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趙王一口氣血憋在了心口,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等好不容易平復了下來,他努力擡手撐起半邊身子坐了起來,對着外間喚道:“來人!來人!”
然而,那些平時在外間待命的宮女太監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已經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趙王這時候的臉色越發陰沉的可怕,之前那一雙頹敗的眼睛這時候也變得犀利無比,他緊緊地盯着何容,咬牙切齒道:“怎麼,難不成你還想逼宮不成?”
面對趙王迫人的殺氣,何容淡淡一笑,負手而立,語氣裡帶着幾分輕蔑道:“逼宮?兒臣怎敢?現在逼宮的可是您那位太子殿下,兒臣派人圍了這御書房,也不過是爲了保護父王的安全,兒臣的護駕怎反被父王誤會了要逼宮呢?”
“咳咳咳……”趙王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睛裡已經帶了幾分血絲,怒瞪着何容道:“哼!孤還不知道你,也算孤瞎了眼,之前居然對你那般信任和倚重,若不是前幾日察覺到御林軍統領肖宇同你暗中勾結,你還要誆騙孤到何時?”
“誆騙?何容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道:“父王說的可是好笑,兒臣從未想過要誆騙父王,若不是兒臣故意讓人透露了這風聲,父王又怎會知道兒臣同肖宇勾結?至於您說的之前對兒臣的信任和倚重?您捫心自問下,您何時信任過兒臣?又何時倚重過兒臣?”
“這些年,兒臣爲趙國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而從您這裡兒臣又得到了多少?他不過是一個嫡出的身份,便要註定了兒臣一生只能屈居人下嗎?同樣不是被您寵愛的妃子,只因爲一個位份,何銘便從一生下來就是太子,而我,付出多少,在你眼裡都是本分,都是身爲臣子的理所當然?整頓朝綱如此,壯大我趙如此,覆滅陳國亦是如此,父王,您何時有正眼看過我這個兒子?”
說到後面,何銘的眸子裡已經滿是冷意,那般的冷,那般的肅殺,直讓一屋子燃着的火爐都被冰封住。
在書架之後的牆壁縫隙裡看到這一幕,聽到這一切的楚雲笙在捕捉到何容話裡的幾個關鍵字眼“覆滅陳國”的時候,忍不住眼睛眨了眨。
而同時,不僅她一個人對這幾個字敏感,在牀上半撐着的趙王聽到這裡眸光也變了幾變,“覆滅陳國!你跟孤王提覆滅陳國!你忘記孤王是怎麼命令你的,讓你留下那個孤女,可你呢,逼死了她!”
“是的,是兒臣逼死了她,兒臣在看到她那一張臉的第一眼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跟父王一直視如珍寶的那幅畫上的女子有着幾分神似,後來兒臣派人去調查,你猜,兒臣查出來了什麼?”
說到這裡,剛剛還屏住呼吸的楚雲笙已經忘記了呼吸。
直覺告訴她,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孤女,很有可能跟自己有關。
聽到這裡,趙王一張灰敗的臉上已經血色全無。
而何容無視趙王面上的恨意,繼續道:“兒臣查出來太子何銘的母后和兒臣的母妃以及後宮中諸多被打入冷宮或者被杖斃的妃子以及那些突然得寵的妃子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得寵於父王惹怒於父王,都是因爲跟那畫上的女子有共同處。父王,兒臣說的對不對?”
“混賬,你住口!”趙王已經徹底被激怒,雙手握拳狠狠的拍打着牀板,奈何現在他身邊的人都已經被支走或被控制,他出了發怒,已經沒有了半點抵抗。
“可是兒臣今日卻並不想住口,難得我們父子能開誠佈公的這麼談談的,”何容在牀邊坐下,看向牀上的趙王,眸子裡已經染上了一層寒霜:“兒臣六歲便失去母妃,而母妃觸怒您的理由也僅僅是因爲不小心撞到了您的那幅畫,然後就被您下令杖斃,您可知道,在這後宮中失去了母妃的皇子的處境會如何?您自然不會想知道。”
牆壁後的楚雲笙看着這樣的陌生的何容,聽到他從未對人袒露的心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六歲。
是不是從那時候起,仇恨的種子就已經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她心裡一時間覺得堵得慌,這時候何容已經在繼續道:“所以,在鎖妖塔見到那女子的一瞬間,兒臣便要想着——楚雲笙,要毀了她!毀了她!毀了她!”
“雖然跟她無關,但就是因爲她的母親讓你這般念念不忘,纔會導致你會這麼對待整個後宮,當年纔會這麼對待我的母妃,所以,我恨她母親,也恨跟她母親有着相似面容的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你個畜生!所以,你就逼死了她?!”趙王看着已經有些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有些癲狂的何容,目光裡帶着嗜血的光芒:“她不過是她留下的一個孤女!”
“是的,是我逼死了她,即使我不出手,她也是活不成的,我只是最後逼死了她,而父王,您對她們母女所做的只怕比殺了她們更加殘忍。”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趙王那張已經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諷刺道:“什麼亡國禍端,什麼凌霄花妖孽,這難道不是父王當年得不到因愛生恨,從中作梗讓人故意在陳國散播的謠言?設計讓陳王囚禁了這對母女?比起我最終逼死了她,您所做的,簡直纔是令人不齒。”
聞言,趙王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了一般,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而楚雲笙,這時候已經全然沒有了知覺。
這麼多年來被囚鎖妖塔的真相終於攤開在自己面前,猶如有人用尖刀一層一層的挑開她的心臟,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痛,痛到忘了知覺。
恨,恨到忘了呼吸。
而外面,何銘的瘋狂宣泄還沒有停止,他對外間招了招手,下一瞬,有人捧了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擺放着兩個白底紅釉細瓷瓶。
他擡手指了指這兩個瓷瓶,又轉頭對牀上看起來已經被刺激的只有半口氣的趙王笑道:“父王難道不想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