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盈總算有一些明白,爲何簡隨雲會帶她來到這處極爲偏僻的湖旁了——
因爲,她看到了一株傳說中的瑰豔無比的奇花!
月下,湖面中,微微波痕裡——
一珠宛似仙苑的奇葩,浮水而出,彷彿是不經意間從天界墜落在了湖中,搖曳生姿,映水生香。細看那嫵妍的花瓣,碧綠的花莖,拖成掌型的綠葉……與傳說中的那株七色花一般無二!
如果不是風勢較大,又是順風的方向,它的香氣在飄到這崖上後,可還會這樣的濃香?必竟水中央的它,離岸邊也有十數丈遠。
唐盈詫異,叫作卓也的男子也詫異,包括遠處躲在簾內的一雙眸子,彷彿暗林中圍攻着獵物的餓狼在看到獵物即將到手時的興奮,迸射出了幽亮的異色,陰森森如鬼瞳一般。
甚至帳簾都在微微的晃動,可見那雙眼的主人掀着簾子的手,在不受控制地輕顫。
“七色花!”身旁男子脫口而出,語音極低,似乎是怕驚動了那株花,眼裡含着讚歎,握着羊皮口袋的指節緊得泛白。
“七色花?”唐盈則語含猶疑,眼見爲實的情況下,她迷惑了,這株如果是七色花,昨天那株是什麼?
而且,它爲何會在水中出現?那花莖再長,潛在水下的部分也不可能觸及到水底淤泥中,除非,它能脫離土壤!
簡隨雲也望着那株花,神情間似乎沒有任何改變,但如果有誰能在此時仔細又仔細地端詳她的眼,便會發現那雙眸中淡淡地流過什麼——
似秋日晴空中的一絲風,將流雲吹動。
沒有任何人發現那種眼神。
正在三人凝視着那朵水中花時,突然——
一道灰色的影子從旁邊林中射出,快如閃電,只一眨眼,便足尖連點,在湖面上幾個縱躍向奇花而去——
“不好!”叫作卓也的男子身形暴起,也向湖面躍去——
唐盈臉上一震,並未離座,急速地看向簡隨雲,發現簡隨雲已收回了目光,低下眼開始執起那隻又注滿了酒液的碗,不動聲色地飲着。根本沒有想去關注的意思。
唐盈詫異莫名,只得又將視線掃向湖面上——
那廂,先前閃出的影子本就離湖面較近,而且先發制人,此時已一手將那株奇花從水中拔出,速度之快,如電光火石,任憑奇花頗有靈氣,也來不及做反應就離了水面,帶起一溜水珠。
接着,那人似乎氣息略有不繼,用左腳輕點自己的右腳面,原地騰空兩丈,彷彿藉助那腳尖一點之力換了口氣,便像重新上了弦的箭一般,朝另一處岸邊射去——
但他必竟沒有用任何的外物墊腳,算得上是一等的輕功!
而淡白衣衫的卓也則踏波而行,緊追其後,沒有任何停留地射過湖面到達對岸,便翻越上茂林的頂部,踩着林木枝梢追着那人遠去——
好俊的輕功!比摘花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追!”
此時身後傳來一語,唐盈回頭,便看到十數條人影從帳內閃出——
那些人多數着青藍色勁裝,身材魁梧高大,迅猛如鷹,似流星追月一般,從帳蓬的方向移來。
之所以說是“大多數”,是因爲其中一人與其他人孑然不同,不但未像另外幾人那樣身穿統一的服飾,更因爲他的身形在後面大漢的映襯下,顯得非常“突出”。
是突出的高大?不是。
是突出的亮眼?更不是。
而是突出的“小”!
乾枯、低矮、老瘦,混在一羣彪形大漢中,如抽了水份的絲瓜一般萎縮。而他正巧裹着一襲深綠色的衣裝,飛縱間頗有些火候,一邊領着後面的人躍來,一邊掃視着簡隨雲與唐盈。
在幾個眨眼的功夫,就縱掠過她們身邊,在錯身的一剎那,唐盈捕捉到了那個老者的一雙眸子中,瞳孔竟然是綠色的!
泛着幽幽的綠光,嵌在佈滿皺褶的臉上,似讓她看到了一株千年老樹成了精,在夜晚突然睜開了妖眼,而掃過她們的那幾眼也陰冷至極,非常的讓人不舒服。
這老者的長相,是生來就讓人討厭的那種,估計不論對着誰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猥瑣的讓人想掐死他。
但唐盈萬萬沒有料到,不久後,她竟然真得非常後悔!
後悔自己怎麼沒有在這一夜初遇對方時就便毫不留情地抓住他,一把將那細小的脖子給扭斷?
否則,就不會有日後的那番令河山撼動的禍亂!也不會發生一場讓她與他的二哥痛徹心扉的事件!
此是後話,暫且不講。
當唐盈看着乾瘦的老頭領着大漢們“颼颼”地從几旁掠縱而去,到了湖邊卻並未直接點過波面,而是呈散開型繞過小湖到達對岸後,才一個一個彈上樹頂,消失——
明顯的在輕功身法上不如先前離去的二人。
都走了?四處看看——
確實都走了,大帳中靜悄悄一片,再未有人閃出,身上也不再有那種被盯視的感覺,看來剛剛的暗中人應該就是那個綠眼老者。
“姑娘,我們……”她盯着簡隨雲欲言又止。
簡隨雲此時放下碗,碗中酒液在這一次並未飲乾淨,餘留的液體搖晃着月的倒影,泛着盈盈的醉波。
但簡隨雲的酒量已可看出是非常驚人的,必竟這是烈酒,每一隻大碗足能盛下三斤二兩左右的的液體,她在這片刻飲下了一碗半,算起來有五斤左右,加上先前鎮中所飲,簡隨雲的酒量實在已超出了許多常人。
“姑娘好酒量——”唐盈看不出簡隨雲有絲毫醉意,不得不驚歎出聲。
莫非簡隨雲本就喜愛這杯中物?
“不去飲,怎知它是關外之酒——”簡隨雲的話淡淡飄來,打破了唐盈的猜測。
簡隨雲說這是關外的酒?而她飲下這些,也是爲了確定酒的來處?唐盈愕然。
夜風中,卻不知是誰在此時突然發出一聲驚喊——
“七色花被摘啦!快來人,堵住他!”
這聲喊,刺耳嘹亮,劃破紫雁山原來的寂靜,似引爆了炸彈一般,迅速爆出一連串巨響——
“什麼?七色花出現了?”
“在哪裡?”
“何人所得?”
“看到了,就是那賊人,快堵住他!”
……
只聽得這湖外的世界中是驚呼聲、質喝聲、吵嚷聲、飛掠聲、兵器出鞘聲……
亂紛紛一團,前一刻還靜得仿若沉睡的山脈這一刻已似開了的沸水鋼鍋。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在唐盈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時,看到簡隨雲正立身而起,她也隨着站了起來,疑惑地問:“姑娘?”
“你,欲知七色花爲何有二株?”簡隨雲望了望天上明月,神情間突然似繞了一層薄霧一般,顯得有些模糊。
唐盈當然想知道,於是點點頭,但她敏感的察覺出簡隨雲身上那淡然的氣息彷彿又重了一些?
“那就去看——”簡隨雲話語間,已向人羣最吵雜處而去。
唐盈再點頭,隨在後面,那最吵雜處自然也正是摘花之人離開的方向。
剛剛翻出圍着湖水的密林外,就看到林中有無數人影穿梭其間,只聽到雜亂的呼喝——
“奇花在哪?哪個人奪去了?”
“快堵住林子,寶物人人有份,莫叫他跑了”
“在這裡!在這裡!”
……
順着聲音,人羣彷彿過江之鯽在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並且涌如潮海,似要將林木沖垮一般,在普通人無法達到的速度中,人潮很快便圍在了一處,停止了涌動。
同時間,亮起了無數火把,光芒直逼天際,很有一個不小心,就有失火的可能。
而隨在後面趕到的唐盈,也看到了眼前的壯景!
如果說昨夜奇花乍現時,人羣圍攏着那柳家堡少堡主時已是盛況,但與現在比起來,差之太遠,至少今晚的人數是昨夜的兩倍有餘,黑壓壓一片!讓立在人羣外的她與簡隨雲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轉頭,發現簡隨雲不知何時已飄立在樹椏間,袍裾隨風,整個身形籠在暗影中,淡淡地望着場內——
於是一笑,她也選了株大樹躍上去,放遠視線——
只見人羣中立在最前端的,是一些較有名望與身份的人物,再仔細打量,武當、峨嵋等名門大派的掌門也仍未出現,而柳家堡以及其它幾個江湖世家來了的代表人物也同昨日一般,只是那幾個少年新秀……
嵩山少林寺也仍然沒有一個人出現,看來,江湖精銳只出動了七成,真正的武林泰斗還沒有捲入這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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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如此,紫雁山之聚,已可算江湖中近二百年來最大的一場盛事。
現在那些人,眼睛發亮發直地瞪着包圍圈中的灰衣人,準確地說,是瞪着灰衣人手中的奇花,神情各異,又都隱隱含着親眼目睹奇花時的驚喜。
先前在湖邊的卓也等人呢?爲何沒有看到?唐盈四處掃視,無果,便再去瞧那個被圍着的灰衣人——
第一感覺,那個人非常不出衆;第二感覺,那個人有些矮小,比一般男子都要顯得低一些,雙腿較短粗。面部輪廓方正、有棱角。
乍看,他似乎與常人無異,但怎麼瞧又怎麼覺着那張臉上帶着一種異域的味道,彷彿與中原人不太一樣?
“你這廝是從哪裡跑出來的?速速報上名號與門派,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有人開口斷喝,手中大刀直指灰衣人的鼻尖,問得是氣焰囂張。
斷喝之人本就擠在人羣的較前處,此時已騰身而出,立在灰衣人對面,也立在了衆所矚目的焦點中,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而他長得粗曠健壯,滿面虯髯,敞着衣領的胸口上蜿蜒着一道尺餘長、似巨型蜈蚣的疤口,顯得觸目驚心。手中的武器則是一把沉重厚實的朴刀。隨着他的說話上下揮動着,整個人顯得頗有些狂傲。
唐盈認識他,是江湖上有名“狂刀”馬如!
從前行走江湖時曾遠遠的看到過這個人,那時二哥在身邊給她指點過,但並未打過照面。
“狂刀”,顧名思義,是很狂!而馬如也確實狂了數十年!因爲性情直得不會打彎,更因爲武藝高強,走到哪裡都有幾分面子,別人也怕他三分。纔在江湖上得來這個名頭。
但對於他的問話,灰衣人並沒有回答,眼睛閃爍,左右張望,一手緊握七色奇花,一手則立掌胸前做出防敵的姿勢,腳下也小心地挪動着腳步,彷彿想找到個突破口,衝出人羣。
“孃的,你是啞巴不成?還是看不起老子,不肯回答?”馬如抖了抖手中朴刀,怒氣騰騰。
灰衣人還是不開口,嘴巴閉得死緊,面對如此衆多的江湖人的圍攏,毫無驚慌之色。
“格老子的,只管從這廝手中奪過七色花,問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此時人羣中又傳來另一道喊聲,音質有些尖細,一句話引起許多人的紛紛附和,個個操起了兵器,躍躍欲試,大有一衝而上立刻搶奪的局面。
“你,可仔細觀察,是何人在人羣中,興起無妄之言——”
在唐盈定眼看着那些人時,耳旁傳來飄然的語音,她怔了怔,簡隨雲讓她注意觀察是誰在人羣中喊這些話?當下用眼向剛剛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去——
人很多,但火把亮如晝,還是讓她在那個角落裡搜出個不算陌生的人影。
是“陝北第一槍”魯通?剛剛的話是他喊出來的?唐盈意外。
如果她不是站在這個角度,能縱觀全局,不會這麼輕易發現說話之人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俠客。而其他江湖人因身在局中,擠在一處,就是想發現也不好發現。
但顯然整個場中沒有人有興趣去關注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更關注的則是那句話的內容,她自己若不是因爲簡隨雲的提醒,也斷斷不會去注意這個細節。並且發現魯通的聲音與前幾日有些不同,似乎是捏着嗓子破出喉嚨的,難道是刻意在改變聲音?
爲了什麼?
只見千餘人的場面,是不熄的燥動,一觸及發!
尤其最前面的馬如則晃動着手中刀,哇呀呀地叫道:“小子,你手中的奇花可是衆家人的,要想拿走也得憑點真本事!馬大爺這就會會你,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馬如是個粗人!粗人總是意氣用事,完全不顧及在場的衆多武林人物可能會因他的舉動而牽一髮動全身,開始亂搶一通。
唐盈搖搖頭,到時,局面可就難以控制了!
就在馬如的身子衝出去幾步後,其他的一些小門小派和江湖散客也紛紛而動時,突然,有人開口阻攔——
“馬施主,且慢!”
開口之人是個女人的聲音,音量並未刻意放大,卻貫透整座林間,似泰山壓頂一般,讓一些功力較差之人氣血翻涌,耳朵嗡嗡作響,但卻成功地鎮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身形。
可見其內力修爲的深厚。
“靜心師太?”馬如沒硬生生停住衝勢,看向說話之人,皺着眉頭。
唐盈一聽“靜心師太”四個字,便明白了那個穿着尼姑衣袍、慈眉善目的出家人是峨嵋派現任掌門的師姑,也是峨嵋派中極有分量的人物,同時,在江湖上也頗有地位。
傳聞中,如果不是靜心師太無意於掌門之位,現在的峨嵋掌門便不會是她的師侄來做。
“馬施主,切莫如此衝莽!”靜心師太收了內力,衝着馬如打了個揖,微微一笑,“七色花雖是寶物,但必竟是件死物,馬施主又何苦爲了一件死物而大動干戈、血濺紫雁山?”
靜心師太的話顯然讓馬如意外,他怔了一怔,隨既哈哈大笑,笑得林葉紛紛而落。那樣子極爲狂傲。
“馬施主,靜心師太言之有理,還請三思而行。”這一次開口的是個道人。
馬如停了笑聲,一雙巨眼瞪向那道人,“原來‘清鬆真人’也說得是此等冠冕堂皇的大話?”
他咧開大嘴繼續,“我倒忘了,你們是自詡名門大派的大人物,平日裡講得都是大道理,哈哈,倒想請二位前輩問問在場的其他人,來這紫雁山是爲了做什麼?難道只是來看看七色花就罷了?”
說着,他的眼斜睨了周圍的那些江湖人一眼,“七色花是寶物,而寶物人人想爭!我馬如心裡想什麼,便會做什麼,從來不幹那些假正經的事,面子裡說什麼仁義道德,骨子裡還不是爲了一己私慾?比如,你們二位老人家不也是爲了奇花而來?”
這番話讓靜心師太與清鬆道人都皺起了眉頭——
卻見靜心師太身後有一位俗家弟子聞言衝了出來,指着馬如的鼻子喝道:“你怎敢這樣說我師父?我家師父身爲峨嵋的師太,豈會同你一般貪婪?若非怕這七色花落入奸人手中,貽禍江湖,我們還不屑來這一遭……”
“徒兒,不得無禮!”靜心師太喚回了女弟子,又微微一施禮,對衆人說:“各位施主,大家都爲奇花而來,但七色花只是傳聞中的寶物,今日雖然親眼得見,它的功效是否真如傳聞中所言便不得而知了,相信大家都有這個疑慮……”
說着,靜心師太的眼環顧周圍,而她與清鬆道人立在一處,代表的是名門正派的力量。包括柳家堡少堡主也與他們立在一起,柳沾衣和柳扶搖雖是江湖後起之秀,但柳家堡爲北方第一堡,實力強大,當家人柳鐘山可是不含糊的,誰敢輕易得罪?
靜心師太的一番話引來議論紛紛,卻沒有人敢隨便造次了。
“清鬆真人”也清了清喉嚨,朗聲說道:“各位,我等此來也是怕奇花落於邪魔歪道的手中,如果讓那奸邪之人得去練成了絕世神功,恐怕,平靜了百餘年的江湖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人羣中的鬨鬧更大,有的人冷嗤出聲,“意思就是說,我們這些非名門大派的人物,是不配得那七色花了?”
“對!難不成只有你們這些大門派的才能得,比如說那柳家堡的少堡主,與你們站在一起,恐怕也是有份得到了?”
唐盈細細觀察,快速搜尋,發現這些話來自四處,而喊嚷之人,有些她並不熟識,但她看到了“神風手”司馬龍與“六臂猴”李豁,那二人隱在人羣中極不易察覺。
他們幾日前,不正與那魯通是一路爲伴的?
心中有些什麼東西漫上,卻有些模糊,一時捕捉不住,無法理得清楚,於是,再望旁邊的簡隨雲——
青衣的她,立在樹椏間,身上透出的是一種俯看衆生、超然世外的淡然,彷彿,她已將這局面全數籠在心中,一目瞭然。
“各位,請稍安勿燥,我柳家堡來此確也是爲奇花而來,相信大家對此十分清楚,並且也同樣清楚正是柳某與舍妹最早發現奇花是在此紫雁山的。”柳沾衣開口了,雖是少年風雅,但語音清朗中,同樣繞過每一個人的耳朵旁一般,讓遠在數十丈外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彷彿他就站在你的身邊在與你面對面說話,這份功力,讓一些以爲他年青便不看在眼裡的人大大吃了一驚。
但他的話也透出,他兄妹二人才是最早來到這裡的,話中意莫非是說七色花他柳家才更有資格佔取?
這種揣測讓那些人立刻不滿了起來,但他接下來又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說:“各位,柳某並不貪求七色花,只因家母身染奇疾,長年纏綿病榻,眼見一日不如一日,我兄妹才遍尋天下,爲這七色花跋山涉水、歷經奇險,耗時三年零八個月才找到這紫雁山,而在下不爲強求,只需一片花葉,能延續家母性命便可——”
言畢,柳沾衣溫文地看着周圍,柳家堡當家主母多年前身染奇疾一事在江湖中並不是件秘密,而他話裡的謙和讓大家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北方第一堡是當今武林中可與武當、峨嵋相提並論的大家,表現都如此坦蕩而不霸道,讓那些剛剛紛亂的人羣漸漸平靜。
“各位,既然今夜有如此多的同道齊聚此地,貧道以爲,只要不是淪入邪佞之手,即使平分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以免去大動干戈……”
清鬆道人的話纔出口,人羣中又爆出幾聲大叫——
“多此一舉,人這般多,怎麼分?不會是弱肉強食、以多勝少吧!”
“不錯,不錯,什麼名門正派,狗屁!全是欺名盜譽的假話,那麼一株花要平分,怎麼個分法?”
“格老子的,搶了,搶到手再說!囫圇嚥下去,說不準內力立刻提升幾十年功力,還用看這牛鼻子和老尼姑的臉色?拼了!”
“囫圇吞下?好主意!搶!”
剛剛平靜的人羣似乎經不起這種煽風點火的呼喊,也有些黑道人物乾脆抽出兵刃,“靜心師太”與“清鬆道人”的話明顯的擺明他們這些黑道人士的是沒份沾的,豈有此理!
何況能獨佔,便獨佔,平分了,還有個屁用?人這麼多,說不定到自己手裡時,連半片花瓣都摸不着。
就在現場混亂,靜心師太與一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帶頭人在安撫衆人時,一直被晾在一邊的灰衣人突然出手呈掌便向擋在面前的馬如拍去,身形一閃,便趁隙往外逸出。
馬如本與他面對面站着,也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卻對於這迎胸而來的一掌閃避不及,連刀都來不及揮出,就飛了出去,跌在了地上。
其他人驚呼,灰衣人的身手非同一般!竟然一掌就將“狂刀”馬如給拍飛了?
但驚歸驚,更大的誘惑在吸引着他們,那種誘惑來自於七色花的神妙,更來自於競爭者太多的壓力,於是轟轟一片圍了過去,就在清鬆道人、靜心師太有些無法控制全局時,突然——
人羣外一陣慘號與混亂,並且是一片殺伐之聲,唐盈居高臨下,發現外圍又殺進幾十人。
來勢洶洶,也都是一身灰衣,身材都不高大,在人羣中並不顯眼,卻似破竹之劍,把外圍的一些身手不高的武林人給擊了個措手不及。
而那些人的長相,也頗有些特點,帶着異域的色彩,一眼斷定是來接應這個灰衣人的。
“快,快攔住他們,那廝的同夥來了,絕不能讓他們匯合!”不知是誰又這麼高喊了一聲。
這一亂,場面再也控制不住,中間的想往前面擠去,奪那七色花,而前面之人已與灰衣人打到了一處,後面的,則忙於應付灰衣人的同伴。
一時間,刀槍劍戟、鞭棍錘斧等十八般武器都滿天揮開,林中是人影錯亂,呼喝連天,再也聽不清誰在喊什麼,誰在叫什麼……
就連那些立在前端的功力深厚的武林前輩,也無法分身鎮住場子,而是在招呼自家門派的人物,試圖掙出這個圈子。
“姑娘?”唐盈看向簡隨雲,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只要簡隨雲插手,這場亂局會立刻消彌,即使下面那些人都是些勇莽自大的江湖人!
簡隨雲沒有動,也沒有言,眼神淡得讓她無法捉摸——
正在此時,她突然瞟到天上似乎有什麼落下,張眼望去——
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