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當日,一行人抵達棲身過夜的田莊時,已是夜色闌珊。

遙遙望去,點點燈光在黑暗中煥發着融融暖意。

這是當地一個富戶的莊子,富戶應是與俞仲堯、高進有些淵源,年事已高,一把花白的鬍鬚,站在莊裡的住宅外翹首盼望,遙遙見到兩人,快步相迎,語氣熱絡地寒暄着。

章洛揚刻意落後一段。她看得出,俞仲堯與高進對老人家的態度亦是親暱中透着尊敬,似是忘年交,不該打擾。

老人家爽朗地笑着,引着俞仲堯和高進徑自進了宅院。

俞仲堯和高進則先後回首,分別看向章洛揚和沈雲蕎,以眼神、手勢示意他們要與老人家敘談,讓她們照顧好自己。

她們自是笑着點頭,在莊子上的僕婦帶路之下,去了安歇之處。

莊子上並沒太多屋舍,是以,當晚兩個女孩歇在一處。

晚飯說起來是四菜一湯,但都是蒸、煮而成的食物。已在大周邊境,若非官宦之家,是吃不到精緻的烹炒而成的菜餚的。

沈雲蕎這隻饞貓因着疲憊、飢餓,連挑剔的心情都沒了,大快朵頤之後,便躺到了牀上去,長舒了一口氣,“第一天就這麼累,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過幾天就習慣了。”章洛揚應着,將燈燭移到桌案邊緣,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行李內取出針線活來做。

沈雲蕎草草看了一眼,滿含欽佩地道:“你可真是精力旺盛,居然還有閒心做針線。天啊……”

章洛揚笑笑,沒說話。

“我先睡了啊。”沈雲蕎胡亂脫下衣服,蹬掉靴子,翻身向裡,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章洛揚在做的是給沈雲蕎的一件中衣,啓程時只剩個小尾巴,便帶上了,沒多久便已做完。

連翹在路上負責照顧章洛揚,見室內還掌着燈,便走進來奉上一杯熱茶。

“快去睡吧。”章洛揚笑着接過茶盞,“夠辛苦了,不用照顧我。”

連翹笑着稱是,“小姐也是,您看沈大小姐,都已睡了一覺了。”

“這就睡了。”章洛揚點一點頭,待連翹出門之後,把做好的中衣收了起來,又找出一個樟木小匣子。

匣子裡有兩枚羊脂玉戒指,用帕子包裹着。

兩枚戒指一大一小,是上好的羊脂玉。

這幾年,她除了給自己添置些墨寶、古籍、作畫用的顏料,很少添置價高的首飾,這兩枚戒指是例外。

是一次難得出門,去玉石鋪子裡轉了轉,看到了這兩枚戒指。

掌櫃的見她側目,便笑着說這兩枚戒指還有個故事呢。

她就隨口問了問。

掌櫃的告訴她,這兩枚戒指是前兩年名噪一時的京城第一美人賀濤要他照尺寸打造的。彼時賀濤離成親僅有三個月光景。卻沒想到,不過三個月的光景,賀家便天翻地覆——受一宗貪污案連累,賀家倒臺,抄家、官職被奪、淪爲平民。

與賀濤定親的那男子並沒伸出援手,坐視賀家落難,不聞不問,並且,退了親。

賀濤經受了這樣大的挫折,自是早已忘了定做的這兩枚戒指,便是記得,也沒心思更無銀錢取回。

末了,掌櫃的訕訕地笑,“有多嘴好事的人不知怎的知道這對兒戒指,且一味宣揚,唉……硬生生的落井下石,現在倒好,這對兒戒指成了京城諸多閨秀都知道的東西,常拿來說事,簡直成了我這鋪子的招牌。”是從本心不敢指望章洛揚會買下這一對兒戒指。

章洛揚卻是不解,“這跟這對兒戒指有什麼關係呢?玉都是有靈性的,被冷落會傷心的吧?”

掌櫃的被說得一怔。

章洛揚只是覺得人與物件兒是該分開來對待的,猶豫片刻,問了問價錢,買下了這對兒戒指。一來是戒指的玉質很好,二來對京城第一美人那段經歷實在是唏噓嘆惋不已,再者,花費的銀子是自己賣繡活、字畫賺來的,怎樣花都心安。

末了,她又看中一塊玉牌,照價買下。

回到府中,她纔想起應該試試大小,便戴了戴那枚小一些的戒指,竟是十分合手。再合手也沒用,這對戒指是成雙的,該是兩個人一起戴的,試完便摘下,倒是將那塊玉牌隨身戴在了頸間。戲謔地想,只當是自己送給自己的禮物。

此刻想到了這件事的原委,她不由怪自己當時怎麼沒多問幾句賀濤家族落魄之後的情形。唉,那會兒的腦子真似木頭做的。

來歷曲折,這戒指卻算是她很看重的隨身之物了。她把玩片刻,放了回去,洗漱寬衣歇下。

入睡前,她忽然想到了賀園。

賀園,會不會與賀濤亦或賀家有點兒關係呢?念頭一起,便笑自己胡思亂想。不可能的。她是對京城的事情孤陋寡聞,還有云蕎呢,這麼久了,可從沒聽雲蕎嘴裡說出過賀濤的哪怕一點兒傳聞。要是賀家又翻身得勢,賀濤那樣的人物,必會成爲熱議的焦點。

她翻個身,闔了眼瞼。

一夜無話。

清早,一行人都被隨從早早喚醒,洗漱用飯。

沈雲蕎睡了個好覺,起來時又是神采奕奕的了,匆匆用過早飯,跑去找高進。

高進還在用飯,臉色有點兒蒼白,身上還有酒味。

像是宿醉未眠的樣子。沈雲蕎這樣懷疑着,問出了口。

高進點頭,“我們跟老人家聊得高興,不知不覺就到了清晨。”

沈雲蕎歎服,“你跟三爺這都是什麼性情啊?明明是病貓,偏把自己當打瞌睡的虎。”

高進老實不客氣地道:“傷病纏身也是不發威的老虎。”

沈雲蕎笑開來,“嗯,這話我信,只是擔心你們半路躺倒鬧笑話罷了。”

“常事,把心放回肚子裡。”高進指一指對面的椅子,手裡的調羹攪着粥碗,“坐下說話,你這麼杵着我吃不下飯。”

“……”沈雲蕎覺得自己夠沒心沒肺了,可是對這人開玩笑的方式有時候還是承受不來。

“對了,”高進喝了兩口粥,慢條斯理地道,“昨日有人前來告知三爺,風溪那個地方,猶如一個小國家一般,這兩年已經有人開起了銀號,現在那裡通用銀票。”他從袖子裡扯出一張銀票,“是這種。居然跟大周的銀票相差無幾。”

沈雲蕎接過銀票,分析着他這一番話裡點出來的種種消息,“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三爺的心腹已經混進了風溪?那麼風溪是個多大的地方?他們查沒查到洛揚母親在不在那兒?”

高進放下調羹,拿起一個肉沫燒餅,吃了一口才道:“第一個問題是顯而易見,三爺不打沒把握的仗。第二個問題,風溪的面積算起來的話,跟大週一個不大不小的省一般。第三個問題,當然是還沒查到。你能在短短時日內走遍一個省那麼遼闊的地域麼?”

“哦。”沈雲蕎這才凝眸看着手裡的銀票,擡眼時已經是兩眼放光,“這是三爺的人用真金白銀換來的麼?”待他肯定地點頭之後,繼續道,“那麼,你能讓他們通融一下吧?我跟洛揚到了風溪,也需要銀子逍遙自在的度日,這樣才能專心尋找洛揚的母親——”

“說。”

“我把手裡一部分的小黃魚、銀票給你,你照價給我換點兒風溪當地通用的銀票行不行?”

高進笑起來,隨後拿出一個荷包,“拿着。”

“什麼啊?”沈雲蕎說着話,把荷包裡一卷紙質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看,發現都是銀票,與方纔看過的那張樣式一樣,只是面額不同。她一張一張數過去,驚覺總數額竟有三千兩之多。

她莫名覺得燙手,“這麼多啊……不行啊,我們總共都沒這麼多銀子。還是說——”她驚訝地睜大眼睛,“風溪的金子銀子與大周的價值相差甚遠?不然沒道理啊,我這一陣坑蒙拐騙的,再加上跟洛揚原有的傍身銀子,折銀子也就兩千多兩。”

“胡說。”高進無奈地牽了牽嘴角,“價值相差無幾,這是三爺和我跟你和章大小姐的花銷,免得到時候你們捉襟見肘——三爺的心腹交出來的銀票總額起碼得兩三萬兩。”

“是這麼回事啊。”沈雲蕎眨了眨眼睛,數出幾張銀票,把其餘的還給他,“我們有這一千兩就好,等會兒我就把那些小黃魚給你。”

高進睨了她一眼,面色微沉,“都收下。就當是我跟三爺給章大小姐的吧。”

“……”

“你要是處處防範,自己單獨走就好,我們這一幫居心叵測的貨色何時對你動了邪念可怎麼辦。”

沈雲蕎也有點兒生氣了,“你懂不懂人情世故?這叫親兄弟明算賬!莫名其妙的,你教訓誰呢?”

高進一副拿她沒轍的樣子,“那就請你別分得這麼清楚。早就分不清了。”

沈雲蕎哽了哽,想想也是,把還給他的荷包又收了回來,“算你有力。你這個瘋子!”

高進又恢復了笑笑的樣子,“隨你怎麼說。給你什麼就拿着,別總把自己當外人。”

沈雲蕎瞪了他一眼,“這是白送的?”

“嗯。不用你們用銀子兌換。”

“那更好。”沈雲蕎心念一轉,眼中也有了笑意,“噯,三爺去風溪,是不是要去做大財主啊?不然心腹也不會一下子兌換這麼多銀票。”

“怎麼想都行。”

“嗯,那可有點兒意思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一陣子話,到高進用完飯,有人來稟,說該走了,就差他們兩個了。兩個人即刻出門。

走向宅子大門外的時候,一名錦衣衛急匆匆過來,低聲通稟高進。

沈雲蕎隱約聽到了付小姐、追風、藥等字句,不由神色一凜。

追風是洛揚的坐騎。

高進聽了,大步流星走遠,去知會俞仲堯。

沈雲蕎急匆匆跟了上去,到了外面,見章洛揚正面帶愁容地站在追風一側,手勢溫柔地撫着追風的頭。

“洛揚,”沈雲蕎走過去,急切地問道,“追風怎麼了?”

章洛揚低聲道:“被人下了藥,是能讓追風過一段時間就發狂的。幸好有人及時發現換了草料,它只吃了一點點。現在就是稍微有點兒不舒坦,今日我換一匹馬,讓它跟着走就好。”

“付琳做的吧?”沈雲蕎也壓低了語聲。

“嗯。”章洛揚點了點頭,“這事情不簡單,我們等等看。”她心裡極其厭惡做這種手腳的人,也是因此,分外心疼身邊的追風。是她險些連累了這無辜的駿馬。

不遠處的俞仲堯聽高進說了此事,不動聲色,閒閒踱步到了絕塵近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先吩咐人將所有馬匹的馬鞍腳蹬繮繩換新的,之後喚章洛揚,讓她今日騎絕塵趕路,安撫道:“有追風在,它不會跟你鬧脾氣。”

章洛揚笑着點頭。

沈雲蕎則密切注意着付琳。

付琳看着莊子上的人幫忙將所有駿馬的馬鞍腳蹬繮繩換下,目光黯了黯。等到俞仲堯又讓人仔細檢查每匹馬有無異狀的時候,眼神已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沈雲蕎挑了挑眉,心說也不知道俞仲堯會怎樣處置這個賤人。

俞仲堯倒是並不心急,和高進一道與忘年交辭行,上馬之後如常趕路。

追風雖然有點兒精神欠佳,還是寸步不離地跟在絕塵一側,叫沈雲蕎和章洛揚爲之動容。

此外,章洛揚很擔心俞仲堯的坐騎會忽然發狂將他摔下馬,催促絕塵趕上去,剛想要提醒,他已對她一笑:

“墜馬而亡說起來沒面子,我可不肯這麼死。”

章洛揚啼笑皆非,“反正你小心。”

“明白。”他報以清朗一笑。

午間,在一個樹林外歇腳、用飯。

等在這裡的幾個人早已做好了飯菜,是將青菜、豆腐、肉放在一起燉了一大鍋,每人一大碗菜,還有兩個熱氣騰騰的大饅頭。

“賣相不佳,吃起來倒還可口。真就是大鍋菜的妙處。”沈雲蕎中肯地評價道。

孟灩堂卻道:“這是什麼飯菜?餵豬呢?”

惹得半數人報以冷眼。

孟灩堂見章洛揚渾似沒聽到,和沈雲蕎坐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樣子別提多可愛了。他心緒由此變得明朗,對瞪着自己的人們回以歉意的笑。

高進和俞仲堯坐在一起。

手下也不知從何處淘換來一個陳舊的矮几,給他們充當飯桌,椅子、坐墊之類自然是沒有的。兩個人也不介意,席地而坐,風捲殘雲地用晚飯,閒閒的說話。

簡西禾吃完飯,走到付琳身邊,道:“安排好後事沒有?”

付琳根本沒胃口,吃不下菜,更不喜歡吃饅頭,此刻正把饅頭一塊塊掰碎,聽得他忽然來這麼一句,擡眼看他,笑意雖冷,語氣卻出賣了心緒,有點兒發飄:“從何說起?”

簡西禾幫她回憶整件事的經過:“章大小姐愛重追風,也可以說,她喜歡馬,跟不少男子一樣。如果你下毒手把追風殺了,她會很難過,那麼,俞仲堯應該就讓你一命抵一命了。所以你不敢,又知道這半日的路程險峻,馬若是發狂疾奔,章大小姐少不得要落得個半死不活的下場,所以你便只是下藥。爲防萬一,你又收買了你的隨從,讓他不但幫你給追風下藥,還讓他在備用的幾匹馬的馬鞍上做了手腳——萬一追風承受不住藥力,不能發狂卻病倒了,章大小姐只能換坐騎趕路。”

“你——”付琳抿了抿脣,“很會編故事。”

簡西禾漠然一笑,“我親眼所見,俞仲堯的隨從親眼所見——都盯着你呢,你不知道麼?”

付琳哽了哽,“爲何?”俞仲堯命人盯着她也就罷了,那麼簡西禾呢?他是爲什麼?

簡西禾知道她爲何有此問:“不管是爲了誰,我都要盯着你。”

“包括爲了我姐姐?”

簡西禾頷首。

付琳這才扯出一抹笑,“便是證據確鑿,我要傷的不過是幾匹馬,誰又能將我怎樣?沒人因此受傷——我爲何要準備後事?”

簡西禾搖了搖頭,目露不屑,“你心裡始終都存着一份幻想,以爲俞仲堯真把你這個人質當回事,或者說,你以爲你姐姐在俞仲堯心裡有點兒分量。可事實不是,你太不瞭解他了。你們姐妹兩個,是他的恥辱,對他傾心亦是一樣,是他嫌惡至極的污點而已。”他指一指付琳沾滿塵土的馬靴,“對待礙眼的污漬,遲早要除掉,只看何時才願意動手而已。”

付琳沉默片刻,笑得有恃無恐,“可你會救我。”她賭他以前說過的一些話都是氣話,賭他是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喪命的。因爲他欠姐姐的,欠了這些年,他怎麼可能分開來對待呢?假如她死在他面前,來日與姐姐相見,他要如何交代?

心念一轉,她又有了幾分篤定,“再說了,俞仲堯也不會殺我,你少危言聳聽。他要是想殺我,爲何到現在還沒發話?一整夜的時間,他爲何毫無反應?”

“說的是。”簡西禾一笑,“那麼你爲何不反過來想想,我要是想救你,爲何要等到此刻纔來找你說這些?俞仲堯要是不想殺你,爲何不在昨夜命人警告你和那名隨從?按我猜想,他只是還沒想好如何發落,是讓今日變成你的忌日,還是讓你生不如死。再者,你也不想想,昨夜歇腳處,是他故友名下產業,換了你你好意思見血光?”

他語聲剛落,有人高聲道:“啓程趕路!”

簡西禾轉身離開。

付琳心生不寧地上了馬。簡西禾是個一等一的烏鴉嘴,他的話不管好聽難聽,應驗時居多。

俞仲堯總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他策馬前行片刻,便撥轉馬頭,打手勢讓衆人停下。

衆人不明所以。

簡西禾卻是輕輕嘆息一聲。

俞仲堯喚阿行到近前,手裡的鞭子指了指付琳和她那名隨從,“策馬拖行至死。”語氣極爲平靜,正因太平靜,更顯殘酷。

衆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俱是驚詫不已。只有阿行毫無意外,恭聲稱是,隨後點手喚人。

“慢着!”

有人最先回過神來,策馬向前,奔着俞仲堯而去。

是孟灩堂。

俞仲堯挑眉,“何意?”

“你這處置不妥,太草率。”孟灩堂直言道。他已對付家姐妹與俞仲堯的淵源瞭如指掌,俞仲堯不打沒把握的仗,他亦是。從大局着想,他願意俞仲堯將付琳扣在手裡當做質子,如此,勝算更大一些。

將付琳處死,來日付珃萬一得到消息,豈不是會恨俞仲堯入骨?

萬一付家在風溪的地位顯赫,又與俞仲堯有着這樣刻骨的仇,他們還想活着回來麼?

退一萬步講,他還日思夜想的盼着俞仲堯來日做付珃的上門女婿呢——那種可能是很小,可誰又能斷定絕無可能?只要有這種可能,他就要極力促成。假如付家與俞仲堯成了仇人,還談什麼嫁娶?

付琳見此情形,心頭一鬆,下意識地冷眼瞧了簡西禾一眼。心說你不幫我,也無所謂了。孟灩堂的話可比你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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