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身孕不滿三個月,所以素園裡的人皆沒有聲張,王洛堯爲了減輕蘇蘇平日裡的事務,將這消息告知老祖宗畢氏,畢氏喜不自勝,自然立馬做了安排,讓何媽媽接手一些需要跑腿協調的活計,只留一些簽字發牌的關鍵掌權事給蘇蘇,這樣蘇蘇在自家園子裡就能辦事,而無需四下走動了。
而搬往香浮院的日程被王洛堯直接提前了,在診出喜脈的第三天,他即親自督促搬家的事。
本來香浮院裡就什麼都有,傢俱什麼的一應俱全,且蘇蘇之前已經做了一部分佈置,所以搬家沒有引起多大動靜,找來幾個壯丁,僅半日功夫,素園正房的人連同安容就移居過去了。
這半日也巧,趙鳳玲一大早被金氏叫到檀園去幫忙,等她在檀園用完飯回來,發現正房門大鎖,爾後自碧桃口中才得知王洛堯兩口搬到香浮院去了,她和碧桃等人則繼續留在素園,看園子!
趙鳳玲一下子就懵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王洛堯答允不給她配人,也答允讓她一直留在素園,最後卻是打的這般主意,她簡直要氣瘋了,想着即要跑到香浮院大鬧,可香浮院在曦園,在朝暉園的隔壁,老祖宗的眼皮子底下,她去鬧的話只會將自己的名聲鬧破,不會得到什麼好處,想來想去,她唯有吞下這口氣,在鬱憤中等待。
她不會去死,若擱到以前,受到這樣的辱沒她也許會受傷得尋死覓活,上次作戲上吊不過是爲了逼王洛堯,可從這件事上。她看出他對她已經沒有體恤之情,也沒有愛護之意了,不依不饒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堪,所以,她選擇忍了!
搬到香浮院裡,蘇蘇的心情越發好,即便愈漸明顯的孕期反應令她身體不適。但心情的舒懷能夠極好得沖淡這種不適。再加上老祖宗不時的關懷,王洛堯千依百順的疼寵,還有八月份蘇貝的大婚。都讓她覺得懷孕的日子並不如何難熬。
隨後保胎的兩個月裡她推掉了幾乎所有的應酬,平常的活動範圍不是香浮院就是朝暉園,反正不出曦園的範圍。
在這兩個月中,像是消失了的高氏來了幾趟香浮院。每次來都備了不少溫和的補品,言談間也少了不少銳氣。專揀一些過來人對懷胎的經驗之談,倒是隻字未提趙鳳玲的事。
對於現在的高氏,蘇蘇一時也不知該怎生應對,她面溫。她也跟着面溫,她客氣,她也跟着客氣。她表達關心,她便給她關心回去。經過那麼些事。高氏能夠看清局勢,看清人心,倒也頗叫人心覺安慰。
蘇蘇不知的是,高氏之所以能夠這般轉變,王洛歌功不可沒。
除了侯府內的大小事,江寧城亦發生了不少事,其中她最爲關心的一件便是潘欣瑜奮不顧身逃親一事。
聽說潘府給她訂了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雙方家族都很滿意,唯她不願,其母劉氏無奈,聽從潘大主意將潘欣瑜關扣在閨房不讓其出門,直到成了親,潘欣瑜豈能安穩被關,吵鬧不休,花樣百出,但劉氏始終狠下心,不予鬆動。
不想潘欣瑜還真的老實了,一邊大半個月不吵不鬧,該吃吃該睡睡,又過了一個月,她仍是乖巧聽話,就當大家以爲她終於識時務懂得就範時,她卻尋機逃之夭夭了。
潘府傾力暗中尋找,愣是找了十來天沒找到她的人影,就似人間蒸發了一般突然沒了任何消息。
蘇蘇聞此,委實一陣唏噓,想當初她自己也是不樂意同侯府的聯姻,爲此也鬧過,只是她還不夠任性,壓根沒有想過逃婚這一茬。
爲什麼呢?
想來,還是自己捨不得父母雙親,不想讓他們爲難,也不想與他們鬧翻,更不捨讓他們擔心傷懷,所以,她選擇了接受。
如今看來,一切並沒有那麼糟,或許,這就是命!此生命中她與王洛堯就有這麼扯不斷的緣份!
回過頭來,再看潘欣瑜和趙鳳玲,這兩人一個大家閨秀,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另一個雖出身不佳,但同意中人是自小陪伴,有着情感基礎,可到頭來,卻雙雙求而不得。同理,這也是命!
過了七月中,闔府差不多都知道蘇蘇有喜的事了,於是,另三房的人一茬兒接一茬兒地過來道喜,蘇蘇倒也笑容可掬地一一接待。蘇家莊那裡,也去了信,再又收到回覆的信,一家人自是歡喜不提。
七月裡,天氣還是算得上炎熱,隨着胎位着穩,蘇蘇的腸胃逐漸恢復正常,飲食也慢慢迴歸當初的狀態,日常行動可以不必那麼小心翼翼,遂而開始準備蘇貝成親的事。
同她當初成親一樣,因爲路遠,再有潘欣文假期有限的原因,成親三日後她沒法依着習俗歸寧回蘇家莊,王洛堯和潘欣文兩下便相商,三日後小夫婦二人一齊到侯府來小聚,權當侯府是蘇貝的孃家。
進了八月,雖然離中秋只有半個月,但是今年的秋老虎委實叫蘇蘇吃苦頭,本身就火旺,隨着腹部漸隆,行走起來也沒法自如,想穿得清爽些,衆人皆不允,怕她染了風寒。被大家你恐我嚇,蘇蘇自然鄭重其是,不敢擅自減衣,每天都要捂出一身汗來。
身體熱,心火旺,脾氣不自覺也跟着平靜不了,尋常不以爲然的小事這會兒由她看在眼裡便了不得,忍不住就急躁起來,葉媽媽和鄒媽媽是過來人,知道蘇蘇脾氣如此變化多半是因爲身孕的緣故,但艾芙幾個小的,不免有些吃不住。
這一日,眼看蘇貝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蘇蘇安排艾芙照着她事先列好的單子給備些江寧土貨,留着等蘇貝跟潘欣文進京時一道帶過去。
艾芙小心不帶小心,可還是漏了一樣,蘇蘇撂下單子,坐到椅子裡,就擺起了大道理:“既然費這麼大功夫去張羅了,就該一次性做好纔是,省得再費一次功,多跑一趟腿!我瞧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丟三落四,是不是覺得你們還了藉,做事就能打折扣了?”
聞言,艾芙心裡頓時就五味雜陳,蘇蘇這話實在太過嚴重,最近她何來丟三落四,只是蘇蘇記性不大清楚,把幾個丫環犯的錯合記在她一人頭上了,她本來想理論兩句,可記着葉媽媽交待的話,遂忍住,福下身道歉,然後才偷偷抹着淚去把落下的東西給補齊。
艾芙自前院領完東西,仍難免委屈,一路哽咽着回往素園,路上恰遇着大書房裡出來的王洛堯,忙不迭擦拭眼淚,見禮。
王洛堯偏頭瞅見她臉上斑斑淚痕,先是一聲低嘆,進而揚起眉頭,謔道:“怎麼,又吃你家小姐的苦頭了?”
艾芙不料王洛堯一語中的,頗有些慌張,趕緊否認:“不,不,不是的,大少爺,婢子只是一時想起傷心事,禁不住傷懷而已!”
王洛堯輕笑一聲,擺擺手:“不用着緊,你家小姐近來情緒有些不對勁,你多擔待着點兒,別往心裡去,等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這樣的話竟是出自王洛堯的口中,艾芙着實意外,不由怔怔地望着他,甚而忘了如此很是唐突的事。
王洛堯瞥見她這般神色,搖頭只是苦頭,卻沒再多言,大步流星踱進素園。
艾芙愣在原地,半晌後,才悟出些門道,想着禁不住破涕爲笑:近來小姐因爲身孕性情大變,時常焦躁得口不擇言,料來大少爺定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這麼一想,她便不再傷懷,連平日頗爲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都能想透這層,難道自己成日服侍在小姐的人反而琢磨不過來嗎?真是白長這麼大了!
意念已畢,到了素園,她就跟什麼事沒發生一樣將補來的東西一併擱到之前的物品裡面,然後該做什麼做什麼。
王洛堯接過艾芙遞來的茶水,二人極是默契地點點頭,倒是一旁的蘇蘇看出兩人的不對勁。
“你剛剛同艾芙說了什麼?”雖說兩人並沒有言語,但都說眼睛會說話,將才兩人可不是說了話麼。蘇蘇合起茶蓋,待艾芙出了廳門,扭頭問王洛堯。
王洛堯覷了眼廳門,回視着蘇蘇,眼睫眨了眨,繼而應道:“自然是在說你!”
“說我?”蘇蘇有些納罕,擱下茶盞,凝起眉頭,右手不自覺地撫向已經圓鼓鼓的肚皮,“說我什麼?”
王洛堯順着她的手看向她的肚皮,心也跟着癢癢起來,亦想撫上去感受感受,結果手才伸向半空,就被蘇蘇一掌拍開:“你還沒回話呢!”
“哦!”王洛堯訕訕地縮回手,重新端起杯盞,在杯口抵至脣邊時,他道,“大家都覺得如今的你比之以前還要能幹!”
“嗯?”蘇蘇看着他啜了一口茶水,想了想,道,“前幾個月歇得太多,這會兒既然不必再小心翼翼,就能多做點便多做點!反正不過是費費嘴皮子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王洛堯搖搖頭,“縣衙裡黃主簿的夫人一樣是懷胎四月,但聽黃主簿的意思,她可是把全家老小折騰得不輕!”
蘇蘇聞此,頗有些興致,這時艾芙進廳裡來,手裡還端了一盅營養羹,她顧不着地營養羹,只追問王洛堯:“她怎地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