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看,這支簪子配您的膚色可好?”
說着,素雲拿起一根簪子,在楚雲笙的髮絲上比了比。
楚雲笙當即就意識到隔牆有耳。
她的內力依然被何容鎖住,所以只看到了帳篷裡沒有人,卻忽略了帳篷外的不遠處可能潛伏的有高手在偷聽。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她擡手接過髮簪,然後道:“你看上的應該錯不了。”
然而就在她擡手打算要接住素雲的髮簪的時候,素雲卻並沒有鬆開握着簪子的手,而是用簪子直接在楚雲笙的掌心裡寫下一行字來。
楚雲笙反應也是極快,她將掌心攤開了些許,專心去感受素雲在她掌心中寫下的字來。
“我是君上派來救姑娘的”。
這句話才寫下,楚雲笙不由得心驚,莫非蘇景鑠一早就已經料到自己會被何容抓來這衛營?
因爲她明明記得之前的丫鬟說素雲是在前段時間才被王程招進軍營做軍醫的。
似是看出了楚雲笙的疑惑,素雲又繼續寫下:“君上怕找不到姑娘,但想着姑娘一定會回衛國,所以派了我潛進衛營,伺機接近王程,這樣姑娘一旦跟衛國聯繫我就會第一時間知道,卻不曾想到誤打誤撞能碰到何容挾持了姑娘到這裡”。
這一番話,一下子就解開了楚雲笙的疑惑。
想到蘇景鑠,她的心裡又是一暖,他爲了自己做的太多太多。
她心繫衛國,甚至不惜爲衛國爲了姑姑和小舅舅犧牲自己的生命,然而,如今的結果卻是她深陷衛營,這已經讓她覺得悽苦和無助了,阿鑠的人而卻在這時候出現,瞬間溫暖了她的身心。
就在楚雲笙愣神的功夫,素雲又寫:“做一張面具需要珍貴材料太多,而且耗費大量的精力,索性我這裡爲了能見到姑娘,並且有朝一日能幫助姑娘而早就已經開始着手做了,最多再需要四五日,就能成。”
聞言,楚雲笙心頭又是一喜,她才驀地記起來素雲是蘇景鑠身邊最得力的助力,因爲她有着世上最靈巧的雙手會做各種各樣的面具,並且足以以假亂真。
有素雲在,給她能逃離衛營逃離何容的掌控又增加了一大助力。
她心中一喜,正要拿過簪子在素雲掌中寫字,卻在這時候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
很快,大帳的簾子被掀開,之前去打洗臉水和準備早餐的兩個丫鬟也都回到了大帳裡,這時候再不方便和素雲交流,楚雲笙只頭給了她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在被這兩個丫鬟伺候着梳洗和用膳過後,楚雲笙想出去走走,一來爲了透透氣,二來也是想留意一下衛營的動向。
然而,這個要求立即就被拒絕了。
門外守着的士兵根本就不予以放行,而將她軟禁在這大帳裡的藉口竟然是趙王有旨,說是要她好生在這裡養好傷。
這些人都是衛國人,跟趙國也只是聯盟的關係,所以對楚雲笙這位趙國的“娘娘”只有尊敬和應有的禮數,但卻並無半點敬畏之心,所以,即便是楚雲笙拿起範兒來,這些人也根本就不會當回事。
他們現在的目的只是爲了幫何容看住她,哪裡還會管她的心情到底是高興不高興。
連帳門都出不了,楚雲笙也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她又提議要見王程,本以爲這一次也會像上一次那樣被拒絕。
然而,卻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次,王程竟然主動到了大帳裡來找了她。
雖然已經快要大半年不見,但是楚雲笙還是清楚的記得他的容貌。
當初若不是她及時的返回衛國扭轉大局,相信現在此時站在她面前這個身穿玄色鎧甲一身肅殺之氣的中年男子早已經成爲了李晟一家的刀下亡魂。
而王程看到楚雲笙也並沒有多少意外,他一掀開簾子走進來,就先對楚雲笙行了一禮,然後沉聲道:“王程見過娘娘。”
楚雲笙由素雲攙扶着在貴妃榻上坐着,擡眸看着他容貌堅毅的他,然後從容道:“王將軍客氣了。”
聞言,王程卻沒有立即起身,他對着楚雲笙直接跪下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才道:“剛剛是參拜趙國麗妃娘娘的禮,而這一拜,是謝謝當初楚姑娘對王某人的相救之恩。”
這句話說完,他才擡起頭來看向楚雲笙,然而卻並沒有立即起身。
而楚雲笙也沒有要叫他起來的意思,她淡淡的看着他,然後嘆了一口氣才道:“原來王將軍還記得,我以爲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這句話她說的輕描淡寫,然而明眼人一聽就能聽出裡面帶着的淡淡的嘲諷。
身爲三軍統帥的王程又豈會是傻子。
聞言,他有些心虛的避開了楚雲笙目光,然後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姑娘的活命之恩王程自不敢忘。”
說着,他站起了身子,然後對帳篷裡其他伺候的幾個人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們都退下。
素雲這時候也不能再留在帳篷裡的,她垂眸看了一眼楚雲笙,楚雲笙只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便叫她也先出去。
等到偌大的帳篷裡就只有楚雲笙和王程兩個人的時候,他才上前一步,對楚雲笙行了一禮,才道:“只是這一次,王程實在是別無選擇。”
這句話讓楚雲笙聽的有些莫名其妙,聽王程的話似乎他也有難言之隱,然而他卻是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是楚國公主的身份,也只是當自己曾經是姑姑身邊的親信,如今被何容挾持在身邊罷了。
不等楚雲笙開口,王程似是看穿了楚雲笙的疑惑一般,他垂眸,避開楚雲笙那雙灼灼的目光,沉聲道:“我也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行事,如今的衛國是陛下在執政,而公主殿下也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所以,這一次同趙國聯盟的決定是陛下做出的,我身爲臣子,理應遵從,而姑娘您……如今既已成了趙王的麗妃,於情於理,屬下都應當尊敬且保護。”
好一個於情於理。
難道他就沒有看出來何容是在挾持自己嗎?如果她真的是何容的麗妃,那麼何容又何止於下令讓她寸步不出,連這營帳都離開不了半步?
然而,楚雲笙現在關注的重點卻不是在王程的忘恩負義之上,而是她剛剛聽出了王程這一番話裡的重點,他剛剛說的是——“衛國如今是陛下在執政,而公主殿下也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這句話,什麼意思?
莫非,當初被她治好痼疾的小舅舅如今已經可以親臨執政了,而姑姑也退居到了二線?
所以說,這些根本就不合邏輯的決定是小舅舅下的?
想到這裡,楚雲笙卻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睜大了眼睛看向王程,努力讓自己平靜和從容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衛國是陛下在執政?公主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楚雲笙的話音剛落,王程就對楚雲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壓低了聲音道:“陛下的身子已經大好了,而且自他病好之後,就已經在開始逐漸包攬衛國的大權,而公主恰好在這段時間內被歹人擄去,所以衛國也就一直都是由衛王執政,等公主傷好回國之後……”
話說到這裡,王程已經有幾分說不下去。
然而,在楚雲笙認真的目光下,他不得不壓低了聲音繼續道:“等公主傷好回國之後,也只能任由陛下去了,她現在已經決定在公主府裡,哪兒也不去並且已經閉門謝客,說是已經厭倦了朝堂紛爭。”
王程的話音將落,楚雲笙只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撲通一沉。
姑姑在公主府哪兒也不去?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說真的是小舅舅開始執政的話,她也不至於在公主府閉門謝客,而她這番做法,能讓楚雲笙想到的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她是被人軟禁在了公主府,哪裡也去不得。
二則,她已經心灰意冷,厭倦了朝堂紛爭,這也就是王程口中所描述的。
但是,如果是第二種的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她心灰意冷呢?她跟姑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她卻比任何人都瞭解她,因爲她骨子裡跟孃親和自己一樣都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果敢和堅毅。
所以,一般的事情怎麼可能打倒她!
然而,如果是第一種的話,那麼這背後所隱藏的真相就太可怕了。
她不敢想。
話已至此,王程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他嘆了一口氣,再次對楚雲笙行了一禮,然後道:“王程也是身負王命在身,爲了趙衛的聯姻和盟軍,所以不得不這樣對待姑娘,還請姑娘不要怪我。”
說着,不等楚雲笙開口,他對楚雲笙點了點頭,便直接轉身大步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看楚雲笙一眼。
等到王程走遠了,那兩個丫鬟和素雲這纔回到大帳裡。
而楚雲笙這時候只看着不遠處的菱花鏡出神。
她的心亂如麻,只恨不得現在立即回到衛國皇宮去看一眼,看看衛國上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明明記得自己當初在被何容挾持去趙國的時候,衛國一切都還好好的,小舅舅也還好好的。
她還記得當初在杏花樹下,才清醒過來的小舅舅穿着一襲白衣,整個人純粹的好像一張白紙。
而怎的不過才大半年的時間,衛國就已經變成了這樣?
“娘娘?娘娘?”
素雲喚了兩遍,纔將楚雲笙的思緒拉了回來,看着她擔憂的眸子,楚雲笙勉強的笑了笑,然後道:“沒事。”
說着,她眸子一轉,看向身邊的一個丫鬟,問道:“你們在宮裡多久了?”
這兩個丫鬟步伐敏捷,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而且輕功不錯,還有她們的舉手投足間的靈敏和做事的謹慎,也跟宮裡頭的丫頭沒什麼兩樣,所以楚雲笙才猜測她們應該是從宮裡頭出來的丫鬟。
聞言,被楚雲笙問道的那個丫鬟轉過身來,對楚雲笙行了一禮,這才答話道:“回娘娘,奴婢十歲就進宮當差了,今年十五歲,已經在宮裡伺候有四年多,這一次也是陛下親自撥了奴婢姐妹兩人前來前線伺候王將軍的飲食起居。”
能被小舅舅親自點了來伺候王程飲食起居的人丫頭又怎麼會是一般人?
而小舅舅又爲什麼要放這麼兩個伶俐的丫頭在王程的身邊?是爲了監視他,還是因爲真的重視他,而專門派了得力的人來伺候他的飲食起居?
一連串的問題縈繞在楚雲笙的腦子裡,但她又不能開口直接問這兩個丫頭,而且相信她們也不會告知她實情。
她沉默了半天,既不叫這丫鬟退下,也不叫她起身,良久,才問道:“那陛下現在可還好?以前我聽說他身子一直都不便,現在應該是大好了罷?”
一聽她提起陛下,這兩個丫頭的面上瞬間浮現出了一抹潮紅,尤其是那個還在彎腰給她行禮的那個丫頭,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都已經遮蓋不住了,她低頭,掩蓋自己這一時的失態,並答道:“陛下的身子已經大好,而且朝臣們也都誇讚陛下處理朝政頗有當年先王之風,並且說是先王有靈庇佑陛下,才讓我衛國如今得此明君。”
庇佑嗎?
想到此,楚雲笙的心底裡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楚,然而,她也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將那一縷酸楚給壓制了下去。
見她不答話,那丫鬟以爲自己回答的還不夠好,便又道:“而且,前段日子,陛下也聽從了朝臣們的建議在開始廣納後宮,現在全國各地州府都在給陛下選妃呢。”
“哦?是嗎?”
這句話楚雲笙倒沒有什麼感觸,畢竟如果真的是小舅舅親政,那麼朝臣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給他擴充後宮,讓他給衛國皇族增添子嗣。
然而,接下來那丫鬟的一番話卻讓楚雲笙有些意外。
只聽她繼續道:“聽說,陛下下令讓選上去的秀女們都還要給端妃選上一選,經過端妃看上了的秀女纔會上呈報給陛下。”
以前小舅舅還有痼疾的時候,爲了給衛國的皇族留下一個子嗣,姑姑纔不得不立了李家的李月容爲後,而她卻從沒有聽說過衛國的皇宮裡還有一位端妃。
想來,那端妃也是後來小舅舅才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