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咂了咂嘴,有些無語了,那邊陸飄斂着眸子,裝模作樣的四處瞅了瞅,卻是站起身來,去到了廳堂的另一邊,欣賞起了牆上掛着的畫作。
趙石眉頭蹙着,“怎麼?公主殿下又有何吩咐?”
來的這小小少‘女’非是旁人,正是在京兆時,孤身去見趙石的那位靖佳長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名叫芍‘藥’的。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前幾日趙石聽說靖佳公主的婚事定下來時還在想,那位不會又不滿意自己的婚事,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吧?
這會兒那位長公主殿下還真就又派了人來,而且這回更讓趙石無法容忍的是,竟然接着香侯府的人進到自己府中的,也就是說,這等干係不小的隱秘之事也許已經沒了秘密可言,這可不是小事,一旦事敗,那是會要人命的。
不說事涉一位皇家公主,外臣與公主結‘交’,聽着就讓人有些不妙的想法,一旦傳出去,也許當即便是禍事臨頭,就說若再和西夏使節遇襲一事牽扯上,想想就能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麼。
趙石現在就是有些想不明白,瞅着很有些‘精’明樣子的靖佳公主,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吧?那幾件事根本不能讓人知曉一定半點,一旦被人得知,也就是說,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操’之於人,而他趙石,也就莫名其妙成了其中最倒黴的那個。
想到這些,趙石是真的有些惱了,但臉上反而浮起了笑意,見少‘女’恭恭敬敬的正要施禮說話,卻是擺手道:“你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這個禮趙石受不起,坐吧。。。。。。。。。”
說到這裡,卻也不管那頗有些手足無措的芍‘藥’,眼睛只似漫不經心的瞅着不遠處的陸飄,笑容愈盛,“長公主殿下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勞動香侯派人帶人前來,可是又有天大事情要趙石去做?”
聽着這話音兒,再瞄見那笑容,少‘女’身上莫名的感覺發冷,還哪裡敢安然入座?一下便跪了下來,想到公主殿下的吩咐,再不敢有何遲疑,低聲急急道:“西北之事,殿下已然得知,殿下本‘欲’當面謝伯爺援手大恩,然伯爺公務繁忙,每次皆是來去匆匆,殿下處之深宮,聲息不便,一直未得時機。。。。。。。”
“殿下非忘恩無情之人,恐伯爺心有芥蒂,今特予奴婢代傳,往事已矣,俱化雲煙,前次多有得罪之處,請伯爺念殿下柔弱之身,才行那無奈之事,再勿介懷,更爲伯爺常祝,公侯萬代,子孫無絕。。。。。。。”
這姿態就放的有些太低了,又是感恩,又是祈祝的,那可是皇帝老子的妹妹,身份之尊貴實非常人可以想象,要是通俗些說,旁人爲她做點什麼,那是應該的,根本用不着說個謝字出來的,所以說呢,這話說的確實有些過了。
趙石想了想,淡淡的打斷她的話頭,“也不知你知不知曉,我與殿下有些淵源,加之君臣分際,爲殿下效些微勞,也是應該的,不用記在心裡,再者說了。。。。。。。西北出了什麼事?我這裡怎麼一點也沒聽聞?”
少‘女’心中一凜,趕緊垂頭道:“奴婢只是代殿下傳話,並不知其中就裡,不過殿下殷殷之情,卻是真真切切。。。。。。。。”
答對頗爲得體,趙石總算放下了些擔心,也不願再兜圈子,問道:“公主殿下應該知道,有些事若想不爲人知,就需謹慎再謹慎,但現在看來。。。。。。。。”
下面的話沒說,不過趙石心裡已經補全了的,‘女’人就是‘女’人,成不得大事。
雖然話只說了半截,但一直跪在那裡的少‘女’卻是猛然明白了這位爲何在看到自己時那般的不善,清楚了關節,便不敢怠慢,立即解釋道:“香侯與殿下自幼相得,素以姊妹相稱,算不得外人。。。。。。。。不過還請伯爺安心,此次出宮,也是事出有因,只是不‘欲’外人知曉罷了,香侯這裡卻是無礙。”
趙石沒說話,他就知道,那位公主殿下派人找上‘門’兒來,總不會是如方纔所說般,想聊表謝意。。。。。。。不定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果然,這個瞧着頗爲‘精’明,進退也有些分寸的少‘女’低聲繼續道:“不瞞伯爺,殿下大婚在即,有些事。。。。。。。還需相求於伯爺。。。。。。。”
趙石微惱,就知道會這樣,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還真當他趙石是‘門’下走狗不成?心裡不爽,也就不願多說一個字出來了。
芍‘藥’出身內宮,自然明白沉默多數時候不是什麼默許,而是在表達不滿,雖然想的肯定不會這般直白,但道理卻就是這般了。
不過既然來了,就算再爲難,話也是要說的,說起來,長公主殿下看似尊榮無比,但自小養於深宮,母親不過是一不得寵的妃嬪,身世也遠遠談不上貴重,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可以倚重的外戚,和前朝那些無法無天,權勢傾動朝野的長公主們比起來,真真是天差地遠,無法相提並論的。
所以前次才冒冒然向這位朝中新貴求助,試想一下,以長公主之尊,卻以‘玉’石俱焚之心,要挾外臣,本身就說明了其窘境,不然的話,這等既非權謀,又非光明正大的手段,哪裡會出自一位公主之手?
既然少有外援,那麼有些事。。。。。。即便覺着屢次三番,相求於人,有得寸進尺之嫌,不免顏面掃地,卻也不得不如此,誰讓自家只擔着個長公主的尊號,卻又偏偏無根無基呢。
所以這一次上‘門’,說辭卻是準備的足足的,更不敢擺一點的架子。
“伯爺容稟,殿下有言,屢屢厚顏相求,卻無以報之,實感羞慚無地,只是近聞伯爺出掌國武監之事,心中偶動。。。。。。。。。”
下面多數就是芍‘藥’自己的話了,意思也表達的很明白,趙石一聽,卻是有些意外,只因和自己想的差的太遠,還以爲那位又不滿婚事,想個法子來鬧一鬧,讓婚事黃了呢,不想,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位根本沒這個意思,卻是在爲即將到來的婚事在‘操’心。
按照少‘女’所說,長公主殿下即將大婚,不過婚後卻是不能再在宮中居住了,公主下嫁的章程趙石不熟,但人家卻說的明白,皇上有意下旨,給自己妹子建一處公主府,注意,是新建一座,而不是賜宅。
即便是長公主,能得如此加恩,也是一種了不得的榮耀,更顯示了長公主殿下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份量,而這又多少給了靖佳公主一個選擇的餘地,什麼餘地?既然是新建居所,這建在哪裡,又建成什麼樣子,自然是公主自己說了算了,在這個上面,皇帝陛下優容的很,沒一點干涉的意思,難得的顯出了少有的寵溺。
而公主殿下那邊想了許久,終是覺着自己出宮獨居,雖有陛下寵愛,但卻沒有幾個靠得住的人幫襯,加之身在皇家,自然知道陛下的寵愛只能是一時,斷不會是一世,說不定過上些時候,陛下也就不會記得還有這麼個自小跟在他身後,景王哥哥,景王哥哥的叫着的妹子了。
而她久居宮中,對於朝堂上的紛爭身懷戒懼,萬一再失寵於陛下,在外間的境況說不定比之母親還有不如,若再一個不經意捲入朝廷政爭,那還得了?這個可不是什麼杞人憂天,她將來的公公如今可是羽林左衛都指揮使,陛下倚重之臣,下嫁這樣的人家,想要置身於朝堂之外,何其難也?
想的既多,且還長遠,要不怎麼說皇家之人,沒一個好相與的呢,隨着年紀漸長,當初那位乍逢於太液池,後遇於乾元殿外,在雪中怡然獨立,透着幾許天真,帶着幾許嬌怯的皇家公主卻是也變得滿腹機謀了。
這些事情放在尋常‘女’子身上,哪裡會想的如此繁複周詳?兼且不經意間,便有無情的味道透出來,防着公公,也從未爲未來的夫君設想,一心一意,只爲自己將來謀劃,這便是皇家‘女’兒,雖身不由己,卻在最大程度的爲將來掙扎,可憐嗎?可憐,卻也着實沒有半點可愛之處的。
這般一番堪稱慎密的思慮下來,靖佳長公主殿下卻是‘欲’將長公主府建在長安城西的承恩湖畔,這卻是一舉數得之舉,一來表明自己遠離朝堂紛爭的心思,二來國武監就建在那裡,國武監祭酒雖一直還掛在已故的鎮北大將軍折木清名下,但實權一直握在誰手中卻是盡人皆知之事,有趙石若有若無的庇護,想來那位公公即便有什麼心思,也要忌憚幾分的。
再有,那裡山清水秀,離長安不遠不近,正是一個遠離紛爭,卻又不至於擱的太遠,什麼事都不得聽聞的好所在。
說到這裡,爲什麼來找趙石也就清楚了,承恩湖都已經是國武監的了,周圍方圓十數裡,漸漸都已劃歸國武監所有,所以,想要在這裡起一座府邸,即便是公主府,沒有趙石點頭,又怎麼能成?
按照公主殿下的打算,在承恩湖畔建府,要由香侯府督建,趙石再能掛個名兒,那是最好,因爲不但能向旁人稍微展示一下長公主殿下的權勢,而且,趙石手下現在握着許多工部匠人之類的人手,用起來會更方便,工期也會縮短不少。
但意思是這麼個意思,話卻沒有說死,只是言道,得勝伯若是不願,也就算了,但選址之事,卻還是要落在趙石身上。
當然,這回長公主殿下沒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也是準備了說辭的,國武監草創,名聲不顯,若有公主府相伴在側,當有助於國武監之名傳揚於外。。。。。。又聞國武監與戶部略有紛紜,公主殿下出宮就府,或可相助一二。。。。。。。。。
話說到這個地步,實在沒必要再說什麼了,但也只最後幾句,纔算是稍微打動了趙石,雖然爲了建府之事找上‘門’來,頗讓趙石感覺意外,更出人意料的是還要建在承恩湖畔,和國武監比鄰而居,他一時有些捉‘摸’不透那位公主殿下到底想幹什麼。
但他這多半年來,心都鋪在國武監上面,且下了死力,其他的不管怎麼說,你建府也好,選址在哪裡也罷,說的再好聽,謝意也是不能當飯吃的,他都不怎上心,更覺着那位公主殿下其意不明,能不摻合還是不要摻合的爲好。
不過一旦涉及國武監,在他心裡卻又兩說着了,仔細的想了想,對於現在的國武監來說,確實不無益處,也虧那位公主殿下想的出來,竟拿着這麼個籌碼上‘門’,也不知是聰明過了頭,還是有熟悉國武監之人相助。。。。。。。。。不過。。。。。。到也不妨一試。
他是決斷之人,一旦拿了主意,就不會再做猶疑,不過現在他城府漸深,還是故作沉‘吟’良久,才答應了下來,“好吧,回去轉告長公主殿下,我這裡應下了,只是殿下應該知道,我這裡忙的很,選址也就罷了,恐怕。。。。。。。。。”
“多謝伯爺,殿下聽到這個,肯定歡喜的緊,伯爺國之棟樑,軍務繁忙,殿下屢以‘私’事煩擾,已是慚愧,又怎敢勞動伯爺太多?伯爺放心,能得伯爺一諾,此事便成了一多半,其他自有專人打理,不敢勞伯爺費心。。。。。。。。。”
事情就這麼定了,到了,少‘女’卻又從袖子裡‘抽’出一封文書,恭敬遞上,“殿下命奴婢代傳,伯爺幾次婚娶,前又喜得佳兒,殿下礙於身份,皆未能盡得心意,今逢年關,遂備些薄禮,聊表寸心,還望伯爺笑納,來日方長,待得殿下出宮,當有重謝。”
長公主殿下給外臣送禮,若是說出去,恐怕要掉一長安的眼珠子,但趙石卻老實不客氣的拿了過來,翻開略略一掃,有些失禮,卻讓那少‘女’喜上眉梢。
這是一份禮單,東西不多,價值很是不菲,但要說多珍貴,卻也是扯淡,只最後幾行字,卻是幾個人名,後面還寫着幾人的職務,兩個戶部的,一個禮部的,還有一個吏部的,官都不大,皆爲六七品的官階。。。。。。。。
“這份年禮,乃殿下準備多時,聊表心意,伯爺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