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做你的眼睛。”他這樣深情的看着她,輕聲細語的好像懷裡抱着的是一件一碰就碎掉的琉璃製品一樣。融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從他的懷裡鑽了出來,他的雙臂跟着緊張了一下,和她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她總是在不遠不近的保持着和自己的距離,每每當他有了一點的僭越的舉動的時候,她就會毫不客氣的將他推開。
然而這一次,李肆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右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重新帶了回來。“融嫣……我……”
融嫣擡起一對沒有任何光彩的眼睛看着他,那種淡定和柔美的光暈讓她看起來宛如一顆剛剛出水的珍珠一樣的溫潤柔美。
“融嫣……我……”他似乎在猶豫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將地下的話老老實實地說完底下的話,融嫣擡起頭來一直看着他,不知道這個剛剛從修羅場上下來的男人到底想要對自己說什麼,又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這樣糾結猶豫不知何處開口?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距離,簡直讓他開始沉迷和混亂,明明眼前就是一個絕色佳人,明明自己就是一個正常的再也不能正常的男人,而且,還是以一個在連一隻母狗都沒有的地方呆了三個多月的地方的正常男人!老天爺不用睜眼就能看得到他現在到底有多麼想要……她。
這不是卻不缺少女人的問題,而是缺少一個能讓他真正動心的女人。
然而眼前,這個女人已然在他的身邊!
可是他卻不能……不能。
融嫣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她的心卻沒有瞎掉,很清楚他現在身上發生的反應,因爲他的身體的某一處已經頂在了她的身上,她臉上一紅,往後挪了挪,李肆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鬆開了抱着她的手,往旁邊閃身,大口的喘氣好讓自己的焦躁的心情平復下。
“殿下,您……”融嫣這個時候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卻沒想到李肆自己低下頭猶猶豫豫的笑了下,帶着一點澀然的笑容,“我們下個月就完婚吧,融嫣。”
“什麼?”融嫣渾身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李肆,你剛纔說什麼?”
“我是說,我和你,成親。下個月。”他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讓她更加的驚懼不已!她安靜的在他的面前,笑了下,當然,這是在彼此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她纔開口,“李肆,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李肆的眼中含了些她看不見,也看不懂的神采。似乎帶着濃濃的悲痛,又似乎帶着丁點的喜悅,“哪有的事!我就是想要和你成親了,不成麼?”
融嫣勾脣淺笑,“我怎麼可能和你成親呢?”
“爲什麼不可以?”李肆不解的反問,融嫣淺笑不語,測過身子,不讓自己正面他。而李肆卻伸過手來扳過她的肩頭,強迫她看着自己。
雖然,他們彼此都看不清楚彼此的心意,但是他還是這樣執拗的做了,手腕上用的勁頭很大,讓融嫣感到肩膀上火辣辣的疼。
“四殿下,你應該冷靜一點。”肩膀上巨大的壓迫感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不就是出去打了一場仗嗎?怎麼搞得回來就說這種話?”
她的心裡隱隱約約的感到了一點不詳的感覺。
融嫣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其實,就是李肆自己也不懂這到底是爲什麼。
他忽然低聲笑了下,輕聲的喃喃自語道,“爲什麼?”
“你問我爲什麼,我就告訴你爲什麼!”他嘩啦一聲扯掉了自己的外甲,露出內裡的衣袍,如果這個時候融嫣能夠看得見的話,她就會知道,那裡是一處包紮起來的傷口,厚厚的摞起來了一隻拳頭的高度。
“蹭”的抓住了融嫣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結實的肌肉猛的貼到了她的手心裡,融嫣的手冰涼如雪,而他的腹部卻結實的如同一隻燒火用的鉗子,滾燙的,堅硬的,片片的火燒雲一般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融嫣一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手指尖上掃過了一處紗布,摸起來那個質地,竟然是包紮傷口才會用到的紗布!
她比剛纔更加的吃驚,本來是收回來的手指又重新伸過去,在傷口上來來回回的摸索,“你這是怎麼了?”
她往前傾了點身子,讓自己和他的距離更加的貼近,也方便了自己能夠很好地摸到他的身體。這的確是一處很嚴重的傷口。前前後後的裹了大概有一個拳頭那麼厚實的紗布,她用手指在上面嗯了一下,果然聽見了李肆微不可察的一聲,低低的“哼”聲。融嫣眉頭緊鎖,聲音裡染上了一絲的嗔怪,“你這是怎麼弄的?是誰傷了你?”
李肆看着她皺起的眉頭,掛懷的表情,心裡忽然就被一股不可思議的甜蜜和充實感填滿,“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我當然會擔心你啊。你難道不知道戰場就是一頭不會說話的猛虎,它可以在旦夕瞬息之間就吞噬掉成百上千甚至是上萬人的性命的嗎?”融嫣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一片火海的光影,交疊在黑暗之中的光影,影影綽綽,讓她不能忘懷,明明是那樣明麗的火光和火焰,卻在她的眼中交疊變成了一層挨着一層的鮮紅的鮮血……
她下意識的甩了甩腦袋,似乎想要讓自己忘記那一隻烙在自己腦海裡的影子和影響。
“李肆……你……你不要死。”她說着低下了頭,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一絲的顫抖。
李肆忍不住抱住她,輕輕的在她的後背上撫摸着,拍打着,“我不會死,爲了你,我也不會死。你放心吧。”
“你知道麼?四哥他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來和二哥進行最後的爭鬥,來確定自己草原上的霸主地位,就是因爲你,不錯,你看的不錯,他目前的時機還未成熟,還遠遠不能和二哥相對抗,但是,他卻這樣做了,他想要早一點讓你過上安穩的日子,而且,四哥他一直懷疑你的眼睛是被人下毒毒害的。”
李玖的話在耳邊來回迴盪。融嫣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變得很冷,很冷。
她不想讓任何人再因爲她去做什麼決定,況且,這樣的決定會讓那麼多的人,死於非命……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我會好好地活下去,我還要照顧你啊。”李肆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但實際上,再也沒有什麼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爲了贏得這一場關鍵性的戰爭的最後勝利,他到底墊進去了多少兄弟的性命!
爲的,不過是想要讓融嫣早一點在草原上過上安穩的日子!
她雖然沒有說過,但是,他知道融嫣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她心裡最想要的,不過是一方可以安身立命的場所,它可以不大,但是一定要安穩。
如果,他連這樣的一點小事都不能爲她做到的話……
“如果我連這一點小事都不能爲你做到的話,我還能有什麼臉面來站在你的面前,對你說出剛纔的話來呢?融嫣,我不在意你的過去,也不想你能對我有一個什麼樣的態度,我這輩子,只是想要在你身邊,照顧你,愛着你,你能不能給我這個機會?”
融嫣被他抱得緊緊,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心底那一灘如同冰川一樣的地帶忽然間有了那麼一丁點的鬆動和撼動,彷彿是被人生生的,不折不扣的敲出一端豁口來了一樣。
絲絲縷縷的溫柔傳進了她封閉已久的內心。
她的手掌驀地收緊,心裡面無端端的涌出一陣陣的酸澀,她在爲眼前得到這個男人感到可憐,因爲她自己就深深地知道這種喜歡着別人,然而別人卻不喜歡自己的感受。
如果一直空等下去,結果會等來什麼?她不知道,李肆也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他們彼此的等待和消耗到底能換來什麼樣的結果,或許,一切已經如同佛祖所說的那樣,不可說,不能說,說多是錯,多說是劫。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李肆眼睛一亮,試探性的問,“下月初八,是黃道吉日,我讓人算過了,那一天宜嫁娶。”
融嫣沒有在說話,而是將視線投在了窗外,李肆心裡暗想,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許了。他正在歡喜,卻聽見融嫣說,“你真的想要娶我麼?”
那對沒有神采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卻沒有什麼異樣。
李肆促狹的笑了下,“當然,我一直在盼着這一天。”他重新抱了下她,留了一個吻,“大隊人馬還在城外,我處理下,回來陪你。”
融嫣點了下頭,沒有言語。
身邊還有李肆身上的那種從戰場上回來的人特有的血腥之氣,那種瀰漫着殺戮的氣息,讓她很不舒服,不想喚來侍女,自己索性去打開了窗戶,屋外,夏日驕陽,卻出奇的不讓人感覺出來急躁和燥熱……
融嫣笑了下,對着門口說,“你來了,不進來難道還要讓我過去請你進來才肯麼?”
門口綽綽的果然有人影閃動,她的話音未落,就看見一個人閃身進來,面上有一絲的尷尬,“你怎的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