降,她依稀可以看見星河浩瀚。

“月色真好……”

鬱荺擡首看看空中,不由失笑。拍了拍嚴延的臉道:“丫頭,丫頭?別睡,我們回去了。”

嚴延嘟囔了幾句,她隱隱感覺有些冷,下意識縮了縮,便被包裹在一團溫暖中。她滿意地蹭了蹭,而頂頭傳來幾聲模糊的笑聲,額頭似乎被什麼溼潤的東西一點,可她實在睜不開眼,但願長醉不願醒。

酒宴剛散,庾紹庭在清音堂外等鬱荺,可半晌不見人出來,早有些惱,便折回去尋他。心道:不知又在裡面磨蹭什麼。

纔要推包廂門,邊聽對面的房間中傳來鬱荺的調笑聲聲:“沒想到在這雅妓館也能見着晏小將軍,真是難得!”

庾紹庭輕輕將廂門推開一條縫,從這個角度,他的視線被鬱荺的背影擋了個嚴實,無奈只得繼續聽。

“鬱大人最近亦是少見,可知貴人事忙。”是晏祁安的聲音。

“哪裡,我孤家寡人一個,不比您新婚燕爾,凡事脫不開身。”

晏祁安的聲音冷冷傳來:“此事究竟因何而起,你我心知肚明。”

“呦,這是怎麼說的,我可沒給人做過媒。”

“皇上怎麼就突然聽聞了當年之事?是誰好巧不巧提了那首詩?”

“哦……那是那天皇上與我聊起舊事,說到這,我順嘴一提,還特意與皇上提,若不是晏將軍,我至今還未有出頭之日呢,皇上理當重賞。”

“……”

“晏將軍何必惱呢?這條路是您自個選的,怨不得別人。”

“小人作爲。”

“我不介意當君子還是當小人。而且,我不像你,我從不把死人的事看得比活人重。”

“嘩啦”。紹庭面前的廂門被一把拉開,鬱荺向庾紹庭齜了齜牙,高聲對裡面說了聲:“告辭!”說罷攜了紹庭走了。

嚴廷隨叔父一家去了一趟山陝,玩了不少古蹟。聽說也吃了不少小吃。回來時雖黑了一點,但依然活潑得像只猴子。嚴延那幾日身上不方便,見了這般景象,羨慕得眼紅。嚴廷圍着她,講着華山的路如何陡峭,下山時他們遇到小雨,險些走不下來,回程時還到了黃河最後一個阜口——韓城。可惜司馬遷祠的香火併不旺,但相比之下,更誘人的,還是秦地的美食,等到嚴廷嘴裡“茲拉茲拉”地學着油潑在面上的聲音時,嚴延覺着自己的口水已要把房子淹了。

“去去去,閒着沒事,買點炒栗子去。”

嚴廷嘆道:“長姊,你別掙扎了,糖炒栗子哪有肉夾饃好吃。”

嚴延垂了眼眸,“啪”,“啪”地撥了撥自己的指甲。嚴廷見狀忙跳下牀去了,嚴延撫了撫被子,覺得肚子還是有點疼。

嚴廷回來時,卻是庾紹庭送回來的,因爲拿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豈止是買了糖炒栗子,簡直是買回來半條街。嚴延一面開心地分零食,一面問紹庭:“你們在哪裡遇上的,多謝了。”

“我們有個局,懷之在樓上看見你小妹妹了。”

嚴延疑惑:“那他人呢?”

紹庭笑了笑:“你說呢——我先走了,那邊等着我呢。”

嚴延衝他點了點頭,吞了一個驢打滾,問嚴廷:“那瘋子忙什麼呢?”

嚴廷撲到嚴延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挑着嚴延的下巴道:“整日讓我來,如今我來了倒不高興。”說罷,扇了扇手中的團扇,笑道:“你們家的陳釀呢,拿這些糊弄我做什麼!”

嚴延慢條斯理地道:“那桌還有誰啊?”

嚴廷恢復正常,乖乖道:“大鼻子哥哥和一些不認識的人,還有兩個漂亮姐姐。”

“哦……那鬱瘋子是忙於花叢,所以讓大鼻子送你回來?”

“長姊英明。”

嚴廷覷了覷嚴延,小心地開口:“長姊,你再不吃,栗子就涼了。”

鬱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惹到嚴延已是一月後了,因爲幾次上門約她去踏青都碰了壁。卻不曉得岔子出在哪了。

“難道女子那幾日脾氣格外大些?”

幾日後庾紹庭上門給嚴延送花籽“懷之說你上回想種茉莉來着,他犯了咳嗽過不來。”

嚴延心中一緊,接過那一小兜花籽:“怎麼又犯了?”

“喝,喝,喝,要我說就是喝出來的!”

嚴延一直奇怪,她認識鬱荺六年多,記憶中他從未生過什麼大病,以前有個小災小病,他自己扛扛也就過去了。好像這兩三年,每年春秋咳疾總要鬧兩回。

“這病到底什麼時候落下的?”

紹庭撓撓頭:“說出來你都不信。那年過年的時候,他和我們幾個喝酒,當時都高了,輪着唱曲,他非要到院裡唱,什麼什麼‘十四十五……折柳’唱了大半夜,我們第二天清早醒時,他就在院裡睡着了,你想,大正月裡,凍了一宿……”

嚴延似乎一直在發愣,過了許久,才問道:“你們那晚上在紅香裡。”

紹庭臉一紅:“呃……不常去,不常去。”他見嚴延並不說話,自己更尷尬,忙告辭出了房間。留嚴延一人在那裡發愣。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爲絲輕那忍折,鶯嫌枝嫩不勝吟。留著待春深。

十四五,閒抱琵琶尋。階上簸錢階下走,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嚴延覺得鼻子有些酸,忽而想起了什麼,扔下花籽開始翻她櫃中那些落了灰的盒子,這是她十四歲生日時的禮物,生辰過了,也沒心思整理。

鬱荺送的十分不起眼,起碼看禮盒是這樣。嚴延打開那個小小的方盒,裡面只有一張紙。展開來。

房契?

嚴延細看了看,確實是張房契,從哪個方向也讀不出一首詩來。

套車的馬六問她:“大小姐是去鬱府?”

“不,去後迦山。”

馬六瞅了瞅她,一揮鞭子走了。

鬱荺送了她一處宅子?出手倒是大氣,只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後迦山一帶一向爲踏青出遊的去處,想來景緻是不錯的。

日暮降臨時,他們纔到了後迦山,日色映在半山腰的樹上,山上翠柏蒼蒼,山腰往下倒是一脈金黃。那宅院並不難尋。只是有些蕭條,院牆上還有綠色的爬牆虎。擡首未見什麼刻字留名,像一處無名小院。她讓馬六去叫門,等了許久,才見一老婦出來,只漏了一條門縫,馬六解釋了半天,老婦估計是耳朵有些背,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幾個回合,老婦才一臉疑惑地讓嚴延進去。

石子鋪地,平沙無泥,兩旁青竹夾道,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冷意,綠意太濃了,竹林掩映處是正屋,外牆亦是青綠色,窗上是暖紅色的茜紗窗。

他是何時着手建的,她不知。她何時跟他提過,她亦不記得。她坐在院後的廊子裡,聽着晚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透了過來,真是靜,靜得讓人心中惶惶。她突然笑了起來,原先她希望在屋前種竹不過是想附庸風雅罷了,從沒想過真到了這一步是這樣沁人心脾的寒涼,不適合她。出門時,嚴延同情地望望那看宅子的老婦,不知她晚上睡覺會不會做噩夢。

(看不懂最後的親們可以回顧下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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