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在走進大殿的一瞬間就已經牢牢定格在楚雲笙身上,見到楚雲笙毫髮無損,莫離面上的緊張和凝重表情才驀地一鬆。
“阿爹。”
見到楚雲笙對他點了點頭,示意無礙,莫離這才從楚雲笙身上抽離了目光轉到自家老爹的身上,“離兒說的可有錯?”
聞言,右司空點了點頭,看着從殿門口一步一步走近跟前的莫離,語氣裡帶上了幾分無奈道:“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這條路走下去,就不能後悔。”
雖然不知道他們父子倆之前達成過怎樣的協議,然而此時見到他們兩人的表情都格外的凝重,莫離雙眸中帶着從未有過的堅定,他對着右司空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一聲冷笑突然打破了這安靜的局面,而那個發出冷笑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被弓箭手對準了在原地不能動彈的王后。
她冷笑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你只是利用我們母子的手除去所有的障礙,再將我們母子除去,最後這遼國的天下再也沒有人奈何的了你,說我們無恥,你纔是最無恥的人。”
聽到這句話,右司空面上倒沒有多少驚訝,他眼底裡劃過幾分無可奈何的神情道:“下官若是有心,早不會現在才動手了,看來在王后的眼裡,這世間所有的人都跟你們母子一樣,多說已經無益,我會將你們交由三司會審,到時候改定什麼樣的罪,自有論斷。”
說着,右司空揚了揚下巴,示意禁衛軍將這母子兩人帶下去。
這些禁衛軍其實在右司空準備要協助三皇子對付越王的時候就已經換成了是自己的心腹,只是這一件事還沒有來得及向王后說明,因爲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
而王后卻一直以爲這一批人是在越王倒下之後別無選擇跟隨了她和耶律靳的人。
所以,纔會在今日大殿上鬧出這麼一出本來想害死右司空卻反過來害了自己的戲碼,而至於那些潛伏在外面的皇家暗衛……今夜右司空爲了以防宮裡發生意外,派兵將整個遼王城都圍了起來,那些人即便是插了翅膀也飛不進來。
在楚雲笙玉沉淵進城的時候,他們還在城外一里開外的驛站裡焦急的等待,所以怎麼可能埋伏好了就在外面。
而今晚王后和耶律靳成事的如此順利,也不過是完全借了右司空的勢,而在這種能掌握全局的情況下,右司空都不曾想過有半點不臣謀逆之心,是他們硬生生的逼迫他不得不反抗。
想到這裡,王后的面上已經帶上了幾分灰敗之色,她驀地擡眸,看向始終站在楚雲笙身邊一言不發的玉沉淵,就在她擡眸的瞬間,她的眸子裡已經蓄滿了淚水,並聲音顫抖道:“阿竹……你倒是說說話啊,我畢竟是你的母親,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將我們母子帶走打入死牢?我知道之前是孃親不對,孃親現在知道錯了,你給孃親一個機會好不好?阿竹……”
見到她突然轉變了態度改爲去求玉沉淵,楚雲笙惡寒的直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不等玉沉淵開口,楚雲笙先道:“我可是記得在一刻鐘以前,你要下令將我們亂箭殺死的時候可並沒有記得起你還有這麼一個兒子,而且你不是說你只有耶律靳這一個好兒子嗎?自己說過的話,怎的這麼快就要打臉了?如此噁心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的母親,更不配提這兩個字!”
“你懂什麼!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做孃親的怎麼可能真的殺了他,我……我不過是同他開一個玩笑罷了,阿竹……”聽到楚雲笙的話,王后眸色一沉,惡狠狠的瞪了楚雲笙一眼。
這個眼神太過惡毒跟之前要殺他們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然而等她再轉回目光落到玉沉淵的身上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幾分祈求和動容。
如果不是已經看穿了她的爲人和詭計,一般人都要被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所迷惑。
“夠了!”
沉默了許久的玉沉淵終於出聲打斷了王后接下來的話,他擡眸,眸子裡並無半點情緒和波瀾,只是平靜的看着王后,像是看一個陌生人,而他的聲音則冷的猶如從冰窖裡剛剛盛出來的寒冰,“我叫玉沉淵,你的阿竹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被你親手害死了。”
“阿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聽到玉沉淵這樣說,王后的面上帶着一抹不可思議,眼底裡的淚水就已經如同決堤了的洪水一般氾濫了開來。
而這時候,正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王后和玉沉淵的身上的時候,正被幾個禁衛軍壓起來要往外帶走的耶律靳突然動了,他擡手將早已經蓄滿了內力的掌心分別一左一右的拍在了挾持住他的兩個禁衛軍的腦袋上。
只一瞬間,這兩人還來不及慘叫就已經腦漿迸裂,而不等他們的身子軟下來耶律靳已經分別奪過了身後兩人手中的弓箭和劍,並在第一時間將自己的身子折射成弓施展了最快的輕功向楚雲笙一行人飛掠過去。
等到楚雲笙他們從王后的哭戲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半空中撥開了已經拉滿的弓箭並且三箭齊發,分別對準了玉沉淵,右司空以及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的莫離。
這三支箭羽來勢十分兇狠,帶着十足的殺意,一路呼嘯而至。
而同時,耶律靳的劍也跟着這三支箭一起到了他們跟前,他劍鋒的目標則由右司空換成了莫離。
莫離雖然也有些功夫,然而畢竟年歲小,比起在場的幾個人來算是最不濟的,所以能勉強避開這一支箭都已經做到了極限更何況要要避開緊隨而至的耶律靳的這一劍。
而此時,右司空在最右邊,其次過來是玉沉淵,楚雲笙,阿呆兄,莫離。
所以即便是大家都在同一時間反應過來,右司空和玉沉淵的出手已經是來不及,能幫得上忙的也只有楚雲笙和阿呆兄。
楚雲笙在看到了這三支箭射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提高了警惕,這會兒的功夫她的內力也恢復了一些,雖然後背一片血肉模糊,但此時卻已經疼的有些麻木了,更何況,在這種時候根本就顧及不到這些,所以在看到那支箭的方向的時候,她率先對他們三人的能否避開做出了反應。
右司空的身手剛剛他們已經見識過,對於這種的殺招完全是小兒科,避開根本就不成問題。
玉沉淵雖然身上還有傷,然而內力卻還是有的,所以也是傷不到他。
而最讓楚雲笙擔心的是莫離,就在那三支箭破空而至的瞬間,她就想到了這一點,而緊接着看着耶律靳的劍鋒所指的方向,她就瞬間明白過來了耶律靳的心思。
他並不是要真的殺了莫離,而是想用莫離來逼迫右司空就範,畢竟整個遼國誰不知道右司空對這個獨子愛的緊,這是他的命。
而若是在這個時候能夠控制住莫離,自然就有希望絕地逢生,甚至反敗爲勝。
耶律靳算盤打的精,楚雲笙的反應也不慢,在看到耶律靳撲殺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擡手拔出了腰際的軟劍腳尖一點直接迎向了撲殺過來的耶律靳。
耶律靳倒是沒有想到楚雲笙會反應如此的快,他還沒有掠到莫離的跟前,她就已經擋在了他前面,見此,在半空中的耶律靳眼底裡劃過一絲狠辣,並咬牙道:“不知死活。”
這四個字尚在脣齒間,他的劍已經毫不客氣的對着楚雲笙一招招凌厲的落下。
楚雲笙的身手也不差,若換做在平時耶律靳並不是她的對手,偏偏她的內力也只能撐得住她一時,在半空中乒乒乓乓的幾招下來,她已經再度體力不支,後背疼的撕心裂肺,而耶律靳則看準了這個空擋,劍鋒一偏就對着她的脖頸劃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耶律靳的劍鋒到了楚雲笙的肩膀眼看就要劃過她雪白的脖頸的時候,楚雲笙身邊一道天青色身影閃過,帶着她瞬間避開了那要命的殺招,同時一柄軟劍自那天水之青的衣袂下抽出,攜着一片璀璨的銀光沒入了耶律靳的胸口。
劍入,血出。
一時間,耶律靳胸口裡四濺的鮮血一瞬間向距離他最近的楚雲笙噴灑了過來,而這時候阿呆兄在半空中的身子一轉,手腕一帶,就將楚雲笙帶進了懷裡,同時他的長臂一身,那天水之青的衣袂如同一方盾牌,將所有的四濺的血滴都擋了下來,一滴都沒有落到楚雲笙身上。
砰!
耶律靳重重的砸落到了地上,楚雲笙也由阿呆兄攬着飄飄然穩穩的落了下來。
“姐姐,你沒事吧!”
此時,已經沒有人關心耶律靳的死活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楚雲笙的脖頸上,莫離也從驚恐中回過神來,第一個撲向楚雲笙。
楚雲笙從阿呆兄的懷裡掙扎了出來,有些驚訝的看着一向都有潔癖旁人碰都碰不得的阿呆兄居然用自己的身體爲她擋下了那血水、而他那一身從來都天水之青纖塵不染的衣衫此時已經全是梅花點點。
她眼圈一熱,然而隨機看到一臉擔憂的走到跟前的莫離,她只搖了搖頭,內心裡滿是感動。
然後纔將目光落向重重的砸到地上之後就沒有了生息的耶律靳,只見他胸口上還插着剛剛阿呆兄刺出去的那一柄軟劍,而他的眉心正中處有一點嫣紅,宛如點了妝。
然而,楚雲笙卻是知道的,那嫣紅的血,是因爲剛剛在千鈞一髮之際,阿呆兄的劍刺進耶律靳的胸口的時候,玉沉淵的針也同時的刺入了耶律靳的眉心。
而一想到他們三人之間的血緣關係,楚雲笙只覺得有些心疼,心疼的是玉沉淵和阿呆兄。
耶律靳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他們的兄弟。
“啊……”
正當所有人爲耶律靳的死而沉默的時候,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響徹整個大殿:“覺兒……”
楚雲笙循聲看過去,只見王后雙瞳睜的老大死死的盯着耶律靳的屍體,剛剛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就是她發出來的。
她的一聲尖叫,驚詫的旁邊用弓箭挾持着她的弓箭手也是一怔,而就是他們這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經不顧一切的撥開弓箭手的身子朝着耶律靳狂奔而來。
“我的孩子……”
痛哭聲響徹整個大殿,這纔是作爲一個母親見到了自己的孩子受傷或者死亡而流露出來的正常的悲慟。
而看到這一幕,楚雲笙卻並無半點動容和悽然,相反,她看向王后的眸子裡,也更加多了幾分厭惡。
果然,在她的眼裡只有耶律靳一個兒子。
她從來都不將玉沉淵和阿呆當成自己的兒子。
可是,事實明明就如她剛剛做戲的時候那般,他們兩人也是她十月懷胎的骨肉,也是她的親生兒子,怎的就要被她如此輕賤甚至利用、扼殺?
想到這裡,楚雲笙心疼的轉過眸子看向阿呆兄,見他帶着一張銀質面具,雙眸裡帶着陌生和異樣的目光看向撲到在耶律靳身上痛哭的王后,顯然並沒有認出來此人就是他的孃親。
而楚雲笙再看向玉沉淵,他的目光卻根本就沒有落到王后的身上,而是垂眸看着他自己的右手,楚雲笙也順着他的右手看過去,竟然看到他的右手在微微顫抖!
她一時間沒有理解玉沉淵這時候的心裡在想着什麼,但是卻能感受到他此時內心的慌亂和懼意,想到這裡,她下意識的想要走過去一些拍拍他的肩或者握住他的掌心,想要傳遞給他一些溫暖,然而,她的步子才邁開一步,就聽見背後一聲力呵道:“都是你!是你剋死了我的兒子,是你害死了他!”
那聲音是王后的,而她剛剛分明撲在耶律靳的身上,此時那聲音怎的猶如就在耳畔,楚雲笙已經轉過去的身子一怔,在反應過來之後立即就要轉過身子看去。
然而,這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后竟然趁着衆人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拔了插在耶律靳身上的寶劍朝着她的背心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