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有灼燒的感覺，寧兒盯着燕起的胸膛，不敢眨眼，她怕她忍不住流出淚來。然而，在聽見面前這男人吐出口的話語之時，寧兒終是再也忍不住，眼淚沒有過程地掉了下來——
因爲他說，“我好與不好，也不關你的事。”
見寧兒掉淚，燕起胸中頓時一陣揪痛，但他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她的淚眼，他轉身攥緊了拳頭走回桌案之旁，大聲道：“侍衛何在！”
“屬下在！”聽見燕起的怒聲召喚，門外的兩名兵士速速進了來。
“是誰把她放進來的？！”
燕起火大，伸手指着那紅衣的嬌小身影。
“是……是拓跋軍師。”一名兵士垂首稟報道。
“真是我的好兄弟！”燕起咬牙低咒，轉頭又道：“把她給我帶到西側小帳去，沒我的命令不許放她走！”
“是！”兵士抱拳，伸手過來便要扯寧兒。
“不……”寧兒終於強迫自己出了聲，但語聲卻艱澀無比，“既然你沒事，那我、我便要走了。”
“砰”地一聲悶響將帳中所有人嚇了一跳，原來是燕起突地一拳狠狠垂在桌案之上，“你……居然還敢說‘走’？”低沉憤怒的語氣讓寧兒幾乎要發起抖來。一旁的拓跋明慧似是明白了些什麼，咬着脣走到寧兒面前，微微打量了她幾眼，拉住她的手，對寧兒柔聲道：“你先隨我來罷。”言畢，回頭望了望猶自怒不可遏的燕起，便半扶半挾地將寧兒帶了出去。
兵營西側的小帳子裡，寧兒坐在矮塌之上，小手中捧着嫋嫋冒着白煙的茶水，望着眼前一臉恬柔之色的女子，張口問道：“他、他的傷不礙事麼？”
“燕大哥傷在左肩，與之前的舊傷重在了一起。”明慧看着眼前雖然一臉疲敝勞頓，卻依舊不掩嬌嬈容顏的寧兒，心下暗自揣測她的來頭。
“你是誰？”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因爲問了相同的話而微微一愕。
“我叫莫寧兒。”寧兒一怔之後微微一笑，道：“姐姐呢？”
“我是拓跋明慧。”頓了一頓，明慧又道：“莫姑娘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專程趕了來探望燕大哥，是麼？”
“嗯。”聽得明慧喚燕起“燕大哥”，這樣親暱的語氣，讓寧兒心裡一片酸澀，掩飾般抿了一口茶水，這才道：“我在苗疆之時，聽說夏國內亂，之後又聽說他、他受了傷，所以纔打聽了位置，與友人星夜趕了來……”
“原來如此。”明慧深深看她一眼，點頭道：“難爲莫姑娘掛心燕大哥，千里迢迢從苗疆而來，那便在營中稍待幾日罷。若有什麼需要，便差人到軍醫帳尋我便是。”
一番話說得寧兒心中更是難過，她短短應了一聲，明慧便掀簾出了去。寧兒心下有些懊惱，又因了燕起的冷淡而着實傷心。直至手中茶水已經冰涼，寧兒才起身出了帳子，卻不料帳外不知何時已守了兩名兵士。
見寧兒出帳，忙將手中長槍橫了，道：“王爺有令，請莫姑娘會帳歇息。”
“我只是去尋同我一道來的朋友，請二位通融一下。”
“不行。除非有王爺手令，否則任何人不可接近莫姑娘。”那兵士板着臉道。
“那、那我去見你家王爺總行了罷？”寧兒着惱道。
“王爺軍務繁忙，待得有空閒，自當會來見姑娘。”那人答完，再不理寧兒。
寧兒只得再回轉帳中，枯坐到晚飯時分，有人送來飯食。寧兒肚子有些餓，卻也提不起勁來吃飯。她一路奔波至這宛城兵營，先前只憑了與燕起相見的意志，到得這兵營之中，身心俱都疲憊不堪，躺在那矮榻之上，不知何時昏昏沉沉便睡了過去。
北地夏國，雖是四月時分夜中卻也有幾分涼意。
是夜，寧兒在榻上蜷做小小一團，細緻眉頭卻還是因爲涼意而微微蹙了起來。未幾，一個高大身影掀簾進了來，正是白日裡對她冷淡萬分的燕起。
燕起在矮榻之畔緩緩坐了下來，伸手輕輕將寧兒抄抱進懷裡。
她在睡夢中只覺一片溫暖，本能地向他懷裡又靠了靠。燕起垂眸，一雙深邃眼眸盯住懷中孩子一樣的寧兒。她的每一個呼吸都平靜且均勻。玉雕似的瑩白臉龐上，卻帶着一道淺淺的淚痕。燕起的眼眸暗了下去，伸指點在她蹙起的眉心，想將那皺起的小小眉頭推開、推散。
“你這小丫頭，怎麼敢偷偷跑掉……”燕起將額頭抵上她的，輕輕開口，“竟然在回來之後，還敢要再次離開。”
長指慢慢抹去寧兒臉上的淚痕，復又點在她嬌紅的脣兒上，黑暗帳中，燕起低而沉悶的嗓音，緩緩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
遠遠，有值夜的兵士將刁斗敲了三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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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煌國王都冀陽的皇宮之中，確實另外一番景象。
“參見煌國陛下。”
瑞安殿裡，來自雙溪的使者，對着武業帝雷霆跪拜下去。
“遠來是客，起來吧。”龍椅上，輕袍緩帶的帝王微微擡手。
“多謝陛下。微臣奉我雙溪國君之命，攜婚書前來，國君言道，願以我雙溪國凝霜公主與貴國永結秦晉之好……”那婚使弓着身子起身道謝，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張口稟來。
“哦？朕早已聽聞雙溪國兩位公主美貌無雙，你們國君只有兩位掌珠，怎捨得將大女兒凝霜公主千里迢迢得嫁到我煌國來？”
雷霆笑了，伸手支了頜緩緩問道。
“陛下英明，定當知曉如今夏國國君崩殂，三王爭位內亂四起，正是雙溪與煌國圖謀大計之時。然而夏國如今雖遭兵禍，實力仍不可小覷，與其單打獨鬥，不如兩國聯手，將夏國一舉屠滅！因此特將凝霜公主奉予陛下，還望陛下能明曉我雙溪合作的誠心。”
婚使一席話說來，卻好半晌不見雷霆應允，他偷眼向龍椅上的帝王看去，目光才一接觸那一雙狹長的墨玉鳳眸，心中便“嗵”地一聲，彷彿這雙眸子可以窺見人心一般。
雷霆眯了眼，似乎思考了很久的樣子，懶懶道：“凝霜公主……可是個美人呢。清塵，你以爲如何？”
徐清塵方纔一直垂首恭立在殿上，聞言一鞠道：“陛下英明，臣之陋見不說也罷。”
“你這狐狸。”雷霆向他投去一瞥。
“彼此彼此。”徐清塵以口型回他。
“那好，明日一早，我便在早朝上宣詔，不日將贏取雙溪國凝霜公主……” 雷霆帶着些許笑意的語聲響起，“或許……我這空置十年後位，該迎來它的主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