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姑娘,你怎麼了?”素雲也察覺到了楚雲笙的異樣,轉過頭來,好奇的打量她。
楚雲笙連忙擺擺手,尷尬的擠出一抹笑意道:“只是聽到衛國長公主的名字有些觸動。”
這話倒是說的不假,衛國長公主蕭宜君是她的親姑姑,也是孃親唯一的妹妹,如今得知她和孃親身亡的消息居然不遠萬里來到洛城搶奪她們的骨骸……單憑這一點,楚雲笙就不能坐視不理。
“衛國長公主確實算的上一位人物,”那男子輕嘆,從楚雲笙身上收回了目光,擡手掀開一角車簾,看着外面似是嘆息道:“把亡國的罪名強加到一個何其無辜的人身上,這個國家從裡到外都已經壞了,亡國是必然的。”
“什麼……”聞言,楚雲笙有那麼一剎那的呆愣,她擡眸怔怔的望着若有所思看着她的男子道:“你說陳國的十三公主是無辜的?可是……天下人不都是說她是妖孽嗎?”
聲音到後面已經漸漸弱了下去,因爲每一個字都似是戳在了楚雲笙的心口上。剛剛這男子的看似雲淡風輕的話似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將她從無邊無際的深淵裡拯救了出來。
原來並不是天下人都認爲她是妖孽。
並不是天下所有人都以爲是她纔會導致陳國亡國。
還有人爲她不值。
男子擡手輕叩車窗,看着楚雲笙一臉緊張的神情,笑道:“自然不是,說起來,那位小公主,還是個可憐人。”
不知道爲什麼,在那一剎那,心底裡最柔軟的位置仿似被人觸動,一直壓抑着情緒的楚雲笙再忍不住,在淚水就要決堤而出的一瞬連忙轉過了頭去,藉以看着自己身後窗外的動作給掩飾了過去。
素雲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向那男子請示道:“公子,我們要去看一看,還是先回洛城辦正事?”
那男子淡淡的瞥了楚雲笙一眼,然後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在側壁上靠下,悠悠道:“衛國公主向來是個辦事理智冷靜的人,這一番出動卻是讓人有些意外,且不說趙國撤離守軍纔不久,自然不會輕易放她們搶奪遺骨走,就是這些百姓的人海戰她們都過不去,我們去看看罷,若是她出事,對我們來說,也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得了吩咐的車伕立即調頭,跟着從城內出來的人流一起往城外兩裡開外的鎖妖塔行去。
楚雲笙一直背對着這兩人,她將頭靠偏向一邊,直到完全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這才轉過身來。
那男子有些好奇的打量她,淡淡的笑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楚雲笙搖搖頭,看着他,目光裡帶着感激和真誠道:“只是有些感觸,公子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好人。”
第一個爲她不值,公正的審視她的人。
“呵呵,是嗎?”男子聞言,笑着轉過頭來,看着素雲,忍俊不禁道:“還是第一次用好人來形容我。”
素雲聞言,低頭微微行了一禮,想了想,鄭重回道:“公子確實是宅心仁厚之人。”
言語真誠,並無半點恭維。
那男子聞言,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馬車一路要避讓不斷匯聚在官道上的行人,走的晃晃悠悠,等遠遠看到了鎖妖塔的時候,已經是一刻鐘之後。
只是遠遠的在外圍看着,根本就擠不進去裡面,因爲面前是王都周圍聽說衛國公主要來搶奪遺骸而自發組織起來阻止的人牆。
他們的馬車停穩之後,後面又絡繹不絕的涌來了許多人,這時候想要退出去都難,而且楚雲笙他們的馬車裝飾古樸奢華,在人海里格外的顯眼。
那男子瞧了一眼外面,嘆息道:“這裡什麼都看不到啊,我們去那裡。”
說着他擡手一指,楚雲笙和素雲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鎖妖塔外高高的院牆,正是個俯瞰全場的絕佳位置,因爲較高,而現在匯聚的又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暫時還沒有人翻上去。
素雲點點頭,作勢就要踏出馬車,但在轉頭看到楚雲笙爲難的表情時候,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楚雲笙的內力已經消耗無幾,而且再運用內力和真氣的話,被化骨散反噬的就越嚴重,所以看着那遠遠高高的圍牆,她纔有些着急。
看這麼遠的距離,即使她拼盡全力也未必能踏空到達。
素雲看穿了之後,立馬轉過身來要帶她,卻被那男子先一步擡手攔在了她面前。
“阿笙姑娘,得罪了。”說着,他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便恍然如三春裡最燦爛奪目的桃花,絕世妖嬈,芳華燃盡,楚雲笙有些暈乎乎的沉浸在那笑容裡,尚未清醒,整個人已經被他擡手攬着腰帶了起來。
他的動作輕柔,而且儘量讓自己的身體不與她接觸,看的出來也是在爲她考慮,這樣一位不失君子風度的男子,讓楚雲笙的心沒來由的一軟,身子也就放棄了抵抗,隨着他運氣,被他帶着一路踏空掠到了城牆之上。
當腳底穩穩的落在城牆的一剎那,楚雲笙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伸長了脖子向院內探去。
院子裡也已經被圍人海圍的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焦點都在場中的幾個人身上,在看到幾人中爲首的那個女子容顏時,楚雲笙那一瞬間差點忍不住淚奔。
姑姑。
那就是她的親姑姑。
雖然這些年被囚鎖妖塔,被陳國強制跟外界斷了所有聯絡,雖然從未謀面,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不僅因爲雖然未施粉黛,依然那般明豔動人,姣姣若春華的容顏不止一次出現在孃親對她的描述中,更因爲她從她身上,看到了孃親的影子。
想到孃親,心頭又瞬間翻涌出諸多情緒,楚雲笙動了動有些哽咽的喉頭,強行將這些都壓了下去,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場中。
一身戎裝的姑姑在約莫上百精兵的維護下,顯得格外的耀眼,在這個院子的外圍,隔着數百的普通百姓組成的肉牆外,還有至少五百人以上的同樣穿着的精兵。
姑姑面色沉靜如水,她無視周圍那些百姓似是要噴火的眸子,無視那些人口中的謾罵和詛咒,只是垂眸看着不遠處被手持鋤頭鐮刀的百姓擋在身後的兩口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