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行人也只在清河郡休息了一個晚上就開始繼續趕路了。
曹岑這一次來也將何月英同衛王成親的日子定了下來,就在下個月初八,距今還有二十天時間,而從清河郡到衛王都按照這樣的進度趕路,至少也要十天左右的時間,所以算起來,時間並不充裕。
因爲等到何月英進了衛王都之後,等着她的還有許許多多繁瑣的禮儀,所以她們這一路也沒有敢耽擱,能趕路的地方都沒有歇腳,就這樣一路往衛王都走。
而這一路上也算是風平浪靜,再沒有遇到什麼不順心的,就是那些刺客也再沒有出現,可能是看到何月英這般的護衛架勢根本就無從下手,也可能是幕後之人在密謀一場更爲縝密的行動。
無論是哪一種,能順順利利的到達衛王都,這對於楚雲笙來說,都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這一路上,她對何月英也越發瞭解了幾分,冬竹的傷也漸漸好了,雖然她和素雲名爲何月英身邊的婢女,但是真正跑腿和照料何月英的還是冬竹。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第九天夜幕十分到達了距離衛王都最近的一座城鎮,運城。
當地的府丞同這一路走過來的每一個城池的地方官一樣,遠遠的就率領着衆人迎接,將何月英一行接到了府上。
等到大家都洗漱完畢,用過了飯,何月英卻並沒有回房休息,而是拉着楚雲笙到了她房間裡說話。
“掌事,明日就能到衛王都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等屏退了其他人,屋子裡只剩下何月英和楚雲笙素雲三個人的時候,何月英才壓低了聲音問出了她心裡的疑惑。
聞言,楚雲笙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暫時還沒有計劃,一切也只有等到進衛王都之後,看看衛王都裡的形勢再做定奪。”
這兩日楚雲笙有收到天殺的精銳從衛王都傳來的密保,證實了公主府內外確實是守衛森嚴,而且衛王依然在廣招天下的名醫在爲姑姑診治,不過這診治到底是真是假就有待考證了,另外,還有消息說衛王宮內外都沒有元辰師傅的消息。
看到這一條消息的時候,楚雲笙還在想,會不會就印證了她和蘇景鑠的猜測——果然是元辰師傅逃走了,所以衛王以及他背後的人才會這般興師動衆的廣招天下名醫給姑姑診治,就是想要引誘元辰師傅現身?
而這也只是她的猜測,想要證實這一條猜測的真假,最爲可行的辦法就是進入公主府,親自見姑姑一面。
但是,想要混進公主府哪裡有這麼容易。
想到此,楚雲笙的眸子在轉過何月英的身上的時候,她靈機一動道:“公主殿下可以向衛王舉薦我和素雲,將我們兩個的醫術好好的誇讚一番,然後推薦我們去給衛國的公主殿下瞧病,這樣一來,因爲是你舉薦的,衛王應該不會推辭,而且我們是你的人,他也不會輕易動手。”
目前來看,這應該是最有可能見到姑姑的辦法了,想到此,楚雲笙的心情也有幾分小激動。
聞言,何月英點了點頭,道:“這自然是個好法子,但是,萬一衛王不會一開始就召見我呢?我聽說衛國的禮儀跟我們趙國不一樣,在和親公主送進宮裡同衛王大婚之前,兩人並不會見面的。”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的心情瞬間跌落到了低谷,但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道:“即便如此,到時候也會有衛國的禮部官員前來安排你的飲食起居,並且會將你的一言一行都彙報給衛王,到時候你可以通過他們傳達這一層意思。”
何月英這才點了點頭道:“這也是一個辦法,不過,其實我有一點好奇,你們跟那衛國公主是什麼關係,值得你們這班爲她涉險?”
聞言,楚雲笙避開了何月英探究的眸子,她轉頭看向不時地在跳動的燭火道:“這也是我們天殺的一筆單子,只不過具體的不能向公主殿下透露罷了。”
聽到這話,何月英才打消了心裡的疑慮。
她們兩個人又交流了一些接下來要準備的細節,等到萬事都妥當了,楚雲笙也準備帶着素雲退下的時候,卻聽見何月英又拉着楚雲笙道:“掌事……”
楚雲笙回眸看去,就看到她的眸子裡有不安,有掙扎,這樣的神色倒是何月英第一次流露,看的出來她此時心底的糾結和猶豫。
見狀,楚雲笙擡手覆在了她顫抖的掌心上,壓低了聲音道:“公主還有什麼話,儘可以吩咐。”
何月英的手仍在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擡眸看向楚雲笙道:“你們的計劃能夠在下個月初八之前完成嗎?”
聞言,楚雲笙一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何月英爲何突然有此一問,然而不等她開口,何月英的眸子裡已經帶上了幾分苦澀和委屈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能在那之前達成所願,是不是可以送我遠離衛王宮,我並不想就此將自己斷送在衛王宮裡。”
說到此,何月英鬆開了緊緊的攥着楚雲笙手掌的手,然後身子一軟,跌坐在了紅梨花木的椅子上,良久才道:“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用我後半生的幸福來換取唐雪薫的性命,這買賣本就談不上划算不划算,所以現在,我想改變我們交易的內容,我後悔了,我想在我幫你們達成所願之後,你們能避免讓我嫁給衛王並送我平安出宮,去過簡單安平的日子,可好?”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才反應過來她這般爲難的表情是爲何,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原本那麼憎恨唐雪薫的一個人,甚至爲了殺掉唐雪薫不惜賭上自己後半生幸福的人何月英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變卦。
楚雲笙沒有說話,而何月英卻以爲楚雲笙因爲爲難而拒絕,她連忙擡眸看向楚雲笙道:“你們放心,之前答應你們的,一切都按照之前說的算,我會努力的配合你們,只要能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們儘可以吩咐,畢竟如今我的這條命也是你們撿來的,我本就是被趙國拋棄的一枚棋子,如果不是你們,我也早已經成了荒漠裡的一個孤魂,所以我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最近,越往衛王都走,我的心裡就越發的焦灼和不安,我發現,我還是自私的,我並不想再捲進衛國這一趟渾水中,也不想嫁給一個君主,註定後半生再在後宮裡廖廖度日,我的前半生就已經猶如一隻金絲雀被關在皇宮裡,如今這也是我第一次出了牢籠,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天際,我才發現,外面的天地竟然這般寬廣,外面的山河也這般壯麗,看到這些湖光山色,再想起我之前的那些仇恨來,我就一下子能釋懷很多,我既然不能將復仇的利箭對準問的皇兄,今後卻也不想再讓自己深陷仇恨的深淵,雖然我依然是恨着他們兩個人的,但是比起我現在的天遠地闊和今後金絲雀一般的後宮生活,我希望我能逃出囚籠,遠離這一樁婚事,所以,你們能幫我嗎?”
何月英一口氣說了許多,等到她說完了,才發現楚雲笙一直都在認真的注視着她,她看着她的眸子裡並無半點她曾經以爲會有的悲憫或者憐憫,而是多了幾分讚許。
楚雲笙點了點頭道:“雖然不能對公主許諾一定會在初八之前就完成我們的計劃,並將公主順利的救出這座牢籠,但是請公主相信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
因爲此時何月英的心境,她對仇恨的釋懷,是她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這一句話楚雲笙沒有說出來,只是在心裡默默的想着。
何月英可以在這時候放下仇恨,轉而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她卻做不到,她的仇太大,恨太深,除非跟何容鬥個你死我活,否則這恨意再無從消解,所以,何月英的看得開,也正是楚雲笙做不到的,所以她欣賞她。
而此時,何月英的眸子裡寫滿了真誠,楚雲笙也相信這樣一雙靈動的眸子不會說謊。
她本就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所以對於何月英的請求她並沒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何月英殺不殺唐雪薫,對於她來說都沒有任何的影響,因爲她自己遲早也要找唐雪薫報仇。
不過就是要將何月英這麼一個和親的公主從衛王宮裡救出去,難度太大,所以她也不敢保證,只能量力而行。
聽了楚雲笙的話,何月英的眸子在這一瞬間就綻放出了笑意,她激動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並一把攥緊了楚雲笙的袖擺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們放心,不管結局如何,我都不會怪你們。”
楚雲笙這才點了點頭,跟着素雲退出了屋子。
等到回到自己房間,才發現二元已經在等她了,這一次二元拿來了天殺的精銳從衛王都送過來的公主府的地形圖,楚雲笙也不敢有絲毫的馬虎,雖然不確定衛王是否會同意何月英的提議,但是將這公主府的地形圖牢記在心中是必須的,所以,等送走了二元之後,她就開始將地形圖默默的記了下來。
而楚雲笙這邊纔將地形圖記下來,還不等她轉身去休息,才離開不久的二元又折返了回來。
這一次,他一貫都緊皺的眉頭也稍微的舒展了開來。
一看到他的神情,楚雲笙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好消息傳來,她連忙給二元倒了一杯茶,招呼二元坐下。
二元卻並沒有坐下,他依然給楚雲笙行了一禮,然後才道:“剛剛有天殺的精銳從衛王都傳了消息來,說有人在公主府附近看到有一個穿着天水之青的衣衫的男子飛快的掠進了公主府。”
二元的話才說到這裡,楚雲笙卻已經激動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上前一步,看着二元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說……有人看到阿呆兄出現在公主府?”
聞言,二元點了點頭,但是他的語氣裡卻有幾分不確定道:“只是看到那一抹衣袂,是天水之青的,但是那人的身法極其鬼魅而且敏捷,我們的天殺精銳甚至都沒有能看清楚他的容貌,他就消失在了公主府的屋脊上,所以我才推斷,能有這般身手而且還穿着天水之青的衣袂的,多半是姑娘的那位阿呆兄無疑了……”
二元說的沒錯,天殺的精銳有着何等樣的身手,楚雲笙再清楚不過,能在天殺的精銳的眼皮子底下猶如鬼魅一般閃身進公主府,這普天之下應該也沒有幾個人,更何況那人還穿着天水之青的衣袂……
所以,不讓人懷疑是阿呆兄都難。
但是,一想到此,楚雲笙的心底裡又多了一抹擔憂,她怕這一次萬一是一個烏龍,是旁的人穿着那衣袂出現在了公主府,讓她誤以爲是阿呆兄,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
然而,一想到此,她就在心裡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直覺也告訴她即便那不是,阿呆兄也一定在衛王都。
一想到明日就可以進入衛王都,可以近距離的找阿呆兄,楚雲笙的心情就激動的無以復加,往日裡他總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雖然不是形影不離,卻也總在她能回首就能看到的地方,無論是她去哪裡,無論她遇到什麼樣的風險,他總是默默無聞、真心守護,她早已經將阿呆兄當成了自己的親人,這一次,分別了這麼久,她是真的想他了。
如今再得到這樣一條跟他有關的消息,叫她如何不激動。
“我已經加派了人手在公主府附近觀察,一旦有了消息會盡快的彙報,所以姑娘也不用太過擔心,明日到衛王都,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去應對,姑娘早些休息,小心了身子。”
說着,看到楚雲笙點了點頭,二元這才退下。
而楚雲笙本來還有幾分疲憊和睡意,此時因爲二元帶來的這個消息,她徹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