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禁足東宮,國丈、趙世康等參與謀反者下獄。趙氏外戚一夜之間被皇帝連根拔起,皇后無奈的看着兒子即將被廢,母家親人接連入獄,故而憂慮成疾,臥牀不起。
皇帝知道,皇后趙氏品行良善,溫婉賢淑,決不可能參與謀反之事。所以沒有因此而廢后,並讓太醫盡力診治。然而誰也沒想到,皇后一病就是數年。直到多年後,當她抱着那個酷似自己兒子的小孩,感受着小孩子溫暖的體溫時,她已死多年的心,終於被焐熱了。
這回中書省和大理寺審案極其迅速,因爲馮徹已提供了所有的物證,只需按部就班的再問一遍,畫押簽字就是了。可憐國丈大人一把年紀了,還是栽到了馮徹的手中,欲辯無言。
國丈在獄中,要求見皇帝一面,皇帝准奏。白髮蒼蒼的老人懇求的看着自己的女婿,稱一切皆是他幕後策劃,願意領罪,只求不要牽連到自己的女兒和外孫。
十日後,皇帝下旨:廢太子蘇晟暉,貶爲庶人,徙黔州。晉王蘇瑾琪,削除王爵,貶出長安。國丈、趙世康及一干外戚,賜自盡。晉王府所有參與謀反的屬官,秋後問斬。刑部左侍郎顧清譽貪污受賄,私自移交刑部證物,流放黔州。
至此,驚動天下的謀反案落下了帷幕,然而邵安和皇帝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以國丈大人的才智,不可能謀劃出整件事情。而那位隱藏在深處的真正主謀,依舊毫髮無損。
不過,那位黑袍人也沒有達到目的,除掉真正該除之人。他冷冷的望着相府的方向,一計不成,再施一計。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久,有的是時間慢慢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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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琪擡頭看向天邊,白雲一片去悠悠,在莊重威嚴的宮殿的映襯下,顯得那麼遙不可及。他接過聖旨,心中無半分傷懷,在內侍的帶領下,從多日囚禁的長春宮走出。
直到身後緩緩關閉的宮門,蘇瑾琪纔回頭,最後一次看向母妃的舊居。他知道,自己再無可能回到這裡,回到幼年居住的地方了。他想,他終究沒有按母妃期望的那樣成長,反倒成爲了她最不喜歡的戲子。若母妃泉下有知,恐怕該生氣了吧……
養心殿,一如既往的肅穆,象徵着不可侵犯的巍巍皇權。蘇瑾琪在門口等了片刻,不久大門打開,他看到廢太子蘇晟暉一身布衣,緩慢的從內走出,又看到殿內只有邵安一人,立於皇帝身側。
“對不起。”蘇瑾琪在蘇晟暉經過他身邊之時,輕輕說道。
蘇晟暉步伐一頓,他搖搖頭,而後離開了皇宮。
陳公公請蘇瑾琪入殿後,再次關上了大門。蘇瑾琪目不斜視的走向殿內,恭恭敬敬的跪下給皇上叩了個頭。皇帝心中一痛,忙出聲讓他免禮。兄弟兩人對視片刻,皇帝忽然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像舊時那樣,好好的抱一抱自己的弟弟了。然而皇位,將他們兄弟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仿若天涯海角。
不僅是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夫妻之情,都會漸漸離他而去。最終,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孤零零的坐於皇位之上,獨享盛世繁華。
皇帝遙望自己的弟弟,想在腦海中刻下蘇瑾琪最後的面容,可御前長長的臺階將他們隔開,令他看不真切。皇帝放棄了,苦澀的開口,“老八,朕給你自由,以後好好過日子。”
“謝……五哥。”蘇瑾琪謝恩,是謝哥哥,不謝皇帝。
邵安在旁看着,欣慰他們兄弟能夠和好如初。皇帝最後又問:“臨走前,有什麼要說的嗎?”
蘇瑾琪終於看了一眼邵安,然後顫抖的拿起袍子一角,用力撕扯。
割袍斷義,是割袍斷義!邵安萬萬沒想到,蘇瑾琪竟然要和他絕交。邵安眼睜睜的看着他撕扯袍角,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從小玩大的朋友了。
或許是袍子太結實了,或許是蘇瑾琪手抖的太厲害。他撕了半天,卻沒有扯開。邵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忽然轉身去拿殿中架上的御劍。劍出鞘,一片若有若無的光華流逸而出……
皇帝沉默的看向邵安,看着他將劍交給蘇瑾琪。而蘇瑾琪,也毫不猶豫的,一劍斬斷了他與邵安多年的交情。
“安兒,你料事如神,太過聰明瞭。或許……也只有像李洪義這樣的人,才能成爲你的朋友。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和洪義嗎?你們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而我,除了王爺的身份,什麼都沒有……”蘇瑾琪斷斷續續的說着訣別的話,直到最後,泣不成聲。
他本不想哭的,他本想瀟灑的告別,瀟灑的離去。可是眼淚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嘩嘩直流。他擡手使勁擦,卻越擦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邵安呆呆的看着蘇瑾琪,一時之間只覺得胸臆空茫。他腦海中翻涌起無數思緒,最後卻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感慨的想着,瑾琪真乃君子,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質問自己,戳穿自己的謊言。
蘇瑾琪漸漸抑制住了哭聲,張了張口,只說了一句,“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那是蘇瑾琪對邵安說的最後一句話,而後他抹抹眼淚,深深吸了口氣。最後,再看了邵安一眼。
那短短一眼,卻長過漫漫一生。邵安看着蘇瑾琪的決絕轉身,看着他踉蹌而去,頭也不回的跨出殿門……
轉首便成千裡別,經年不寄一行書①……他與他,終究是永別了。
望向蘇瑾琪離去的背影,邵安終於堅持不住,毫無徵兆的默默垂淚。皇上微微一愣,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個堅強的孩子流淚了。在聽說李洪義死了時,邵安沒有哭;流放黔州時,他也沒有哭。皇帝彷彿有種錯覺,邵安他是不會哭泣的。可是現在,當看見兩行清淚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緩緩滑落時,他終於記起,這個孩子是會難過、心痛、流淚的。
“其實我也羨慕他,多想像他那樣,敢愛敢恨,敢作敢當。但我這輩子恐怕做不到了。”邵安低聲啜泣良久,終於說出了那句話,“是我……騙了他。”
皇帝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君子可以欺以其方。人這一輩子,想要巧妙的度過一生,哪能會沒有秘密?嘆只嘆,一生心事何訴,復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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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琪從皇宮出來時,杜雲齡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他故意忽視瑾琪紅紅的眼睛,微笑着上前,問道:“你聞到了嗎?”
“什麼?”蘇瑾琪被他打斷離愁別緒,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
杜雲齡一笑,深吸一口氣,“自由的味道!”
蘇瑾琪也跟着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境豁然開闊,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我終於不是王爺了,以後我們做什麼?”
“跟着我,四海爲家,唱戲爲生,你願意嗎?”
“願意。能唱戲,能和你一起唱戲,我很開心。”
“那就走吧。”杜雲齡偏頭一笑,向他伸出了手……
蘇瑾琪最後看了一眼他前半生住過的巍峨宮殿,在這裡的一切悲喜、恩怨、愛恨,如過往雲煙,隨風消逝。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蘇瑾琪擦乾最後一滴眼淚,緊握住身邊人的手,跟隨他朝未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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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宋代戴復古《望江南》 全詩如下:
壺山好,也解憶狂夫。轉首便成千裡別,經年不寄一行書。渾似不相疏。
催歸曲,一唱一愁予。有劍賣來酤酒吃,無錢歸去買山居。安處即吾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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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第四卷完結,也就是本文上部完結啦。撒花!!!晉王領盒飯去啦,大家不要太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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