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風,身後有人。
憑着融嫣的耳力,她能夠輕而易舉的聽出來,身後面至少有五六個輕功不在她以下的高手在追趕着她和李肆。
隱約還有金屬利器破空而來的聲音,呼呼的掛着風聲,像極了沙漠裡獨有的響尾蛇的聲音。聽了讓人的後背不自禁的冒出冷汗。
他的大手按在她的腦後,將她緊緊的護在了他的懷中,並且伴隨着他低沉的聲音,這一次的聲音不同於剛纔,他的聲音裡戴上了一點緊張,“抱着我,千萬別鬆手。”
雖然這眼前的時刻是那麼的緊張和危機,可是,她的心卻感到安寧,很有安全感。
她從他的懷裡探出一點頭來,看外面的天空,很奇怪的是,今天晚上的月亮似乎都因爲害怕着眼前的場景,故而將自己的臉龐隱藏了起來。這樣的夜晚,很安靜,很黑暗,很適合……殺人以及滅口。
這樣的夜晚被她在腦海裡演繹了一番,的確,這樣的一個黑漆漆的夜晚,實在是很適合回憶過去的心酸往事。
她躲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很平穩,聽他的呼吸在自己的頭頂上響起,還聽到她自己內心的煩亂。
“李肆。”她終於忍受不住自己內心的叫囂,“李肆,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吧?”
衛颯,你能聽得見我說話麼?
這樣的句式,她好像似曾相識。
說完之後,自己就愣了一下。
李肆一邊忙着躲避身後的暗器的襲擊,一邊低下了頭,“想說什麼?我聽得到。”他的漢話說的越來越好了。融嫣輕輕地勾脣淺笑,往上湊了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李肆,如果我們今天晚上還能活着回去的話,那我們就彼此交換一個秘密好不好?”
“這個主意不錯。”李肆笑了下,他懷裡的這個小女人實在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還能有心情和他說這樣的話。
“你答應了,不能反悔的。”她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
李肆抓住這個時機,對她說,“融嫣,這一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還是要帶你回去。你答不答應?”
“這個……還是等我們真的活着離開了這裡之後再說吧!”
這個偏執狂,總是那麼狂熱。從一年之前在小客棧裡的那一次相遇的時候她就知道。
“咻咻,咻咻。”他的背後有四道勁風突然襲擊而來!
融嫣面對着他的背後,眼尖的發現了危險,脫口而出,“小心!往左邊躲!”
李肆絲毫沒有猶豫半分,往左邊轉了過去。
“右邊!右邊啊!”她又開始出聲提醒。
“你的眼神兒還真是不賴。”李肆一邊不斷地閃斷騰挪,一邊還不忘和她說話。
融嫣微微笑了下,“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專心一點去對付那些人啊。”
“這麼逃跑也不是個事兒啊。他們人多,暗器也多,總會追上來的,你放我下來,我們一起跑還會快一點。”她有點擔心的看了看身後的人,從剛纔的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到現在可以已經大約開出來這個人的形狀,她知道,在接下來她就能看見這些跟在他們身後的人們臉上到底有沒有長鬍子。
“你跑得很快麼?”
“至少比你抱着一個大活人要來的划算一些。”融嫣找了一個空擋,從他的懷抱裡跳了出來,落在地上,順手拉起他的手,她明顯的感覺到李肆的手臂已經因爲過度用力而開始瑟瑟發抖了。
“真是的,我有那麼重麼?”這個節骨眼兒上,她還不忘了嘀咕上一句。李肆沒有聽清,追問一句,“什麼?”
“啊,沒什麼啦。快跑了!”她撒腿就跑,李肆驚訝的發現,這個女人的輕功其實也不錯。
“喂,你的功夫不錯嘛!”
“只限於這逃跑這一件事。”
“爲什麼?”
“因爲我有一個朋友她很擅長逃跑!”融嫣穿了口氣,回頭看的時候,那幾個人還在窮追不捨。
“喂,總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啊,你說要怎麼跑才能躲得過這幾個人啊!”融嫣跑着跑着就覺得自己的體力不夠用了。
李肆比她也強不到哪裡去,呼吸已經開始錯亂。“我也不知道。”
融嫣腹誹他,虧你還是一個地道的西涼國的人,還是堂堂的王子,竟然在自己的地盤上還不能找到一條有用的活路,真是個笨蛋!
融嫣四下打量了一下週圍的情況。果斷的拉着他,低聲囑咐道,“別鬆手,跟我走。”
李肆微微一愣,說實話,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對他說,拉緊了,別鬆手。也許,在別人的心目當中,他就是一隻翱翔在蒼穹之上的雄鷹,根本不需要有什麼人特意的關懷,但是,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是一隻翱翔與九重天邊的雄鷹倒是不假,可惜,即便是最兇猛的雄鷹,也需要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屋檐來停歇靠腳的。
融嫣的這一句話,恰到好處的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別傻愣着,快點啦。你看後面的人都跟上來了呢。”融嫣忙裡偷閒的看了一眼身後。李肆點頭,腳下發力,“好。”
經過半個時辰之後,她們才完全的擺脫了那些人的追逐,融嫣和李肆兩個人停留在屋檐上,大大的喘息着,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吐出來似的。
“我說……我說你……”融嫣彎着腰,大口的喘氣,一邊用手指指着站在自己身邊同樣很狼狽的李肆。
“我……我怎麼了?”
“你這麼大的一個人了哎,居然不知道這裡又一處很安全的所在麼?”
融嫣總算是說了一句完整的整話。
李肆愣了下,“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據我所知,你可是第一次來到西涼的啊。”
“我可不像有的人那樣粗心大意,再來這裡之前我就已經詳細的查閱了這裡的地圖和路況,不然的話,你以爲我會怎樣走出那一大片沙漠區域呢?”也許是經歷了這一晚的生死劫難,融嫣難得的對着一個人說了真話。
李肆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不可思議的看着她,試探性的問,“難道你遇到九弟,也是在你的計劃之中麼?”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融嫣揚起了下巴,看着他。似乎又笑了一下,“感到不可思議是不是?其實,你應該知道,一個女人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總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總歸是要做一點別人想不到的東西。”
李肆不得不用一種全新的目光去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的身型還是那般的瘦削,她的下巴尖銳的仰起來,好像是在和整個世界進行宣戰一樣的不服輸,在挑釁。
“怎麼了?很吃驚麼?”融嫣錯開了眼神,看天邊的雲彩漸漸移動開來,露出一點月光的影子。
“若溪,哦,不是,是融嫣,你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來,告訴我,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最好一次都說出來,讓我驚訝到底吧。”他攤開雙手,看着她。
融嫣裝作很無辜的樣子,斜睨着他,“真抱歉,我沒有覺得什麼事情可以再讓你驚訝了,畢竟你是見多識廣的堂堂草原上的四皇子。我可是想不到還能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你感到吃驚的。”她的臉上重新流露出來一點的調皮的可愛的樣子。讓人愛不釋手。
“剛纔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我們能活着的話,就要分享一個秘密,不是嗎?”李肆笑了下,抱着肩膀,“你不會現在就忘了吧?我門還活着。”
“嗯,沒錯,我們還活着。”
“那……”
“其實,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融嫣再度揚起臉,眼睛裡閃爍的是比那點月亮還要明亮的光芒。
“說啊,是什麼?”
“不許騙我?”
“絕對不會。”
“你剛剛使出去的那一招,是什麼名堂?”
“他叫做‘川字決。’”
川字決。
他說的倒是輕鬆,然而融嫣的一顆心已經完全的落進了肚子裡的一個不知名的角落。那麼重重的跌落,之前的那種種的猜測原來真的都是真的麼?
當一個人的猜測真的變成了真實的時候,作爲一個只是普通人的融嫣,她的心靈,還是不可抑制的受到了摧殘和震撼。她寧可這一次是自己自作聰明的猜錯了,那個推論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境,是她現在過着安生的日子,過得頭昏了,所以纔會有這樣的一場推斷!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它是如此的冷漠和無情,一次次的向她殘忍的下手,一次又一次的讓她痛的痛不欲生!
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李肆發現月色之下的融嫣一張俏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的血色,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摸才知道,她的手心裡,冰涼涼的,都是汗水。
“是不是剛纔受了傷?”李肆焦急的問。
“沒有。”融嫣掙脫了他的手,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是受了傷,卻不是剛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