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佔——天!”
一道狂吼聲,撕裂了整個山莊的寂靜,驚起飛鳥無數!
就見綠意蔥蔥的山莊內一隅,有座紅樓,玲瓏精緻,卻從上到下都是通體的紅!
紅得如烈焰在燒,分外醒目!
但它似乎也被這喊聲震得晃了幾晃,而聲音就傳自紅樓的二層內——
樓外灑掃的侍女與修剪花木的莊丁在這足可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的喊聲中,顯得異常鎮定,眉頭都沒動一下,彼此互望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便齊刷刷地看向紅樓的門前——
片刻間,只見一道飛影如狂風捲過,一路驚落無數林葉,從山莊的某處向紅樓而來——
恰有一隻松鼠在此時躍在石徑邊,翹着尾巴正從草叢中翻取草果,被這飛影帶過的狂風給卷得原地“滴溜溜”打轉無數圈!直到飛影遠去後,這隻松鼠才暈頭轉向地栽倒在地。
而當掠影閃進紅樓雕花鏤空的木門後,那些下人又交換了一個饒有興味的眼神,夾着偷偷的笑意,便各自繼續手頭的事情了。
紅樓內,象牙牀上——
有一抹桃紅身影正橫臥錦絲薄衾上,體態婀娜,一手撐後頸,一手拈着顆未剝皮的龍涎果,似笑非笑着。
細打量,這身影的主人鳳眼半彎藏琥珀,朱脣一顆點櫻桃,雪作肌膚玉作容,曼妙輕紗掩風骨!那姿態,如桃花盛綻在春雪中,萬種風情,千般媚意,引人遐思!
可用四個字形容她——
“瑰姿豔逸!”
這時,一團風捲上二樓,驚了這內室的珠簾,“叮噹”作響中,風停,現出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形。
“娘子?”一顆腦袋探進珠簾,小心翼翼地盯住牀榻上的麗人兒。
“夫君,來——”牀上人慵懶的彈出一指,衝着簾外大漢嫵媚地勾了勾。
細指纖纖軟,如玉雕,配上國色生香的笑顏,還有一雙鳳眸的半眯半合,足以勾魂攝魄,任何人見了都會骨酥幾分。
只見簾外的大漢卻神情一愕,沒有立刻靠近,眼裡是更加的小心謹慎,腳下也踟躕不前,彷彿面前有一叢含毒的荊棘在擋着路。
“龍佔天,你沒聽到嗎?老孃在叫你,快給我過來!”牀上人娥眉一豎,猛然坐了起來,眼眸眯成了一條縫,而青蔥玉指不再向內勾,伸得筆直,點着簾外人。
大漢又一怔,像變戲法似的堆上滿臉的笑,立刻挑開簾子鑽了進去,腰彎得如蝦米一般,湊到牀前看着麗人兒涎着臉說:“娘子,今兒個怎麼了?”
“怎麼了?”美人兒的明眸眨了眨,雙肩又放鬆,媚意又生,並把手上的龍涎果遞了過去——
“娘子是想吃龍涎果了?”大漢笑得更加燦爛,將那顆果子接過,三下五除二,十分熟練的剝了皮,向女子粉潤的脣中遞去——
“來,娘子,爲夫的效勞,娘子想吃幾顆,爲夫的給你剝幾顆。”
女子張口將晶瑩的果肉吞下,啜了幾啜,便吐出果核來,大漢早端來旁邊的銀盤爲她接住。
接着,眉又一挑,一把揪住大漢的耳朵,惡狠狠地吼道:“你這個沒用的傢伙,叫你找個人,竟然花了半年時間也沒見你找出個影子來,你說,你堂堂的烈焰山莊是做假的?還是你那些手下都是酒囊飯袋?又或者是你這個莊主,根本就是個飯桶?”
“娘子娘子,你輕些——”大漢的臉皺了起來,卻仍然陪着笑臉,只是笑得像個包子,唉聲嘆氣地說着:“娘子啊,你親自出馬都走了個空,那小子又賊得和猴精一樣,爲夫的哪裡能找到他?”
“不要提‘猴精’兩個字,想起來就生氣,那個七寶與他的主子一樣,狡猾得很,竟然耍弄老孃!”女子的臉迅速燃氣火焰,彷彿剛剛的大吼與此時比起來,根本算不上發怒。
“是,是,那小東西也不知是那小子從哪弄來的,一隻猴子罷了,竟然將我親愛的娘子耍得團團轉,娘子你消消氣,氣傷了身子可不好——”大漢像個輕手輕腳的小媳婦一般,將一雙蒲扇大的手搭在女子肩上安撫着。
但手勁卻柔得似在撫着一枚易碎的瓷器,愛憐的很。
“我不管,從明天起,你令手下全都給我找去,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那小子找回來!”
“是,是!”大漢答應着,卻是一臉無可奈何,那小子如果能找到,他這些年來也不用白白受老婆大人這麼多氣了。
“娘子,你說那小子打小就經常離家出走,他都在外面做些什麼?”
“我怎麼知道?從十來歲時他就不老實,總是跟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而且三天兩頭搞失蹤,十五歲後更是變本加厲,一走就是一兩年。這倒好,最近這幾年更是摸不着人影,我就他這麼一個兄弟,父母走得早,把他託給了我,讓我好生看管他,但他卻像個猴子一樣,每天找不着人,我怎麼有這麼一個兄弟?天天讓我不省心!嗚,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咋就不讓我過幾天好日子,嗚……嗚……”
美人蹙眉本就楚楚可憐,而這個美人已雙手掩面,啜泣不已,哭聲如秋雨打在芭蕉葉上,聲聲是哽咽。
“娘子,娘子,我的好娘子……”大漢着了急,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咬牙說,“爲夫的這就下令,讓莊內外所有的人都出去搜,哪怕把全天下都搜一個遍,也要把那小子給找出來!”
哭聲頓停,女子擡起眼來,密如蝶翼的雙睫上哪有什麼眼淚?
“死人,非得讓老孃滴兩滴淚,你纔會把這事放在心上不成?”
“這個……”大漢苦着臉,“我的娘子,爲夫看那小子從小就有些特異,聰慧得常人難敵,表面上又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從來只有他吃人,別人吃不了他,由他在外面不會有什麼危險,娘子何不放寬了心,爲夫的日日陪娘子下棋品茶,遊山玩水,豈不是更好?”
“他當然不會有危險,我就沒見過有什麼事能讓他皺一下眉頭的,還有,他聰明不聰明我比你清楚,但那小子老大不小了,像陣風一樣沒個定性,我當姐姐的豈能放任不管?”
“娘子,你也只不過比他早出生那麼一時半刻,何苦勞累了自己?”
“龍佔天,你什麼意思?是不想管我家兄弟?”女子的眼一瞪,容顏更加豔麗逼人。
“不是,不是,爲夫哪敢違了娘子的意願?這一次,爲夫不但會調動莊下所有的人手,而且會請交好的江湖同道出力相助,並且聘請江湖上一流的暗探高手,撒下彌天大網,就不信那小子能躲到天上去!”大漢陪上笑,笑裡頗有饞媚。
他身形高大,臉型方正,滿身豪邁浩然之氣,就算是當年的楚霸王項羽再生,也不過如此。而他確實也是臂力驚人,一把揠月青刀被江湖人稱爲“第一刀”!加上他創立了名動天下的“烈焰山莊”人送美號“烈焰刀”!
但就是這樣一個吞風吐雨的人物,在外雄姿颯爽,在家卻是唯妻是尊。
他曾經對着最好的朋友笑曰:“娘子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所有喜怒哀樂!”
這話也曾傳偉江湖笑談,但沒有一個人敢當着他的面露出輕視,相反,很多人受過他的恩惠,也被他的豪氣所折服,而他的朋友雖不是最多的,卻都很夠義氣,如果誰在外面以此笑話他,那些朋友們會在聽到的第一刻便替他出頭。
當然,他的朋友沒有一個是軟茬子,個個不好惹,才讓那些普通江湖人閉口不敢談及此事。只有一羣好友圍在一起時,纔會開他與他娘子的玩笑。用他們的話說,“玩笑只能他們開,別人休想動那個腦子,否則後果自負!”
於是,這位“烈焰山莊”的莊主怕老婆怕的是天經地義!光明正大!並且毫不顧忌別人的眼光!
“這還差不多……”女子轉嗔爲笑,眼眸一轉,流光四溢,就似天書瑤池水傾注其中,瞬間化作柔情似水的嬌娥,“我親親的夫,你可要記得,要再幫我打聽一個人,這個人可是務必也要找出來的——”
她嗲嗲地伏在大漢胸前,一隻手指撥開其前襟,在裸露出的結實光裸的肌膚上打着圈圈,讓她夫君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似乎神馳盪漾,心猿意馬,口齒都有些不清楚起來,“嗯……娘子說什麼爲夫的都去照做……那個人有什麼特徵,姓甚名誰?”
“特徵嘛……”女子又探起臂勾住大漢的頸項,眼裡的春水要流了出來,瑩瑩的轉着惑人的波光,“你只要知道,他叫簡隨雲。”
“簡隨雲?”大漢一怔,“是男是女?”
“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搞清楚,也許是男,也許是女,他曾經說過只要再相見,便會告訴我他真正的性別——”
大漢的臉開始變青,有些像未長熟的葡萄,“娘子,你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確定就讓爲夫地去尋找,莫非對方出衆異常,引起了娘子的興趣?”
麗人兒的雙臂一緊,將脣湊到龍佔天的耳朵根子上,吐氣如蘭地嬌笑,“難道你懷疑你的娘子對其他男人心懷不軌?瞧瞧,我的夫君又吃起了那陳年的老醋了,口氣酸得很哪……”
話尾,她的脣啄上了龍佔天的頸,勾出賊賊的笑意,張口咬了下去——
“娘子——”龍佔天的眼突然迷離,彷彿那一咬不但不讓他痛,反而讓他興奮了起來,無法剋制自己,雙手撫上嬌妻的後背,並一路下滑到腰間,摩挲着、流連着,將炙熱的溫度透過雙掌,盡情地釋放在嬌妻的身上。
“相公……”麗人兒也閉上了眼,聲音更加的柔媚,自己丈夫的弱點與敏感點在哪裡,她瞭如指掌,哼哼!賊笑更重。
“娘子——”
“殺千刀的……”
“娘子——”
“親親的夫……”
“娘子——”
“死相……”
“娘子……”
……
紅羅紗帳無風自垂,掩去了那雙交纏的身形——
紅樓外,是那些又停下手中動作的下人,正看着二樓雕刻精細的花窗,露出見怪不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