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朱慕雲獨自回到了朝陽巷。下午,安清會請了幾名工人,在胡夢北的住所挖掘。胡夢北要保護的東西,肯定是最重要的東西。史希俠斷定,下面的地下室,一定會有很重要的東西。
史希俠並不知道,下面只是一條暗道。當然,也兼有地下室的作用。但地下室更多的是掩護,就算被人發現,也沒人會在意這條暗道。
趁着黑色,朱慕雲摸回了對面的房子。在回去之後,他在周圍仔細觀察過,確認沒有可疑人員,纔回到自己的房子。進去後,朱慕雲也沒有開燈,徑直到了地下室。將入口反鎖後,朱慕雲趴在通往胡夢北處的暗道門外,仔細的聽着動靜。
這道門只能單向打開,而且很厚,門是鐵製的,外面包着一層泥。當門合上時,無論是從朱慕雲這邊的地下室,還是胡夢北那邊的暗道,看上去都嚴絲合縫,很難看出破綻。
聽了一會,感覺沒有危險之後,朱慕雲掏出槍,將子彈上瞠,左手小心翼翼的拉開門,右手則拿着槍嚴陣以待。
除了迎面吹進來一陣塵土外,暗道內並無其他人。朱慕雲找來手電,仔細看着暗道。雖然爆炸是發生了入口,但此地也被涉及。暗道頂上掉了一層塵土,如果踩上去很容易留下痕跡。
可此時他已經顧不上這麼多,迅速找到電臺位置,將電臺和密碼本搬回自己的地下室。將暗道的門關好後,迅速裝好電臺,接好天線,一邊開機,一邊翻看着密碼。而那把手槍,順手放在旁邊。
朱慕雲翻看密碼的速度很快,他一目十行,大腦高速運轉,將看到的內容,儘量記在腦子裡。當然,今天晚上,他只需要發一封示警電話,見到需要的密電碼,先行記下來。
當電臺聯通後,朱慕雲迅速發出一組電碼,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個字:胡已暴露,待命。落款只有一個字:草。
爲了確保組織能收到,朱慕雲發了兩次,這也是通用做法。比較重要的電報,一般都會發兩次,待對方接收無誤後,才能結束。電報的內容本來就很短,一旦漏收一個字,內容完全會相反。
摘下耳機,左手打開手電筒,右手握着槍,再次打開暗道的門,他必須檢查一次暗道,以確保不會給敵人留下任何可用的線索。
只是,入口完全塌陷,朱慕雲靠雙手,肯定挖不出什麼東西。就算他有工具,也沒辦法挖出埋在下面的東西。以朱慕雲對胡夢北的瞭解,暗道入口處,可能會有一些資料,比如說黨的文件,一些進步的書籍之類。另外,那把沒發現的手槍,也有可能在那裡。
當朱慕雲聽到電臺接到信號的嘀嘀聲時,迅速跑回了自己這邊的地下室。他看了一眼時間,從發出電報到接收回電,僅僅過了十五分鐘。
這個時間是非常短暫的,從對方接收電譯,再到譯電,送給首長,再回電,編碼、發報,整個過程滿打滿算,差不多也要十五分鐘。也就是說,首長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電報,並且在最短的時間作出了反應。
收電報的時候,朱慕雲無需記錄,這是他最大的優勢。他一邊壓碼,一邊迅速翻着密碼本,很快,朱慕雲就愣住了。
因爲組織的回電也很短:野草同志,請迅速撤離。
朱慕雲一心想的,是如何營救胡夢北。但組織上考慮的,卻是他的安全。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怎麼能撤離呢?組織上之所以讓自己撤離,是因爲對胡夢北情況的不瞭解。但朱慕雲認爲,胡夢北對革命無比忠誠,絕對不會出賣組織。
因此,自己的安全不會有問題,也不需要撤離。現在最重要的,是營救胡夢北。他馬上再次發報,彙報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採取的步驟。
然而,很快,他又收到了一封措辭嚴厲的回電:野草同志,請遵守紀律,先撤離再圖營救。
在正式從事地下工作時,朱慕雲就與胡夢北一起制訂過撤離方案。只是,隨着他職務的變化,撤離方案也經常修改。像胡夢北的撤離方案,完全可以從暗道離開,從城北直接出城。哪怕特務有三頭六臂,也別想抓住他。
可胡夢北對形勢估計不足,沒有作出正確的決定,導致身陷囹圄。朱慕雲的重要性就不用說了,如果他再暴露,將是我黨的一大損失。
朱慕雲無奈之下,只能回電:明天請假,下午離開古星。
當電報發出去後,朱慕雲整個人都有一種無力感。對一名地下工作者來說,因爲意外情況而撤離,意味着任務失敗。而且,拋下自己的戰友、同志,爲求苟活而離開,朱慕雲能安心麼?
邊明澤收到朱慕雲的最後一封電報後,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胡夢北的暴露,很是意外。但也說明了,情報工作容不得半點疏忽和僥倖。任何一個地方出錯,都有可能帶來致命的後果。
我黨對地下工作者的首要原則,歷來都是以安全爲上。哪怕情報再重要,也要先考慮個人安全。黨組織從來不鼓勵,爲了情報而犧牲生命。這一點,與軍統、日僞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隨即,邊明澤的臉色又變得冷峻,胡夢北被捕,野草情報組宣告解散。隨之而來的,是朱慕雲將面臨巨大的危險。這件事,他必須詳細瞭解後,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
可不管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對胡夢北進行營救。邊明澤也堅信,胡夢北是一位忠誠的革命戰士,絕對不會當叛徒。可是,組織程序就是如此。一位同志暴露,整條線的同志,都必須轉移或者隱蔽。
朱慕雲是公衆人物,他不可能轉移也不可能隱蔽,唯一的辦法就是撤離。當然,撤離也會臨時撤離和永久撤離。朱慕雲的意思,還只是臨時撤離,等待進一步消息。
鑑於野草情報組的重要性,邊明澤也不敢獨自作主。他拿着電報,去縱隊首長彙報。鄂東遊擊隊被擊潰後,國民黨軍隊總算穩定下來了。但是,新四軍的部隊,依然沒有回豬婆山。因此,第五師的成立大會,也一直沒有舉行。
朱慕雲將電臺藏到了自己的地下室,他這邊的地下室,還有一處暗室,專門用來存放最重要的東西。爲了掩護暗道,他特意在地下室放了一些金條、大洋之類的東西。真正的機密,放在暗室中。
電臺放在裡面,但密碼本卻被他燒了。在連續看了幾次之後,朱慕雲確信,自己對密碼本倒背如流。他的暗室,就算被人發現,哪怕知道他有電臺,也能解釋得通。但如果密碼本被發現,就是不打算招了。
在暗室內,還有兩枚手雷,這東西威力巨大,朱慕雲想了想,都拿了出來。走到胡夢北的暗道內,也做了兩個詭雷。如果特務挖開了地道,只要他們走進來,又會觸發這兩個手雷。
至於暗道的痕跡,他則用掃把小心的清除。其實,也沒必要清除。只要特務敢進暗道,就一定會引發手雷。到時,整個暗道又會遭到破壞,所有的痕跡全部會被清除。
只是,爲了不破壞暗道的門,朱慕雲把手雷儘量往胡夢北那邊安放。雖然暗道的門很牢固,可如果受到衝擊,門上的僞裝掉了下來,也會後患無窮。
朱慕雲的任務,不是以防萬一,而是要阻止事情發展到這一點。他雖然向組織彙報,明天請假,下午撤離。但如果請不到假呢?自己後天再撤離,是不是也可以?
或許組織會批評自己無組織無紀律,可朱慕雲覺得,只要能救出胡夢北,就算被批評,也是能接受的。他現在可以一走了之,但如果胡夢北出事了呢?恐怕到時候,自己一輩子都會內疚。
胡惠芹的剛烈,給朱慕雲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胡夢北也犧牲了,是不是太殘忍了?
將一切處理好,朱慕雲將暗道的門反鎖,同時將自己這邊進入地下室的入口也仔細的關好。他這邊的入口,比胡夢北那邊要複雜,與白石路差不多。入口有一個機關,可以在外面將門鎖死。而且,控制機關的地方,距離入口有一段距離。
打開機關,入口不會打開,還必須去手動打開入口。如果不打開機關,入口是完全鎖死狀態,根本不會知道,那是一個地下室的入口。這種雙層保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證入口的安全。
回到家後,朱慕雲怎麼也睡不着。自己的潛伏工作,一直進行得很順利。可是,僅僅一次疏忽,就讓胡夢北暴露。回想剛加入黨的時候,每天晚上都要聽胡夢北講課,那個時候多麼美好啊。
想着胡夢北可能正在受刑,那種非人的刑罰,哪怕就是想想,也讓人渾身發冷。但朱慕雲極力要將這個想法驅之腦外,他想一個可靠又安全的辦法,將胡夢北營救出來。自己人脈這麼廣,可動用的關係也多,一定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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