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林無相忽地喚住了欲離開的安夏,指着雲湛道:“既然姑娘說我和這孩子不親,總是要聯絡聯絡感情纔是。客棧的牀太硬睡不習慣,總是要叫在下試過雲家的牀纔好。若是還睡不慣,明個兒就該打道回府了。”
凝歌挑眉,本想要開口拒絕,但是一想起雲湛那雙漾着水波的大眼,那無辜的眼神,瞬間心就柔軟下來。
“雲家的牀,可也未必有那麼軟呢。”看着林無相那一身灑金的紅袍子,凝歌心中一動,就計上心來。
“總要試試才知道。”林無相笑的別有深意,精緻的羽扇一開,正迎着初升的朝陽,一片耀眼奪目,晃得凝歌幾乎睜不開眼睛。
七九疑惑的看了林無相一眼,上前挽了凝歌低聲道/:“姑娘,雲澤還在日初閣等着您呢,”
凝歌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在理會那林無相,就跟着七九邁進門去。
等着凝歌的可不僅僅只有云澤,就連看凝歌不順眼的雲家長老們也進了日初閣,凝歌去的時候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一羣老頭子皺着眉頭,氣氛凝重,一邊伺候茶水的雲澤見凝歌來了,連忙迎上去,暗自在心中長吁一口氣,笑道:“姑娘可算是來了,可急壞了衆位長老。”
屋子裡的長老們見凝歌來了,本能的站起身來,卻是在大長老雲震天的一個怒視下都訕訕坐了回去。
通過玉展一件事情,衆人已然是看見了凝歌身上的魄力,要比任何一個人都適合做一個商人。奈何總是要有人放不下面子。
凝歌瞧向坐了滿屋子的老頭子們,在門口接了雲澤遞過來的茶碗猛地灌了一口,問道:“所爲何事?”
“可不就是爲了玉展上下來的訂單的事情。”雲澤嘆息。
玉展是成功的,憑着連家和雲家八卦的噱頭,衣服倒是訂出去不少,可是這後續做衣服卻是成了一件難事。
多少人是賣了連家和雲家的面子訂的,又有多少人真的等着這衣服能收斂財富?
要知道雲家並沒有布莊,也沒有裁縫鋪,能拿得出手的那幾個繡娘最多補不過能分擔個十幾件衣服,可是擺在那裡的可是上千件的衣服啊!
難道凝歌當真是要眼大嘴巴小,能看得見,卻吃不下去麼?
雲澤深深的看了一眼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的凝歌,暗自想凝歌這麼有主意的人,斷然是對這樣的事情早有準備的。
“姑娘不妨把心裡的想法和長老們說一說,免得他們日夜擔憂,一把年紀了就連覺都睡不好。”
“有什麼好擔憂的?”凝歌說着就邁進屋子裡去,盈盈對着那一屋子的老人行了禮:“衆位長老安好。”
衆人還沒有敢吱聲,就聽見爲首的大長老冷哼了一聲,淡淡的平了凝歌的禮,問道:“我們來是想要問你,你慫恿雲殤辦了玉展,非要和一鳴布莊持衡。而如今這府裡一千餘件的訂單當藥如何?”
凝歌只覺得好笑。
她還不知道她是慫恿雲殤辦的玉展呢。得虧這玉展收穫頗豐,否則這幫老頭子們非要扒了她一層皮不可。
“你要知道雲家本就沒有布莊,你吃下這麼大一筆單子,雲家力不從心,到時候失信於人,可是要叫我雲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雲震天淡淡的瞥了一眼凝歌,雙手拄着柺杖,冷冷的說道。
一個黃毛丫頭片子,能有什麼作爲。
凝歌渾不在意,只是就着雲澤身邊的椅子坐定,順手攬了桌子上一杯茶,悠悠的用茶碗拂去表面上浮起來的茶葉,瓷器碰撞的聲音沒能打斷雲震天的質疑。
忽地,凝歌勾脣,彎着眉眼雲淡風輕道:“承蒙各位長老擡舉,我確實也是沒有這樣的本事來完成這麼大的一筆訂單。所以我準備把這單子下到一鳴山莊去。”
“什麼?”衆位長老異口同聲,聲音頓時拔高了八度,渾厚的聲音險些就變成尖銳的叫聲。
雲震天臉色由白轉紅,死死的盯着凝歌,在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個妖女必定是沒安什麼好心。
“哼!你難道是一鳴山莊潛入我雲家的臥底,竟然處處幫着一鳴山莊!當真是雲殤瞎了眼!看不清你這妖女的廬山真面目。”雲震天憤怒的一拍桌子就站起了身,柺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點的分外的用力。
只是那身子卻是羸弱的很,搖搖晃晃的險些就要倒下。
“咳咳!”雲震天猛地咳嗽了兩聲,長老們就都慌了神,連忙蜂擁上去噓寒問暖,好一陣子都不消停。
“姑娘。”雲澤有些擔憂的看向凝歌,卻見凝歌穩坐如泰山,即便是崩於頂怕是也不能撼動半分,只是低低的喚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許久,雲震天緩過了氣來,見凝歌手中依舊是捧着茶碗,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心中一驚,臉上難掩一陣諸色。
那女娃的眼睛好像是會洞悉人心,不過是微微露出一些光芒來,就叫人無地自容。
只是她怎麼會知道他是裝的呢?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正在雲震天心中糾結的時候,凝歌緩緩開了口:“大長老還是要好生注意身體纔是。”
一提到這遲來的關心,雲震天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你趁早離開我雲家,可以容我這把老骨頭多活幾年。”
凝歌直起身子來,搖頭嘆息:“那真是可惜了。”
“你!”
“不過,如果大長老有把訂單交給一鳴山莊更好的法子來兌現承諾,心水倒是願意聽一聽,並且一定採納。”凝歌話鋒一轉,戲謔的看向雲震天。
雲震天心中一喜,低頭沉思,許久之後卻又沉下了臉色。
“老夫雖然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但是也知道一鳴布莊在雲城本就算是一個大頭,若是叫一鳴布莊得了勢,雲城的情景可想而知。你難道是想要敗了我雲家爲止麼?”雲震天的鬍子隨着說話的聲音一翹一翹的,撓的凝歌心中癢癢,暗忖這老爺子除了有些迂腐之外,還是挺可愛的呢。
“那就退了訂單,把訂單收穫的錢全部都退回去如何?”凝歌笑道。
雲震天不敢置信的看向凝歌:“你是瘋了麼?那玉展耗費我雲家大半的身家,撈回來的定金也不過纔算是小有盈利。你一還回去,那玉展豈不是白費功夫。你是在戲耍我雲家麼?”
“嘖嘖……”凝歌站起身來,嘖嘖有聲,爲難道:“大長老既不肯聽心水的話,把訂單叫給一鳴山莊,又不想到手的錢財就這麼飛了,可是叫心水好生爲難呢!”
“你!”雲震天被凝歌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這才驚覺凝歌分明就是下了一個套,就等着他鑽進去呢。
“哼!”雲震天氣極,住着柺杖拂袖而去,迎門撞上前來找凝歌的雲湛,臉色更加的難看。
雲湛見着雲震天氣勢洶洶的模樣,又瞧見凝歌端端坐在裡面,就知道這雲震天八成又是在凝歌那裡吃了虧,大眼一動,連忙就給雲震天跪了下去。
“太爺爺!”
雲震天氣急敗壞,接連後退了兩步,指着地上跪着的雲湛低吼道:“你個來歷不明的小乞丐,休要亂叫!”
雲湛煞有介事的搖頭,道:“父親時候我有家有娘,可不是什麼小乞丐了。還有,家裡來了客人,正在前廳裡和父親說話,聽說還是個土匪頭子,太爺爺要不要去看看?”
“土……土匪頭子?”雲震天顧不得雲湛一口一個太爺爺,在聽見土匪頭子的時候心中暗自一驚,連忙拄着柺杖就向着前廳走去。
如今的雲家真是翻了天了,就連土匪都敢往家裡招惹了。這方圓百里內有的土匪頭子除了不周山就再也沒有了,雲殤總不至於會結交那不周山上的冷麪閻羅吧?
真是被吃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雲震天氣急敗壞的想着。
雲湛目送雲震天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又見端坐在凝歌日初閣的長老們陸續找了理由裡去之後才見凝歌迎出來。
笑眯眯道:“你這樣攛掇你父親和你父親還有你太爺爺鬧在一處,可不是什麼好事。”
雲湛被凝歌繞的有些暈,撓了撓頭才道:“父親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他要住在日初閣。”
凝歌揚眉:“哦?”
雲湛睜着一雙大眼,無比渴求的看向凝歌,那樣無辜的眼神正是凝歌的軟肋,戳在凝歌心上最柔軟的地方,微一沉吟才道:“住在這可以。”
“當真?”雲湛驚喜的攥緊了凝歌的袖口。
卻是被凝歌無比認真的拂開了手:“不過你回去跟你父親說,住在日初閣是要收租金的。”
“啊?”雲湛長大了嘴巴,知道凝歌是擺明了不想給自己父親進來住的意思。
要不然哪裡有來作客還要收租金的?
“也不貴。既然你父親說客棧的牀太硬了睡不着,就喜歡上雲家的牀了,那我日初閣偏殿裡倒是有一張極好的牀,不過要付比客棧貴百倍的價錢,唔……掐指一算,大概要一萬兩。”凝歌煞有介事的算計着,聽得身後的雲澤一聲悶笑。
雲湛嘴角微抽,總感覺凝歌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塊金元寶。
這女人是財迷心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