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葉霜當即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擺手尷尬的笑道:“我去看看阿呆兄去哪兒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着,她的人影已經一溜風的不見了。
玉沉淵的面色已經緩和了過來,他放下茶盞,擡手託着腮,看向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若有所思道:“說起來,我很是好奇你那位阿呆兄,是什麼來歷?”
阿呆的來歷,楚雲笙都不清楚,不僅僅不清楚他的來歷,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或許跟遼國那位深宮中的皇后有些千絲萬縷的關聯,否則的話,當年遼皇后也不會請求師傅不遺餘力的救治他,但遼國人極重視皇族血統,也不可能會讓皇族的子弟流落民間的,所以最初楚雲笙還猜測過有沒有可能阿呆是遼國的某一位生下來就有不足之症所以不受寵的皇子,但後來查過遼國的皇族族譜,她幾乎可以確定,他並非是皇族中人。
關於他的身世,估計也只有師傅才清楚罷。
或許,蘇景鑠也知道一點,不過之前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沒有向他問起。
其實,不管阿呆是什麼身世,家族背景如何,他都是阿呆,是那個永遠帶着青銅面具,一直將外面的世界與自己隔離開來的偏執單純的少年。
楚雲笙不知道玉沉淵何以會對阿呆的身世產生興趣,這還是他頭一次用這麼正兒八經的態度向她打聽一個人。
但是她所知道的答案恐怕要讓他失望了,楚雲笙擡手,將窗戶往上推了推,拉大了縫隙,外面肆掠的風轉眼間就席捲着從那縫裡鑽了進來,讓人且冷,且清醒,楚雲笙沒有看玉沉淵,只把目光落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淡淡道:“他是我師傅領養在身邊的孩子,性子比較單純偏執,所以對功夫的造詣有着異於常人的天賦和專注。”
“領養?多大的時候領養回來的?”玉沉淵收回了落在外面的目光,轉過眸子裡,認認真真的瞧着楚雲笙,似是想從楚雲笙的目光裡看出她的話裡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他追問道:“你可知他這性子,是與生俱來的孤僻和內向嗎?”
楚雲笙也不避讓他探究的目光,聳了聳肩,搖頭道:“誰知道呢?”
說着,不等玉沉淵繼續追問,楚雲笙反問道:“怎的?看來玉相對我家阿呆兄很感興趣?”
聞言,玉沉淵輕笑一聲,笑聲很輕,幾不可聞,但楚雲笙還是聽到了那氣息裡帶着的諷刺意味。
只是這聲諷刺,到底是嘲弄自己呢,還是阿呆,她就不確定了。
而不等她再細看,玉沉淵已經擡手伸了一個懶腰,做無所謂狀,道:“不過是像一位我曾經認識的故人罷了。”
“那一定是玉相認錯人了。”楚雲笙雖然嘴上卻在立即否認,但心裡卻不免猜測……玉沉淵跟阿呆,怎麼可能是舊相識?看阿呆的神情根本就對他沒有什麼印象,他那十多年,也跟自己被關在鎖妖塔似得,都是在那山谷裡度過,怎麼可能認識玉沉淵呢?
但是,既然不可能認識,爲何向來心思深沉,從不向外泄露自己一分一毫的情緒的玉沉淵又爲何要這麼一說?
想到此,楚雲笙驀地想到,玉沉淵千方百計想要去往遼國,甚至願意同蘇景鑠和自己達成協議,助自己掃除奸臣,只是爲了要得到去往遼國的敲門磚。
而遼國跟阿呆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一切看似沒有關聯,但竄到一起來看,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巧合,只是真相卻撲朔迷離,讓人看不清楚。
玉沉淵的目光已經落回到了街上,不再看着楚雲笙,他喃喃道:“可能是認錯了呢。”
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若有所思,甚至失魂落魄的樣子,楚雲笙心生好奇,正要打趣兩句,卻見他突然轉過了眸子,對着自己笑吟吟的湊了過來。
那似笑非笑的眸子,那閃爍着狐狸一般狡黠的眸光,無一不是在告訴她,這纔是玉沉淵,剛剛的一瞬間,只是她的錯覺!
“不知玉公子,對今晚的行事,有幾分把握?”
自從楚雲笙當着李晟的面隨意的編造了一句,自己這個玉笙簫的假身份,玉沉淵就以玉公子玉公子的稱呼她,也不知道這稱呼特別在哪裡,不過反正沒有少半塊肉,不過是個稱呼罷了,楚雲笙也由着他叫。
隨着他一湊近,楚雲笙只感覺到自己周身縈繞的那濃郁奢華的香味越發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的往窗戶邊靠近了半步,不答,反問道:“玉相覺得,我有幾分把握?可否成事?”
今日的玉沉淵穿着一身月白色雲紋錦袍,腰間束着鑲嵌了祖母綠的碧玉帶,胸口依然如他一貫的穿衣風格一樣,永遠半敞着,看似有一團烈火在胸腔中灼燒着,胸口再也承受不住那般的熱度,所以纔要用這種半敞着衣襟的方式散熱……實際上,他心口裡的寒冷豈止是冰凍三尺。
聽了楚雲笙的反問,玉沉淵似是聽到了一句好聽的玩笑一般,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隨着他的笑意,半敞的衣襟下那精緻的鎖骨下的胸口微微起伏,那一抹恰到好處的玉色甚至胸口處那一朵嫣然的紅梅隱隱可見,且妖且嬈,帶着致命的魅惑。
“不然你以爲,我會把毫無勝算可言的賭注壓到你身上,同蘇景鑠做這樣一個交易?”
聞言,楚雲笙朝他不經意的一瞥,將他那鎖骨下的一抹玉色那那紅梅瞧個正着,一時間只覺得似是被燒紅了的烙鐵燙着了,臉紅心跳的厲害,不過,她到底已經鍛煉出了幾分臉皮心黑,所以眼簾稍稍一垂,再擡眸看向玉沉淵,已經換上了一副從容自如的神情。
她笑道:“那我可是要先感謝玉相的慧眼識人了。”
玉沉淵聽了,絲毫不謙虛,反倒自我誇讚起來:“那是,本相的眼光,什麼時候錯過。”
雖然他這句話更多的是在誇他自己,但卻也間接的把楚雲笙也擡高了一番,楚雲笙也就不去反駁他了。
哪曉得,玉沉淵話鋒一轉,突然道:“但是本相卻也沒有料到,玉公子除了心思機敏,反應迅速,對別人心狠手辣下的了手,更對自己更狠,在趙府,故意扭傷腳腕的那一下,力道絕對不輕,被趙勳徒手接骨,卻還能保持着面色鎮定從容,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女子,你還是本相見到的第二個。”
不似他平時說話總是帶着幾分諷刺和探究,這句話,楚雲笙還聽出來裡面確實是帶了幾分驚訝和欣賞。
被他嘲弄慣了,這麼一讚許,楚雲笙反倒有些不適應了,她嘆了一口氣,謙虛道:“沒有辦法啊,行事迫人,否則,以我這從未學過任何舞技,四肢完全不協調的人去跳舞的話,只怕才一開始就會被人轟了下去,不僅僅是露餡兒達不成計劃那般簡單,只怕小命都難保,說起來……”
剛剛玉沉淵的話裡,是提到楚雲笙是他見識過的對自己狠的第二人,那麼第一人是誰?
心裡這樣好奇着,便也隨意的問了出口:“那另外一個女子是誰?”
這一次,玉沉淵卻沒有回答他,他垂下了眼簾,將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裡的情緒完美的掩蓋了起來,擡起的手指摸索在楚雲笙的那個茶盞上,沉默着,半天沒有再說話,看情形,卻已經不想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究。
見他今日這麼反常,連續幾次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楚雲笙也不便再繼續下去,而且這也是玉沉淵個人的隱私,眼下,只要無關兩個人之間的合作,她都可以不去過問,畢竟是他的私事。
恰巧,這時候小二也已經又送了兩隻杯子過來,不知道是離開的林葉霜專門去吩咐的,還是這店小二機靈。
楚雲笙接過了玉瓷杯,分別給玉沉淵和自己都倒了一杯,就捧着茶盞,依靠在窗邊,賞景,品茶,想着自己的心事。
而玉沉淵似是也有自己的心事,接過了楚雲笙遞過去的茶之後,目光就有些飄忽的落向了窗外對面的屋脊上,又似是透過那屋脊看向更遠處,總之,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各自想着心事,沒有再答話。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直到一壺茶飲罷,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再有半個時辰,也到了晚飯時間。
楚雲笙放下了茶盞,轉過身子,擡眸看向玉沉淵,這才發現,玉沉淵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正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
被那樣的目光一看,楚雲笙霎時間有種自己剛剛心底裡所有的心思和盤算都被看了去的窘迫,爲了迅速的濾去這樣的尷尬,她面色一緩,眉梢一挑,對玉沉淵笑道:“莫不是玉相覺得,我這美色比您還要美豔幾分?”
“噗嗤!”
本來是一句隨意的玩笑,卻哪裡曉得換來玉沉淵毫不留情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見楚雲笙面色一沉,就要爆發,玉沉淵話鋒一轉,含笑道:“本相是在想,玉公子跟陳國的大將軍秦川之女,秦雲錦是什麼關係呢?”
聞言,楚雲笙心下一沉,霎時間警鈴大作。
玉沉淵還是查到了自己的身世了。
準確的說,是查到了自己這身子主人的身份了。
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秦雲錦是秦雲錦,楚雲笙是楚雲笙,除了她重生在她的身體裡,兩人之間並沒有半點關係。
她也不想按照秦雲錦生前所受到的那些教條薰陶,而去做一些跟陳國四皇子一樣,爲陳國的復國而不遺餘力。
所以,早在自己知道自己身子是秦雲錦的那一剎那,她做好了決定,即使有人認出來,即使被人查到,她也絕對不會承認。
也不會是。
心底裡的翻江倒海,也只是一瞬間,再擡眸看向玉沉淵的時候,楚雲笙的眉眼裡,依然還帶着笑意款款,她沒有正面回答玉沉淵的問題,反問道:“我們很像嗎?”
玉沉淵顯然已經料到了她的反應,他眉梢一挑,眼底裡的笑意加深,嘴角的玩味越發明顯,道:“你都不好奇我跟秦雲錦是什麼關係嗎?”
玉沉淵跟秦雲錦還能有什麼關係?
楚雲笙不知道。
事實上,她雖然佔據着秦雲錦的身子,但是對於秦雲錦的記憶知道的卻是少之又少,除了剛剛重生那會兒,不知道是出於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因爲秦雲錦本身記憶太過深刻,所以她能想起來陳言之,能想起來秦雲錦過去關於軍營中的許多事情,能想起來她拿着纓槍血戰,卻很少能想起其他,甚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再後來,關於秦雲錦的記憶,她能想起來的能記起來的就越來越少,反倒是自己在鎖妖塔的這些年,分明沒有什麼可圈可點的回憶,卻似是每一天她讀過了哪些書,跟孃親說了哪些話都能記得清楚了。
而她所知道的有限的秦雲錦的記憶力,是沒有半點跟玉沉淵有關係的。
所以,她根本就沒將玉沉淵跟秦雲錦聯繫起來,哪怕對玉沉淵這人做透徹的分析的時候,她都沒有想過。
然而,卻在這時候,不經意的被玉沉淵提起——秦雲錦和玉沉淵,是什麼關係?
這是玉沉淵的又一次試探呢,還是說有些楚雲笙沒有想起來但卻又很重要的事情?
現在楚雲笙不得而知,並且也不打算承認,心思轉的如閃電般迅速,不讓玉沉淵瞧出分毫破綻,她已經對他笑顏如花道:“哎?我只聽說過玉相跟燕國的小公主有關係,至於陳國的大將軍之女秦雲錦,這倒是沒有耳聞了,怎麼,難道這其中還有天下人不知道的隱秘?”
說着,楚雲笙朝玉沉淵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示意他說下去。
玉沉淵的眸子一直都沒有離開她的眼睛,將她沉穩平靜的眸色盡收眼底之後,他眼底深處的狐疑越發明顯,不過面上卻嘴角一動,勾勒出一抹絕豔的笑意,他道:“當然,她曾當着陳家軍上萬人的面,信誓旦旦的答應了說要嫁給本相,這一點,玉公子也沒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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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發燒,腦子有點糊塗,暈乎乎的,寫出來的東西,自己感覺都不太滿意,抱歉抱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