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的目光鎖在那個不能看見的女子的閣樓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笑笑不由得好奇的問道,“若溪姐,你怎麼不吃啊?飯菜不合胃口麼?”她從宮城裡出來,就聽從若溪的意思,改口叫了這個名字。不再稱呼她爲王妃,以免徒生事端。
若溪淺淺的笑了下,眼神間有着迷離,“只是覺得這歌聲很好聽,讓我聽着聽着就飽了,竟然不想吃了。”
笑笑大驚小怪的笑了下,“還從沒聽說過有人聽個曲兒就聽飽了的,若溪姐你還真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呢!”隨即她又很開心似的喊了一句,“那我以後天天給你唱曲兒聽,你不就飽了?倒省得我們一大家子跟着在廚房裡忙活來忙活去的,結果弄出來的東西還不和您老人家的胃口呢。”
若溪瞟了她一眼,“行啊,我以後每次吃飯就把白江拉來,你也唱給他聽罷。”
笑笑果然臉上紅撲撲的升騰起兩團紅雲來,“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天天給您老人家吃糖喝蜜水。”
“那是要做什麼?”若溪反問。
“好叫你嘴巴甜一點啊,給我在白管家面前多說點好聽的,讓他心裡早點有我!”笑笑說的很是正經,那股子嚴肅今兒讓若溪都傻了眼,看了她半天,終於笑了起來,“這麼有頭腦,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笑笑麼?”
笑笑臉更紅,語氣裡又透着不無的哀傷和悲哀,“你還說呢,凝香纔是最沒有腦子的那一個,可是人家卻現在過得那麼舒服,小日子那叫一個滋潤呢。”她說着都快冒出來酸醋來,若溪不太明白的看着她,“凝香倒是好久沒來了呢,她怎麼了?”
“你天天和殿下甜蜜,你儂我儂的,當然不知道了,凝香姐現在可也是幸福的不得了。她現在被寶焰那個傢伙天天巴結着,每天好吃好喝的供養着,別提多開心了,哦,對了,聽說寶焰那個傢伙還要給凝香姐揉腳,哎,嘖嘖,真是說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你那是不好意思麼?”若溪毫不猶豫的一言道破,“你那明明就是羨慕嫉妒恨!”
笑笑嗤嗤的笑了起來,不過她看着窗外已經變黑的天色,更是神色有些惶恐,“哎,我們今晚不回去,真的可以麼?”
“有什麼不妥麼?”若溪在鏡子前,梳理着自己的頭髮,“今晚上殿下該是在議事大殿中陪着國主迎接華旗將軍,哎,反正他們今天是夠他們自己忙得,怎麼可能胡顧及到我們。”
“再說了,不是還有白江麼,他那麼聰明能幹肯定會替我們擺平的,就算是有一些情況發生的話,他也會很好的處理掉的,不是麼?”若溪很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對着鏡子裡的人輕聲說,“我今晚最感到遺憾的,就是沒有見到那個唱曲兒的人。”
笑笑想了半天,也沒明白她爲什麼一定要見那個唱曲兒的人,她跑了一天,早就累個半死,捲開被子就鑽了進去,若溪看着她困的睜不開的眼睛,緩緩笑了起來。她眸色略微轉深,在笑笑睡熟之後,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鷂子,你在不在?”她在走廊裡走了幾步,對着一扇空蕩蕩的房門說話。這副詭異的場面如果讓旁人看見的話,一定會以爲這個對着空門說話的男子是個瘋子,但是奇怪的是,那道看起來什麼異樣都沒有的房門,竟然緩緩的打開來了,還發出了吱呀呀讓人牙酸的聲音,似乎這扇門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打開過了。
還好入目之下沒有什麼蜘蛛網,老鼠洞之類可怕的東西,若溪款步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房間裡的那個人,他正眯縫着眼睛,綠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裡轉了兩圈,看見她進來,很是驚愕似的在她的男裝身上停留了兩分,忽而笑了起來。
他笑得聲音很是恐怖難聽,恍如夜梟。
若溪卻覺得絲毫無所謂一般的在他面前坐下,“用歌聲來引我過來,是有事吧?”
那個叫做鷂子的男人笑了下,露出一口黃白相間的牙齒,“你變醜了。”
若溪愣了一會兒笑了起來,“我都沒有嫌棄你變醜了好不好?你卻來嫌棄我!真是沒天理了。”
鷂子又嘎嘎的笑了起來,似乎看到她很開心,伸出一對污泥黑黑的十指,搬着手指頭來回數,“我們已經有一年沒有見面了,公主殿下。”
若溪舒了口氣,“是啊,足足一年有餘了呢。看起來,你還是過的不錯的嘛。”若溪拍了拍他紙片似的肩膀,挑眉,“就是太瘦了些,哎哎,你們可都要打起精神來啊,不要讓我一個人在宮城裡孤身作戰。”
“公主怕是現在已經身邊有了不少的自己人了吧?”鷂子得意的笑着,“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呢,公主殿下,先不說你今天跟着帶來的那位小姑娘,就光說白江大人自己就是一個以一頂百的大人物。”
若溪毫不客氣的端起他桌案上的茶壺一陣牛飲,鷂子看的傻了眼,若溪放下茶壺,看見他那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樣子,反問,“你那是什麼表情?這水喝不得啊?”
鷂子嘆了口氣,“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這裡大吃大喝的人,誰都知道鷂子是百毒不離身的鬼!他的東西可碰不得。”
若溪學着他賊兮兮的樣子,也笑了下,“鷂子你是不是最近被自己的毒物弄得侵擾了腦子?還是你忘記了,我本身就是個百毒不侵的怪物!”
鷂子一愣,恍然大悟的笑,“果然,公主殿下天賦異稟之事並非是空穴來風,竟是真的。”若溪一點都沒有得意的樣子,“我倒是也很想試試中毒的味道呢。”
“且不說你的體質,就說你這一身的鮮血,就是我這裡所有毒物的剋星,哎,真不知道老天爺怎麼就造出了你這樣的人來,難道是天生要來斷掉我們這些巫蠱毒師們的生路的麼?”
若溪款款搖頭,根本不承認,“我這身血可是你們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我每次來你這裡都感到一陣惶恐。”
“嘿嘿,公主殿下,你剛剛說的都對,我的確是有東西要給你,這是白川大人留給你的藥丸,每三天一粒。”他眸色一轉,忽而聲音變得認真和低沉,“小公主,你最近的身體是不好了麼?”
“什麼?”若溪自己把藥瓶放好,在聽見他提起白川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略略有點不舒服和難掩的異樣。
“這藥丸我記得你從前每十日才服用一粒,如今白大人卻是要你沒三天服一粒,這不是病症加劇的表現麼?要不白大人爲什麼要給你增大計量呢?算起來,這藥量可是已經加大了三倍有餘。”鷂子說的有些難過,他們都知道這個小公主從小帶出的胎毒,需要用這種神秘並且難以求得的藥丸供養纔可活命,可惜了,這樣一個正在花季的少女竟是如此命薄。
“公主,無論如何請您都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咱們北冥的未來可都在你一人的身上了。”鷂子醜陋的臉孔上放出嚴肅的光芒。
“好啦,知道了呢,你們每一個人都害怕我會忽然死掉一樣,真是讓人受不了,每個人都說讓我保重身體,可是你們誰知道在大祁國的宮城裡我怎麼可能會頤養天年呢?少不得要和他們每一個人都勾心鬥角,防着這個,小心着那個,還要想着如何復國,鷂子,你們都應該每天對着菩薩禱告,祈禱我能夠多活上幾年,最好是能夠在有生之年看到北冥復立重生!”
鷂子默然不語。的確,把一個大國的復興的重擔全部都放到這樣一個本身還朝不保夕的少女的身上,實在是一種虐心般的責罰!況且,這本不是她的錯!她完全成爲了這場在動亂的年代之中被推倒前線上的炮灰和犧牲品!
這的的確確是不公平。
若溪看她沉默,也不好再說下去,“你在京郊許久,可曾聽說過一位空空道姑?”
鷂子眼前一亮,“是十四年前神秘入廟的那個空空道姑麼?”
“不錯,正是她。”若溪趴在桌案上,“和我說說,她的故事。”
“我對於她也知之甚少,只是知道她在十四年前自己一人進入了無樑廟,拜在了空妙大師的座下,此外,她的一切來歷都不得而知了。”
若溪微微垂下眼眸,看來白江所說不錯,他的那個消息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絕世好消息。連鷂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想來旁人知道的可能也甚少。
“公主如何會忽然問到她?”鷂子眉梢一動。醜陋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的英俊意味來。若溪看着他,不由得低嘆一聲,“她很有可能會成爲我們計劃的重要一步棋,哎。”
鷂子點了點頭,神色肅穆,指了指樓上的某處,“其實,本來就有一招好棋,就在樓上。”
“樓上?”若溪訝然,半晌纔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你說的可是那個剛剛還在高歌的女子麼?”
鷂子比她更加訝然,“公主竟然知道她麼?她可是咱們白大人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寶貝啊!”
若溪神色一動,白大人?鷂子口裡所說的白大人不就是白川?聯想到了剛剛小廝說的店老闆交代這樓上的女子概不見客的話,不由得開始暗暗揣測,什麼時候開始白川也有了金屋藏嬌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