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仔細聽着發容的安排,在聽及進城後的人員分工,她蹙了蹙眉頭,打斷道:“前面的我沒有意見,不過進城之後,我覺得還是由我來面見康王!”
聞言,餘者皆是一愣,然後便是不敢苟同的神情。
蘇蘇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無非自己是女兒身,遂繼續道:“我之所以提出由我來,是因爲我有一個極其合理的身份!”
“什麼身份?”李超羣有些好奇,不由問出口來,話一出口,就瞥見安容睨向他的霜冷目光,他縮回脖子,但耳朵依然豎起,欲聽蘇蘇接下來的話。
蘇蘇不理安容的目光,自顧自道:“咱們一行人進城沒法像之前進楚州城那樣分成兩撥,因此我們這樣一羣人入城一定會引來關注,何況還是以成王說客的身份!所以,我和安容兩個人很難不被識破!那麼,與其遮遮掩掩被人識破壞了大事,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地以女賓身份進城,面見康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啞然。
“既以女賓身份出現,那麼只要自圓其說,讓康王沒有懷疑的理由,一切便水到渠成!如何自圓其說?”蘇蘇說到此話,有意停頓一下,“據我所知,成王雖然在京東東路一帶佔了好幾座城池,但還有一部分是在京都的掌控之下,傅春等人能夠成功地一路趕來定然是費了不少心機的,想必也遇到不少麻煩,那我們在康王面前就可以依此編個謊!”
還是李超羣最先接話:“由你和安容擔任此次談判重任,以女子身份長途跋涉的話,一路上在通過關卡時便能夠相對容易一些?”
“沒錯!”蘇蘇點頭,“否則你們一行人帶了我們兩個婦人實在說不通!”
“問題是……”
問題是。你能勝任麼?康王那樣一個老奸巨滑的人?
李超羣沒好意思把剩下的話如實吐出來,話只說了一小半。
蘇蘇輕笑道:“我知你要說什麼!其實說實話,若擱到同你們剛出來的那會兒,我定然不敢出此主意,只是與你們經過這麼些天來的出生入死,我沉穩了很多,權當外面這片天地就是衛國侯府的後宅!”
如果想置身事外的話。最妥當的就是呆在侯府深宅裡不出來。既然出來了,就別再想置身事外,何況她的丈夫是王洛堯。她的親姑母是皇后,二皇子是她的親表兄呢!
不管成或不成,她總是要盡這份力的,就算爲此丟了性命……可誰又能保證要是不做這件事。她就一定能安穩地活着呢?在這樣一個紛爭的亂世!
“沒時間再耽擱了!就這麼定了吧!”蘇蘇拍了拍下衣襬,站起身。
安容沒有再阻止。道:“先看第一步,若是我們順利拿下那幫人,就依夫人所言,如果第一步行動有失。剩下的再從長計議!好了,都開始換裝吧!”
因爲朱煥的先見之明,他們在離開楚州城外的戰場時。特意自地上的屍首中挑了十來具康王麾下的士兵,將他們的兵服扒了下來。每人身上揣了一套,以防通過海州城時所需。
剛纔秦浩便是提了這麼個想法,所有人都換上海州城士兵兵服,這樣自後面追趕上傅春一行人時就不會引起他們過多的懷疑和敵意,甚至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帶他們一道入城。
當他們徹底放鬆警惕的時候,一對一地將他們速速解決,多出來的兩人同李超羣一道對付傅春,縱使傅春再有本事,以一敵三怕是幾乎沒有勝算的,而秦浩則負責生擒那個姓雷的。而朱煥和安容因爲之前露過臉,遂會同蘇蘇走在最不顯眼的位置。
敵人強不強大,關鍵得看他們準備如何,若是在他們完全懈怠時出手,他們多半不堪一擊。
一切計定之後,一行人便換裝整頓,所有的衣服都是從戰死的士兵身上扒下,因而盡皆血跡斑斑,且還破爛不堪,倒是十分符合他們才從戰場上回來的假身份。當然,安容和朱煥要麻煩一點,因爲他們二人之前與傅春等人照過面,是以裝扮起來需多花點心思。
蘇蘇雖也照過面,不過她當時是喬裝過後躺在牀上奄奄一息,這會兒只需同其餘人一樣抹點衣服上的殘血塗到臉上,再弄些泥灰什麼的混上,很難辨出原樣。
所有人裝扮停當後即火速上馬,走出小道拐上通往城門的官道。
雖然他們已經抓緊時間,但這麼一耽擱過來還是費了不少時間,到得官道上,前方已是無法看到傅春一行人的身影了。
“快!速度跟上!咱們就當是從楚州城趕回來彙報軍情的!要有足夠的氣勢,才能讓他們信服!當然也要顯出疲憊之態!所以,儘管橫衝直撞地往前疾奔!”說完這些,安容率先揚鞭策馬,蘇蘇這次換坐到她的後面,因爲要是她坐前面卻由安容策馬,會引人懷疑,所以此刻,她緊緊摟住安容的腰身,探頭望向前方的情形。
聽了安容的指示,衆人一路喲喝,即使前面明明沒有人,他們也弄出很大的動靜。
李超羣衝在最前面,吆喝聲也最大。
約摸疾馳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即在前方看到傅春一行人不疾不慢的身影,李超羣扭頭給後面的人悄聲提了醒,然策馬的速度沒有半點減弱。
蘇蘇在看到前方的情形後,本能地勻出一隻手整了整頭髮和衣裳。
兩下離得越來越近,但他們這一行人像是亡命之夫一般,瘋一樣地往前衝,即使前頭的路已被一羣人馬擋個嚴實,他們仍然使出全力拼命地策馬。
一百丈,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剩下只有十丈的距離了……
李超羣終於扯起嗓子大喊:“前頭的,速速讓開!速速讓開!”
傅春和雷鳴一早就發現後面這批人馬,也看到他們身上所穿的兵服,兩人都在暗猜這一行人的來路,此時看他們火急火燎的樣子,竟似完全沒把自己這路人馬擱在眼裡,在放鬆警惕之餘。又頗感不快。
這會兒聽到李超羣的吆喝聲。傅春與雷鳴再次對視一眼,決定不惹是非地讓路。
李超羣見前面人馬自覺讓出一段路,卻一臉傲慢地揚鞭闖過。半點拱手謝禮的意思都沒有,他身後的人緊隨其後,連看都沒看一眼傅春這一隊人馬。
看着他們如此行徑,雷鳴生出不滿來:“這一羣什麼東西!無非是郝大鐵派回來請求支援的衰兵敗將。如此蠻橫,可見康王的治兵手段不過爾爾了!”
傅春面上沒有反應。但心下的這次想法與雷鳴頗合,遂搖搖頭道:“罷了!我們速度再慢一點罷,給康王一點時間!”
他這話音剛一落,雷鳴指了指前方。道:“咦,他們怎麼回頭了?”
傅春也發現了,抿了嘴脣。眯起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李超羣掉轉馬頭。仍是跑在最前頭,馬速飛快,須臾間已到傅春等人跟前,他手握馬鞭,以鞭梢指着傅春和雷鳴,腦袋微偏,目中盡是懷疑和警惕:“爾等何人?來我海州城意欲作何?”
隨着他的問話,秦浩等人也都圍了上來,一個個以同樣謹慎和防備的眼神注視着這羣人。
傅春挺了挺脊背,目光沉着冷靜地將李超羣等人一一打量,大約已經能肯定他們多半是從楚州城戰場上趕來,既知道他們是康王的人,自然不必引來沒必要的衝突和誤會,但起碼該有的架子也不能不要,畢竟他們代表的是成王。
於是,他語速平穩地反問道:“爾等又是何人?”
“混賬!”秦浩跋扈地吼了一聲,“你們眼瞎了嗎,沒看到我們身上穿什麼衣服嗎?”
“你才混賬!”雷鳴聽不下去了,兩手一掐腰,揚了脖子以更高的音量喝住秦浩,“你們才眼瞎呢,知道我們是誰嗎?打了敗仗還敢如此囂張,等會兒見到康王后,一定給你們一個交待!哼!”
聞言,秦浩果然住了嘴,面上一愣,扭頭看向李超羣。
李超羣再次將雷鳴打量,收回馬鞭,朝對方拱了拱手:“原來是同路的!非常時期,提高警惕也是正常的!你們是要進城面見康王嗎?”
見他態度大轉,雷鳴脖子揚得越發高,鼻子裡冷哼一聲:“怎麼,怕了嗎?”
“你說誰怕了?你……”秦浩再次發聲,提手指向雷鳴,卻被身側的李超羣摁回去,並將他話打斷:“小六!”
秦浩輕哼一聲,將手收回,閉脣不語。
李超羣回頭看了看城門的方位,然後目視傅春,語氣客套許多:“不知諸位面見康王所爲何事?”
傅春眼看李超羣態度轉變,知他還算識時務、有眼色,便決定不與他計較,下巴微提:“在下傅春,是奉成王之命來見康王的!”
“成王?”李超羣眼珠一轉,知道不宜多問,遂應道,“那既是遠方來客,我們做爲東道之主,自然是要爲你們引路的!”
聞此,傅春點點頭:“如此甚好!”免得一會兒進城又要費那許多口舌。
“慢”秦浩這時卻揮手止住,湊嘴到李超羣耳邊,音量有意放小,卻又沒那麼小,離得近的人都能聽見,“你怎麼知道他們說的就是真的,萬一是細作,你放他們進城,康王追究起來,你擔得起嗎?”
李超羣聽言,再次擡眸把傅春等人一通打量,然後擺擺手,對春浩道:“這你就別多管了!”進而嘴邊扯起一抹笑容,對傅春和雷鳴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傅春和雷鳴滿意地相視一眼,策馬起步。
餘下諸人雖各懷心思,但當頭領的既發了命令,他們做下屬的自然只有聽命的份,於是兩撥人馬匯成一撥人馬,一時間頗爲靜默地勻速朝着海州城門進發。
之前李超羣等人是火速前進,傅春等人則是徐速而行,此時兩下相互遷就,一方減點兒速,另一方加點兒速。
行了一會兒後,李超羣主動找傅春攀談起來,當然專揀不敏感的事說,比如家鄉、家室等,而傅春和雷鳴爲了顧他的面子,也不提楚州戰況。
大概又行了幾里路之後,兩邊人馬都差不多能聊起來,不管虛情還是假意,反正面上是說得過去的。
“再有半個時辰就到了!”這時李超羣指着前方,對傅春說道。
傅春舉目朝前頭望去,海州城高大的城樓已在視野之內,趕了這麼多天的路,總算把成王的文書帶到,他自覺肩頭的擔子稍稍輕了些。
然,就在這時,唰唰唰唰,幾聲寶劍出鞘的聲音劃破耳際,讓他猛然一驚,待回頭查看之時,李超羣已是揮劍朝他劈面而來。
傅春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來不及分析眼前狀況,忙不迭地抽刀應擊,但是,就在他抽刀的空隙間,身側同時挺來兩柄劍刃!
但老薑就是老薑,身經百戰的他,即便身處如此險地,他仍然能面不改色地以一應三,他一個彎身,貼伏於馬背,堪堪躲過三柄劍刃,隨即整理姿勢應戰。
“你們究竟是何人?”假如真是郝大鐵的手下,斷然不敢有這般膽子出手襲殺他們這一行人,即便再有疑慮,也不該出手這麼不留餘地!
李超羣自然不會給他迴應,手中武器舞得虎虎生風,與兩個同伴將傅春逼得退無可退。
傅春眼看情勢不妙,想到懷裡文書,打算走爲上,遂不再貪戰,以避爲主地不斷後退。
李超羣看出他的心計,豈能容他得逞,對兩個同伴使個暗號,三人同時飛身離開馬背,揮劍衝向傅春。
傅春冷着臉看着三柄利刃,自知命休,卻仍不甘心,拼了最後力氣擋開一柄、兩柄劍,卻終是沒有避得過第三柄。
劍費穿胸口之際,他瞪住李超羣:“你們究竟是爲何人?康王派來的,還是什麼人?”
李超羣拔出利劍,對傅春冷笑一聲:“你猜呢!”
見此,傅春扭頭看一下身後所帶的人,除了雷鳴,其餘皆歿,前後耗時不過須臾功夫,他知道眼前這幫人絕非草寇,欲問清來路再閉眼,卻在轉眼之際,瞥見蘇蘇所在,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定格片時,不由瞭然地搖頭慘笑,隨即閉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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