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楚雲笙擡眸看向神色淡然的王程,然後道:“我想請王將軍幫我找一個人。”
王程似是有些意外楚雲笙的要求,他眉梢一皺,不解道:“憑姑娘這等的身手和身份還有找不到的人?相比那人的身份也定然不會簡單,否則不會找到我這大將軍府來。”
說着,他的身子動了一動,手腕也不動聲色的按在了桌椅扶手上的一塊凸起出。
見狀,楚雲笙淡淡道:“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至於讓王將軍如此防備,而且我此來真的並無惡意,只不過是想請王將軍幫我找一個人,如果王將軍能幫我這個忙,我自然會記着王將軍這一份恩情,如果王將軍不幫的話,我也不會爲難將軍。”
聽到楚雲笙如此一說,王程這才鬆開了按在凸起上的手,然後垂眸看向下面這個面容稚嫩但是說話和氣度卻很老成的女子,他的面上終於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後道:“還不知道姑娘想要我去找一個什麼樣的人?”
楚雲笙一直都在暗中觀察王程的表情,見他如此,便心知他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至少不會在這時候叫來外面的守軍,想到此,楚雲笙擡眸看向王程,眸子裡帶着幾分讚許和期待然後慢慢的吐出這幾個字來:“我想請將軍幫忙找的是帝師一脈的傳人,元辰先生。”
本來已經放下了幾分戒備的王程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險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面上瞬間猶如染上了一層寒霜,眸色都冰冷了幾分,在看向楚雲笙的目光裡除了探究之外,更多的是敵意和冷意,他淡淡道:“姑娘讓我打聽的這個人我並不認識,而且更不知道他在哪裡,所以恐怕要讓姑娘白跑一趟了,這個忙我幫不上。”
他的表情楚雲笙都看在眼裡,然而她卻不能從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來他到底是爲了避事而不願意提及元辰先生的下落還是因爲果然對元辰先生的生死如此淡漠,或者說他對面前的自己依然是帶着敵意和不信任的。
想到後面一種,楚雲笙腦子裡不由得浮現出剛剛那些客人當着王程的面說出來那些話之後王程有些激烈的反應,而這反應也恰巧說明了他心中還是記掛着公主的,所以纔會因爲提到公主的病危而難過,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楚雲笙想,既然是他還記掛着姑姑的安危,那麼她就還能有希望從他這裡探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所以,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即便是此時的王程臉上已經明顯着寫着逐客令,楚雲笙也淡淡一笑道:“王將軍是個正值的人,且一身心血都放在了衛國上,我也贊同您的觀點,國只可以有一主,然而,我相信,經歷了這麼多,王將軍也應該看明白到底是朝廷中有人惡意挑撥衛王同公主殿下的關係,詆譭公主殿下,還是公主殿下果然有一顆企圖掌控衛國顛覆衛國的心?自從衛王親政以來,爲了不讓衛國出現朝局不穩朝臣二心的局面,公主殿下甚至甘願被衛王囚禁在公主府,並且不曾做任何一點兒的解釋和抗爭,如果她要爭什麼,要奪什麼,豈會是如今這等局面?”
楚雲笙相信這些道理王程都明白,然而現在橫亙在他面前的是對衛王盡忠的話,勢必會對公主殿下無情,而他如果在這時候透露給了楚雲笙元辰先生的下落或者出手幫助了公主,那麼就等同於背叛了衛王。
這裡面的輕重已經不是楚雲笙所能想象的。
他的難處她都理解,然而到了姑姑生死危機的時候,她已經顧不得這麼許多了,只能求上一求王程,希望他能對姑姑有那麼一絲的舊情,能念在昔日姑姑對他的提拔和信任的份兒上,幫她這一次。
聽到楚雲笙的話,再看到楚雲笙這般希冀的眸子,王程的眸子裡果然劃過一絲掙扎,他避開了楚雲笙那一雙灼灼的目光,轉而看向別處,悵然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公主無辜,然而,很多事情,卻已經由不得我們,也由不得公主,這朝局中的事情,又怎憑一個對錯就能決定的了的。”
說着,不等楚雲笙答話,他嘆息道:“你是誰,明明我們之前是不曾見過的,爲何我總對你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跟公主殿下以及元辰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
聞言,楚雲笙搖了搖頭道:“我是誰不重要,可能是因爲我是公主殿下的人,而且受到她的調教,所以才讓你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來,至於我找元辰先生的目的,相信將軍也應該能猜得到,我今日剛剛見過公主殿下,她已經危在旦夕,毒入肺腑,恐怕回天乏術,我已經是找不到辦法了,此時,這天底下如果誰還能有法子救活公主殿下的話,那麼那個人只可能是元辰先生,然而,元辰先生卻又被衛王關押在了秘密地點,而我恰巧費勁心思都找不到他的關押之處,眼看着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公主殿下的生命也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走投無路的我這才找到將軍,只是希望將軍能念在舊情上,告知我元辰先生的下落,將軍的處境我很清楚,所以我也不是要將軍出手相助,只是希望將軍如果能知道這處地方就告知我,如果能打聽到的,也請幫我打聽一下,其餘的事情,就由我來做。”
聽到楚雲笙的這一番話,王程的雙手緊緊地攥着梨花木扶手,似是能將上面捏出水來一般。
楚雲笙的話讓他有些動容,實際上,他又何嘗放得下公主殿下的安危,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公主殿下在朝中的照拂,恐怕以他這職來職往又不肯同人同流合污的性子,早就已經在這官場中死了無數回了,是公主殿下看中了他的才華,他的耿直,並且一直委以重任……而想想自己如今的地位,再一想當初對自己有着提拔和照拂的公主此時就危在旦夕,王程的心裡也越發的難受起來,今晚在賓客面前他就已經爲了此事而心緒不寧甚至在他們面前大發雷霆,此時好不容易將這一股情緒壓制了下去,卻不曾想被這小姑娘再一次戳中了要害。
“將軍?”
楚雲笙站了起來,上前了一步,看向垂眸深思的王程,但見他眉峰蹙在一起,眼底裡浮現了掙扎和愧疚,更多的是無奈,她本來還想說一些話來勸說他的,但此時她知道留下一點時間讓他想想,這或許也是最好的勸說。
所以,王程陷入了掙扎,他不說話,楚雲笙也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窗戶外面吹進來的風掠起地面上灑落的酒罈子上,帶起滿屋的酒香的時候,王程也終於回過了神來,他轉過眸子看向楚雲笙道:“姑娘教訓的極是,我不應該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那般自私,公主與我有恩,於衛國有恩,所以我自是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看着衛王繼續錯下去,之前是我糊塗了。”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心裡才鬆了一口氣,然而王程又道:“只是,衛王對我一直心存芥蒂,並不曾完全信任與我,所以元辰先生的關押之所,並沒有人曾經透露給我。”
王程的話音才落,楚雲笙心裡剛剛升起來的一絲希望的火星就再一次破滅了,她眸子裡一片黯淡。
這時候,王程卻又道:“不過,想來衛王囚禁人的地方總共不過那麼幾處,要麼是皇宮內苑各地的密室,要麼就是天牢,大理寺,在這京中的禁衛軍首領大多都是我的舊部,如果我願意去打聽的話,相信很快也可以有個回信兒,姑娘且在這裡等等,大理寺的人我不熟悉,但是皇宮內苑和天牢我卻是可以查清楚的,只要排除了這幾個地方,相信範圍也就小了。”
聞言,楚雲笙面上一喜,她點頭道:“我已經查過大理寺的換血,還是在衛王親政之前,所以大理寺這一塊應該不可能,如果衛王真的將元辰先生關押在這裡,他爲了以防大理寺有公主殿下的舊部也應該會將大理寺來一次大換血,所以這裡可以排除了,現在只等着王將軍確定一下在不在皇宮內苑和天牢這兩處。”
聽到楚雲笙的分析,王程也絲毫不意外,他點了點頭,旋即就對外叫來了守衛。
外面的守衛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站在大廳中央的楚雲笙的時候,紛紛都吃了一驚,但見王程表情自然也就沒有多問,等到王程叫來了自己幾個心腹,並悄聲吩咐了他們去執行各自的命令之後,他才站起身來走到楚雲笙面前道:“不知爲何,我還是覺得在哪裡見過姑娘。”
自然是見過的,上一次李晟叛亂,若不是楚雲笙他只怕早就死了,然而,這些楚雲笙卻並不願意說,倒不是因爲她現在不相信王程,而是現在她的身份對他說起來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他只需要答應幫助姑姑,對於楚雲笙來說,這就夠了。
所以,楚雲笙也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或許說明我跟將軍還是有幾分眼緣的,我看將軍竟然也覺得有些眼熟。”
聞言,王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之前還緊張尷尬的氣氛,因爲兩人的一席談話而徹底瓦解。
看樣子一時半會還不會那麼快出結果,楚雲笙索性走到一邊酒菜還沒有動過的桌子上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對王程舉杯道:“此番,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謝過將軍。”
聞言,王程卻搖了搖頭道:“謝我做什麼,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件讓自己不會後悔的事情。”
說到這裡,王程索性轉過了身子,走到楚雲笙身邊的案几旁做了下來,然後道:“其實,我也比較好奇,在找到了元辰先生之後,姑娘有什麼打算?”
王程的話音將落,楚雲笙就是一怔。
有什麼打算?
楚雲笙還沒有細想具體的計劃,現在她的腦子裡全部都是姑姑的安危,而且也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帶着元辰師傅好好的去見姑姑,讓元辰師傅救姑姑。
至於這其中的細節和曲折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
而如今,王程既然已經答應爲她去打探元辰師傅的下落,她也就該好好謀劃一下該如何去救元辰師傅,在救出元辰師傅了之後,又該如何將他平安順利帶到公主府。
這纔是最重要的問題。
然而,她卻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想到此,楚雲笙就覺得有些頭疼了起來,她孩子氣的揉了揉腦袋,然後對着王程報以歉意的一笑道:“說出來王將軍可能還不相信,我暫時還沒有計劃,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等將軍確定了元辰先生所關押的地方,我再策劃如何營救他。”
說到此,楚雲笙直了直身子,不等王程開口,她先對王程繼續道:“不過請將軍放心,我絕對不會連累將軍府,今晚我的行動和計劃也不會透露給將軍,如果衛王陛下怪罪起來,到時候將軍有可以說是因爲跟元辰先生曾經有幾分舊情,所以在得知公主病危的時候,想到元辰先生的安危,所以這纔想要打聽一下,這完全是出自對一位故友的關心……這樣的說法相信也可以在衛王陛下圓過去,畢竟如今衛國朝廷的武將可用之人寥寥無幾,還得仰仗將軍,雖然我心知將軍心繫衛國且對衛王絕無二心,但也請將軍明白自己的分量,衛王既忌憚將軍,卻也是十分的依仗將軍,所以,他應該不會爲難將軍。”
聽到這一番話,王程的眸子裡對楚雲笙的讚賞又多了幾分,他點頭道:“確實,雖然這一次我有可能會觸怒龍顏,讓陛下不高興,但在他看來,公主殿下既已病,我也不可能再歸附公主殿下,所以他即便是心裡不高興,也不會真的拿我怎樣,但……”
說到這裡,王程頓了頓,他嘆了一口氣才道:“但我還是想爲公主出一份力。”
聞言,楚雲笙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