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蒙狠狠瞪了瞪身前幾個面生的少年,顧不得尋他們算賬,衝到蘇蘇身邊:“蘇白怎麼樣?”
蘇蘇心疼得眼淚包在眼眶中,哽咽道:“還好沒傷到要害,只是被射中了後腿!”
蘇白躺在地上,四肢不住顫抖,眼神悲憫,嘴裡不時發出低弱的嗚咽聲。
肖蒙蹲下身子,打開木箱,拉出最底一層抽屜,裡面簡單擱着幾樣救急用品。
他手下毫不遲滯,取出剪刀,將在蘇白後腿上穿插而過的箭頭和箭尾剪掉,接着在傷口處灑上藥粉,然後扭頭對蘇蘇道:“摁住他的身子,我要拔箭了!”
“啊!要不要回去再拔?”蘇蘇聽到肖蒙準備這就拔箭,臉色嚇得唰白,不敢輕易答應。
“沒事,相信我!”肖蒙心知蘇白在蘇蘇心裡的地位,若沒有十足把握,他是不會出手的。
他的聲音聽來輕柔中帶着自信,蘇蘇沒有再猶豫,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掐住蘇白的頭和身子,不允他動彈。
肖蒙見一切就緒,挽起袖子,不等蘇蘇反應,便閃電般拔出蘇白腿上的一截箭柄。
蘇白一聲悲悽慘叫,渾身直哆嗦,肖蒙雖額間冒汗,但面色還算從容,他捏着藥瓶,在傷口上又灑了些藥末,然後自箱中拿出一卷白色絹帶,一道一道小心地纏在傷口再輕輕包紮好。
“好了!蘇蘇,你可以抱他起來了!”肖蒙拿袖口拭去額頭的汗,長吐一口氣。
聞此,蘇蘇繃緊的心稍稍放鬆了些,她動作輕柔地抱起蘇起,將他的頭枕到臂彎中,然後面色一肅,斜覷向身前一、二、三、四、五個陌生少年。
此時,五個少年也在打量她與肖蒙二人,尤其是剛纔射中蘇白的青衣少年王洛堯,在看向肖蒙時,目中的欣賞之色掩飾不住。
當蘇蘇和肖蒙起身轉過來時,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實在對不住,我們實不知這隻白猴是有主的……”
本就心頭不快,在看到青衣少年容姿極是俊麗之時,胸腔更覺添堵,轉眸,見其餘四個亦皆是面如冠玉、氣宇軒昂,一看便知富家子弟,她不由暗地裡生出一股惱意,於是很是不滿地打斷青衣少年的話,對着他們揚了揚下巴:“你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肖蒙乍然對上一連五個相貌皆勝過自己的俊公子哥,心頭蕩起抑鬱的漣漪,擔心蘇蘇被衆美色給迷了去,不想蘇蘇完全沒被幾人的樣貌給震住,開口即相當不客氣。
於是,他的嘴角隱隱閃過一絲歡喜,腳下也不自覺往蘇蘇身側移了一步,欲給她撐腰。。
自己的話被打斷,王洛堯爲之一怔,他身後的同伴聽聞也是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甚至哧笑出聲,他們實在想不通,眼前這個小姑娘要姿色沒姿色,要才藝也不像有才藝的樣子,何以說話的口氣如此張狂?
從王洛堯身後負手踱出一個黑衣黑裳的白淨少年,他偏着腦袋,目光把蘇蘇從頭到腳上下打量兩個來回,然後悠悠開口:“啊,姑娘何出此言!此地乃大梁國土,我等乃大梁子民,出現在這裡明正言順,何來爲什麼一說?”
蘇蘇認出他的聲音正是之前指使青衣少年射下蘇白的那個聲音,又聽他言行輕佻,頓時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微微側過身子,不愛直面此人。
她眼中神色和她舉止,在場除了與她並肩而立的肖蒙,另幾個少年皆納在眼裡。
王洛堯劍眉蹙起,一雙星目在身前這個名喚“蘇蘇”的臉上飛快一掃,之前,他更多的把注意力聚在肖蒙的身上,這還是他第一次打量蘇蘇。
依身量看着像有十二、三歲的樣子,五官生得雖說得上精緻,但蒙上那麼一張皮子,再美的五官也顯不出來了。
此還不是他關注上蘇蘇的最大原因,讓他心生困惑的卻是蘇蘇面上的神情。
十多歲的姑娘,就算再晚熟,也該知道在陌生男子面前含羞帶怯,何況站在她面前的還是一干**毓秀男兒!
可她非但沒有半分靦腆,反倒流露出明顯的排斥蔑視之感,說話語氣亦相當倨傲。
所以當杜耀楠從他身後走出,對着蘇蘇道出這一番話時,他亦負起手,打算看看這位蘇蘇倒要如何應對?
蘇蘇斜斜睨了一眼杜耀楠,眼鋒順道兒在其餘幾人身上和他們腳下堆着的獵物屍體上眄了一圈,然後垂眸,不捨地看向懷中蘇白,進而冷冷一哼,脆聲道:“九合山固然是大梁國土沒錯,不過這裡卻不是給你們肆意狩獵、殘害生靈的地方!你們自哪裡來,還是儘快回哪裡去吧!”
說此話時,蘇蘇的視線繞過幾個少年,飄到他們身後兩座一座高過一座的山頭,連同腳下這一座,三座山坐落在最北邊,距蘇家莊也最遠,山路陡峭,到處是懸崖。
既然五人不是從牯橋那裡過來,那肯定是徒手穿山而來了。
她說話口吻生冷且清傲,完全不似一個十來歲姑娘家能說出來的話,倒更像個上位者。
這實在令幾個少年有些啼笑皆非,又是杜耀楠出言反駁:“這位蘇蘇姑娘——”他剛纔也聽到肖蒙喚她叫“蘇蘇”,所以這會兒乾脆直呼其名,“人說靠山吃山,我不信你們蘇家莊的人從來沒有在這山裡打過獵!再說殘害生靈,剛纔我這位王兄已經言明,我們並不知所射白猴是有主子的,姑娘又何必得理不饒人!再說,我們本意也只是想捉它回去豢養,卻非爲了獵殺於它!倘我們真是如你口中所說‘殘害生靈”,就以王兄的箭法,你懷中這隻白猴怕是早去見閻王等着投胎了!”說着,目光在肖蒙的臉上輕飄掃過。
“你——”蘇蘇聽到最後一句,氣得一時語塞,一對亮眸定定盯着杜耀楠不放。
王洛堯瞅他二人針尖對麥芒,誰也沒落着好,眼看天色近午,不打算再無謂耗下去,便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遞向蘇蘇:“這……”
“哦——明白了!”王洛堯纔要張口,一旁的杜耀楠湊近,指着他手中的金錠,搖頭晃腦,“我就說呢,原是爲了訛人錢財……”
“杜耀楠——”王洛堯出口制止不叫杜耀楠繼續說下去,然後繼續將金錠遞上前,“蘇姑娘,這個權當給你的寵物做診金之用!”
蘇蘇被杜耀楠的話噎得渾身冒火,按理平常她也不至於這麼輕易走火,只是這一個月來被關得本就心情不爽利,今日忙了一上午又沒什麼成獲,再加上蘇白平白無故中箭受傷,腔內鬱火再壓不住,她冷冷地瞥向王洛堯,至於他手中的金錠子連瞄都沒瞄:“哼,有錢了不得了!本姑娘根本不屑訛你們的銀子!蒙哥哥,咱們走!”
聞此,本是一臉謙遜的王洛堯登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愣愣地伸着手,瞅着蘇蘇扯了扯肖蒙的胳膊,甩頭走開。
“切,蒙哥哥——”杜耀楠學着蘇蘇的腔調喚了一聲,然後諷道,“孤男寡女,獨處深山之中,也不知做什麼勾當!”
他學得滑稽,幾個同伴除了王洛堯,另三個皆捧腹大笑。
“你——”肖蒙和蘇蘇同時回過頭,肖蒙更是拔出鞘利劍。
蘇蘇臉色也不好看,但生氣歸生氣,卻不想肖蒙衝動之下吃虧,對方有五人,自己半點武藝不會,僅憑肖蒙一人,定然討不了好,所以她忍住怒氣,扯住肖蒙的衣袖不讓他揮劍上前:“蒙哥哥,別理會他們!”拉住肖蒙後,她扭過頭,揚起脖子,“你們若再不離開,一會兒我們就率人過來‘請”你們離開!”
蘇蘇刻意將一個“請”字咬得重重的。
“是麼?”又是杜耀楠,他甩步上前,下巴揚得更高,“我倒是想看看,你們究竟要怎麼個‘請”法!”
“夠了!耀楠,咱們走!”王洛堯一臉陰沉地收回金錠,將弓弦背到身後,悶悶地對杜耀楠道。
杜耀楠似乎還很不甘,擺擺手:“再等一會兒!”
不過王洛堯已經轉身先行一步,餘者見王洛堯轉身走開,也不再逗留,丟下一地獵物,跟上前去,其中一個灰衣少年追到王洛堯身側,問了一句:“都到這了,還不去看看嗎?”
“看什麼看,山野村婦,不看也罷!”王洛堯顯然也已動氣,說完這句時,腳下莫名一滯,轉過頭來。
而另一頭的蘇蘇本已不理會兀自不走的杜耀楠,扭身和肖蒙往回走,這時聽到王洛堯夾槍帶棒的譏言,腳下亦停止,轉過頭來,恰碰到王洛堯遙覷過來的目光,她半眯雙眼冷冷地回視過去,只一眼,她即回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
肖蒙自然也聽到王洛堯的話了,本欲跟他理論一番,但看蘇蘇一聲不吭地遠離,他只好作罷,護着蘇蘇徑回莊上。
兩邊的人都甩手走開,徒留杜耀楠找不到對手辯論,十分不快意,他肉疼地瞅了眼地上的獵物,隨手抓起幾隻,心有不甘地幾步追上王洛堯等人。
“喂,你們就這樣走啦?”杜耀楠揚聲嚷道,“辛辛苦苦跑這大老遠,啥都沒見着,就這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