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長袍,夜星隱藏在雲中,月亮似乎預見今晚的血景,悄然閉上了眼睛。院中細細簌簌的樹葉抖動聲,伴隨着微風迴盪在大理寺院中,貓頭鷹如同鬼魅一般的叫聲依舊在衆人耳中迴響,數道身影出現在正堂房頂上,與後院堂中深邃的黑暗相接,對峙着。
甘將從黑暗中走出,微笑着看向房上之數人,黑白無常在其中,餘下幾人皆是面生,看來自己上一次的行動對天輪教確實造成不小的麻煩,誰知這次來的又是何人?
身後,幾人走出,停在甘將身側,“黑白無常?”杜殷飛看到房頂上那兩道熟悉的裝扮,貨船上相遇的記憶,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淡,此次一見反而更加印象深刻,他有怎麼會知道,在黑白無常的面具下,是兩位生的俊俏美麗的姑娘,與三人一樣,恰是同學少年,風華正茂之時。
黑白無常的記憶確有些暗淡,不過在看到三人站立的身影,記憶呼之欲出,這一幕似曾相識,只不過,當時是在船上罷了,三人年少時自北方雪原來到京城,至今已兩載有餘,那時,甘將十五歲,雷靈十五歲,杜殷飛十四歲。
且看如今,將到弱冠之年,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呵呵......老夫還當是何人,幾個毛孩罷了。”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聲音的主人很快便顯現出來,他周圍的幾人包括黑白無常,都下意識放低身子,似是等待着他的訓話一般。天輪教的階級制度?已經知曉無常二人身份的甘將,並不懷疑她們所表現出的謙姿,甘將心想道,已然清晰今夜行動的領頭人是誰,擒賊還是要先擒王。
老者將長袍脫下,面目展露在衆人面前,臉上充滿着不屑,眯着眼看向院中,“殺雞焉用牛刀,那幾個小子身上連個氣力波動都沒有,你們且去速戰速決。”
少年臉上,毫無懼意,甘將拔出腰間的橫刀,雙手緊握刀柄,做好迎戰的姿勢。
雷凝風手持長槍,走到衆人身前,“那個人交給我。”甘將呆愣看着他手中的長槍,似乎在衆人回來時,他隨身佩戴的只有一把橫刀。
老者看完了全程,嘴角微微上揚,在夜空下,夜色與他的臉相融,陰冷的不止是他的臉色,“呵......一個而已。”
房頂上數道身影一躍而下,他們的裝扮如出一轍,面孔隱藏在長袍之下,唯一具有辨識度的,便是他們手中持有不同的武器。
刀劍碰撞聲,鞭聲劃破京城寂靜的夜空,捕頭們聽到院中的聲音,一躍而起......一切井然有序,事情正如甘將預想的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
面前的寥寥幾人,在大理寺的衆人面前顯得少之又少,蒼白無力。天輪教衆被捕頭們圍在中間,血色蠱蟲的場景似乎再次出現,不過這次相比起來顯得更爲簡單,“把他們抓起來。”
一段不算特別激烈的戰鬥後,身披長袍的殺手們發現自己被提前埋伏好的捕頭們團團圍住,在長袍的陰影下,傳出陣陣笑聲,似是嘲諷眼前衆人的無知,亦或是不自量力。霎時,甘將心中不安之念竄上,臉色極爲難看的吼道:“當心。”
只有強烈的不安在心中快速升起,其餘的再多無法察覺,他沒有完全掌握好這種能力,本就不知道這種能力應當去如何掌控,況且又未同別人提起過,倘若真是如此,定會被當作異類看待吧,自己心裡想到這裡,五味陳雜。
一股強大的氣息瀰漫整座大理寺府邸,皇城中,一人正坐在油燈下夜讀,猛然擡頭看向某個方向,神情略顯詫異,恰恰一閃而過,又恢復如初,燈光將他的白髮染的發黃,卻顯得年輕幾分,“猖狂!”僅僅二字,身邊的侍從臉色微變,頭壓得很低,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直到房間中僅剩下自己一人,侍從緩緩呼出一口長氣,未發覺自己臉上豆大的汗珠此刻越發明顯,視線停留在那人留下的筆記上,隨後同樣消失不見。
典忠,此刻神情驟變,“出發!”馬蹄聲在皇城北邊的院牆內響起,他視線掃了一眼如潮水般涌出皇城的驍果軍士兵們,臉色不善的看向身後的侍衛,“會不會引起......”侍衛的模樣許多驍果軍士兵此前並未見過,在頭盔的側邊,一抹白色髮髻被他悄然調整頭盔,隱藏的十分完美。
“無妨,你認爲這種事情瞞得住嗎,他此時,在某處看着吧!”
侍從臉色依舊,平靜沉穩,典忠暗自佩服,比於感受到氣息後的自己表現出的樣子,確實如此,由衷發自內心的敬佩。
摘星閣上空的觀星臺上,一位身穿道袍的小道士伏低身子,跪拜在地上,心中委屈:“師父,你在哪兒?我該怎麼辦?”他的前方,站立着一副雄偉的身姿,感受到身後小道士的情緒,嘴角輕輕上揚,看向京城某方向,視線從未移開,腦海中萌生出想法,“孩子,你師父呢?今日怎麼只有你在此?”
小道士的聲音顫抖,絲絲啜泣聲摻雜其中,“師父......今日不在,弟子,不知......”
“哎,終究還是護犢子。”中年人笑着說道,隨後轉身離開,僅留下久久不能從狀態中走出的小道士,不知多久起身後,兩行淚痕還掛在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討喜,臉蛋上圓嘟嘟,恰是可愛的年紀,的確很可愛,嘟着嘴喃喃自語,“好強的威壓,嚇死我了!”
大理寺,被氣息壓着幾乎快要窒息,甘將半跪在地上,頭腦暈暈沉沉,“挺住!”腦中一直存在一道,不斷叫醒即將昏睡過去的自己。
杜殷飛被這股壓力強迫的擡不起頭,好似千斤貨物扛在肩頭,而且重量還在不斷的向上增加,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物質存在,這就是念力。“念師!”這兩個字,快要耗盡所有的力氣。
老者聽到年輕人的話,臉上神情微微變化,眼睛仍在盯着雷凝風,“我有些小瞧了你們,這一輩兒的黃毛小兒,竟還有人知道念師?”
雷凝風尚未出手,這些氣息對他來說,不值一提,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聽到老者的話後,表現出一絲蔑視,“現在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了,大周,很重視他們。”
“修行者嗎?”
看到站在下方的他微微作出的迴應,老者心中感慨而生,“前朝,視爲怪物,今,卻視爲寶,是我老了嗎?”
“你的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雷凝風眼中放光,一字一句繼續迴應道:“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