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一時愣住,蘇蘇看着她道:“我回了趟蘇家莊!”
此言一出,不僅艾芙,餘者也都一訝。
蘇蘇便將蘇家莊遭圍的事從頭到尾敘述一番,完了,即稟退其他人,單獨留下艾芙。
艾芙隱隱猜到蘇蘇要同她說什麼,不由緊咬着下脣,兩隻手用力揪住衣襟,頗是坐立不安。
“我已經探聽過二哥還有孃親的意思,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蘇蘇偏下頭,試圖看清艾芙面上神色。
艾芙見她如此,將頭頷得越發低,雙脣啓了啓,重又抿緊,不語。
事隔這麼久,雖費了很多功夫,但她好歹是走出了那塊禁地,此時,要她重新踏入那塊地方,她仍是不敢冒然。
“你擔心什麼?現在你的身份同過去不一樣,無論是你自己心裡這一關,還是蘇家那一關都沒有了障礙,我不相信你對二哥沒有一點期望了!”蘇蘇蹙着眉倚到牀頭上。
艾芙聽出她語氣像是要生氣的樣子,連忙擡起頭來,吱唔道:“小,小姐,我知道您是爲我好,凡事替我考慮,可,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我不敢……”
說到底,她還是心虛,還是沒有從心裡上實現身份的轉變,總覺得自己還是蘇家的一個奴婢,當年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她的頭頂。再一個就錢文青的陰影,她是耳目見聞,蘇家對錢文青的愛戴,尤其是蘇蘇。她沒有自信能夠做得像錢文青那樣好!
“有什麼事關重大,二哥續個弦而已!我娘那裡,你也無須擔心,自二嫂走後,二哥一直鬱鬱寡歡,不止一次要給他選個填房,可他就是不上心,難得他能爲了你鬆口,我娘自然樂意!況且,我娘也說了。當初阻撓二哥同你。無非爲着蘇家的祖訓,如今沒了那層障礙,她沒什麼意見好說的!”
“我……”艾芙這回紅了臉。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瞧你們兩人!”見她這模樣。蘇蘇立時就憶及蘇羽墨在聽到她這個提議時的反應。“好了。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改天我給莊裡去封信,同娘。還有二哥仔細再合計合計,看看什麼時候接你回去!”
“小姐,千萬別!小少爺還小,正需要人手,您先別把我遣回去,待小少爺長大了,再議此事也不遲!”艾芙說到後來,脖子都紅了。
蘇蘇啐她一口:“等禹兒長大了,沁原也該長大了!”
艾芙聽此,不覺有些恍然。
蘇蘇輕嘆一口氣:“二嫂走得匆忙,留下這麼一個兒子,二哥平日不會帶,全由我娘和我大嫂照應,若是你嫁過去就不一樣了,起碼沁原也能有一個完整的家不是?”
艾芙垂下頸子,微微點頭。
“扶我起來,我得抓緊去老祖宗那一趟!”蘇蘇咬着牙槽,將酸乏的身子自牀上擡下,由艾芙攙着到朝暉園裡給畢氏報個平安。
好生休養了數十日,蘇蘇重新生龍活虎起來,一邊操勞兒子,一邊操勞中饋,然後就等着京都王洛堯那邊給她來信。
三月十九的下午,她收到京都來的信,正是王洛堯寄來的平安信,不過信中除了提及些許鎖事,有關京都局勢的要事隻字未提。但雖是如此,但信中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還是令她甚是欣慰的。
三日後,吳光和林平也送來好消息,揚州的鋪子成功盤下,連人手都找好,就等她這邊給出的下一步安排。
因爲得了她大哥蘇羽陵的承諾,蘇蘇便不急着揚州那邊先開張,最好是等平江那邊的鋪子也盤好,一併去往蘇家莊進首飾。
遂而她當即就依着吳光和林平來信留的地址去了一封信,讓他們倆接着去往平江,把平江的鋪子也談下來,到時把兩個鋪子的文書一併帶回。
安排下這件事後,時間過得迅速,很快入了四月,二房王洛介的嫡母張氏往香浮院跑得開始勤起來,本來他們二房成親的事一向都是二夫人拿主意,頂多到了最後到她這裡報備一下,但張氏因爲蘇蘇在這門親事中或多或少扮演了個媒人的角色,因此,細無俱細都要來彙報一下。
蘇蘇卻也耐心接待她,若擱別人頭上,她怕是沒這耐心,關鍵還是看在肖蒙的面上,因爲她幫忙促成肖雪同王洛介的身份,肖蒙立即以定親的形式向她表達感激,儘管這份感激表達得有些突如其來,但她內心深處不得不承認是一種如釋重負。
也正因爲此,對肖雪的親事,她才這麼上心,就是爲着不想讓肖蒙失望。單看肖蒙給他妹妹備的嫁妝便足見他所費的心思!
單子,張氏特意拿來給她過目,蘇蘇不曉得其中哪些條項是肖家給備的,但肖蒙親手拿出來的她是能識得的!雖然珠寶首飾對於蘇家和肖家一向平凡之物,但對於像張氏這樣的人,這些工藝精湛,用料上成的首飾絕對是正經財富無疑!
有了這豐厚的嫁妝,張氏臉上原先還不時露出的勉強漸漸沒了蹤跡。
因爲新帝駕崩,此次王洛介的親事侯府裡是勢必要從簡而辦的,張氏忙歸忙,不過到了吉日那一天,各種儀式都能簡則簡。
對此,蘇蘇特意同肖蒙做了一番解釋,肖蒙倒是通達的狠,沒有任何不滿。
“我聽說你舅母給你定的是惠生錢莊老闆的嫡孫女?”
肖蒙聞此,輕笑着點點頭:“我算是高攀了!”
蘇蘇回以一笑:“你把這幾年掙的家當都給小雪做了嫁妝,到時你拿什麼給人家備採禮去?”
肖蒙撓撓頭,勉笑道:“還有還有,夠了夠了!”
蘇蘇卻是搖搖頭,自身後拿出一紙文書:“你是匯珍樓後院的房契、地契,我已經找官府辦了轉讓手續!本來除了樓面那間鋪子,後面那些我也用不着,不如干脆地交由你!還有,鑑於你爲匯珍樓嘔心瀝血,我打算提前預支你三年的佣金,其後三年,依據情況我會再額外補發一些!”
“蘇妹……”肖蒙面色一怔。
蘇蘇揮手打斷:“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區別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不同你多說了,我還得去看看晚上洞房的一應事宜準備得如何!”
肖蒙表情癡愣地看着蘇蘇遠走而,兀自呆立許久才神思模糊地回往匯珍樓去。
這一日,蘇蘇沒有單獨同肖雪說話,只親自從旁幫忙操持着,保證不出疏漏。兩日後,肖雪帶了兩個丫環來香浮院問安。
兩個丫環是肖蒙替她之前張羅好的
,不是二房的人,蘇蘇暗中觀察,發現肖雪角色變轉相當迅速,只一天功夫,她就完全把自己當做了衛國侯府的媳婦兒,言談舉止甚有一副少奶奶的作派,比之自己當年初嫁侯府時可不止好了多少倍。
蘇蘇不禁有些感慨,不過念在她初嫁之婦,又是專程過來問候的,言談間便注意多褒她了幾句,肖雪聽着頗是受用。
待肖雪走後,蘇蘇便忙着預備端陽節諸多事宜。
至於京都的形勢,只看江寧城的氛圍便知那裡的撲朔迷離,國喪已畢,但二皇子遲遲沒有登基,不知其中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因爲新帝駕崩得突然,遺詔顯然是未來得及立下的,這就使得長皇子繼位無法順理成章。
原因很簡單,大梁有過先例,最早的太祖皇帝在離世之時,擔憂江山社稷存亡,恐政權落於外姓之人,遂將皇位傳給正值壯年的親弟太宗,而非自己尚處弱冠之齡的嫡長子。現如今的二皇子連弱冠之年還差三年,這如何不叫其他皇姓子孫亂了心呢!
由於擔心丈夫安危,蘇蘇近來經常往朝暉園跑,自畢氏口中得了不少訊息。
目前,健在親王共有六位,個個皆是滿腹經綸又雄韜傳略,新帝當年是排行第十一。排行老四的燕王周世和年逾六旬,老七韓王周世益四十大幾,此二人雖年邁,但可以說是老當益壯。排行十二的康王年近四十,與新帝繼位時年紀差不多。排行十六的成王周世炎,蘇蘇曾見過,可謂是風華正茂。最小的齊王周世乾排行十七,今年二十出頭。
照這麼看來,任何一個親王在年紀和資歷上都比二皇子深厚,在沒有遺詔的情形下,輔佐他登上皇位,這便是老衛國侯和王洛堯此去京都的目的。
便是對政局一竅不通的蘇蘇,都能感覺得到其間的複雜重重,何況那些真正置身其中的人呢!
然對此蘇蘇緊張歸緊張,平時該做甚還是做甚,許是潛意識裡覺得有老侯爺和她那能幹的夫君在,二皇子順利登基僅僅是時間問題,不管阻力有多重,也不管困難有多厲害,他們終歸是能夠擺平的。
所以,當吳光和林平拿着揚州和平江兩間鋪面的房、地契文書回來過節之時,她仍是有序地安排起下一步行動,將她宏大藍圖中最最關鍵的一筆畫了出來。爲了這筆畫得穩當有力,她找來安容。
儘管讓安容出面替她完成這件事,就相當於把在揚州和平江開分鋪的事告知王洛堯,但她考慮來考慮去,還是選定了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