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我起來啊!”
“噓——一會他們出來了。”
“不可能,長姊昨天寫信寫了好久,他不可能這麼快看完。”
庾紹庭無法,只得輕輕抱起嚴廷,兩人一同趴在鬱荺的窗下聽牆角。
而屋內,鬱荺斜靠在桌案上。他尚在病中,面色有些蒼白。見嚴延掏出一封信放於桌上,微微驚訝。
“這是?”鬱荺笑道:“不會又是爲他人傳語吧?”
嚴延搖了搖頭,仍不語。
鬱荺見她神色嚴肅,難得正經,便坐起身來一面皺眉打量她,一面將信仔細拆開來。只有一行書:
“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嚴延盯着鬱荺,見他將那一行字來回看了許久。捧信的手穩穩的,指尖卻捏得很緊。嚴延能聽到他緩慢的呼吸聲。
屋中靜靜的,“譁”。鬱荺將信放下,重新折起,仔細放回信封中。他此刻擡起頭來,神色如常。嚴延眼尖,覷到他耳朵有些紅色,心中雀躍。
這廂鬱荺清了清嗓子:“準。”語中含笑。
嚴延想矜持些,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她從鬱荺含笑的眼眸中見到自己笑開的樣子。鬱荺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怎麼不知道害羞呢?”
嚴延靠在他懷裡,眯眼道:“不知是誰嚐了一晚上的‘恁時相見已留心’誒,你是什麼時候留的心?”
鬱荺的臉終於紅了,咳了兩聲,罵道:“早知道庾紹庭嘴不嚴!”
窗下忽然“嗚”了一聲,嚴延鬱荺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一愣,嚴延正要起身,又被鬱荺按了回來:“哎——別管了,又不是外人。”
嚴延仰頭將鬱荺垂下的發繞在指尖,纏緊了又鬆開,那髮絲極有韌性,又彈開了。
鬱荺問道:“怎麼想起這麼一句?《氓》可不是好詩。”
“我母親喜歡。小時候總讓我們背。‘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她也特別喜歡桑樹。”
“嘖……嚴夫人是個人物啊。”
“嗯,我也最近才發現。”
“看來是個不好應付的。”
嚴延狠狠地拽了那髮絲一把,鬱荺被拉得向前一傾“嗷”得喊了一聲。
“對你這種人當然不能草草了之。”
鬱荺抽出那頭髮,得意道:“那是,我可是新女婿。”
治平三年,京中閨秀的夢中情人終於向嚴太傅長女下了聘,消息準確,兩家已換了庚帖八字,婚期定在七月中。嚴延覺得那時天涼,穿鳳冠霞披也不覺得熱。不過聽說有幾家的姑娘鬧着要出家,被家裡好說歹說攔了下來。一時成了笑談。
原本訂了親的準新娘和新郎是不準再見面的,然而這兩人誰也不是遵禮受教的主。規矩自然成了擺設。譬如當下,二人便在竹園中一同煮茶。鬱荺跟嚴延商量辭官的事。
嚴延:“那你幹什麼?經商?”
“打算接樑夫子的班。”
嚴延停了手,問他:“我以爲你不甚喜歡官學。”畢竟他在那裡身如螻蟻地活了十年。
鬱荺笑道:“羈鳥戀舊林,回去挺好的。”
將來,他們也許會回江南去,看看他長大的揚州,看看鬱氏先祖埋骨之處,是怎樣的煙雨風光。
“那也不錯,我挺喜歡官學後院的那棵老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