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雲深吸了一口氣,眸子裡的擔憂更甚,她深深地看了楚雲笙一眼,然後才垂眸道:“據我推斷,君上要親自參加這一次的行動而且……時間就定在今晚。”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頓了頓才道:“爲了不讓姑娘擔心,他才這般刻意隱瞞姑娘,甚至都避開了我。”
蘇景鑠要親自參加這一次的潛伏進趙軍皇陵的行動?
而且時間就定在今晚?
她就說感覺到了蘇景鑠和二元之間有事情瞞着她,然而卻不曾想到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幸虧得她心思敏感細膩,否則的話,是不是他就要一直將她蒙在谷裡?
聽到這一消息,楚雲笙簡直恨不得從座位上跳起來。
本來就已經預料到其中的兇險了,更沒有想到他會親自去,而且還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然而,他這麼做的目的,已經不僅僅是爲了不讓她擔心了。
一想到這其中的緣由,楚雲笙的心底裡不由得浮現出了幾抹酸澀。
素雲見楚雲笙愣在了原地,繼續道:“我想,君上是不想讓姑娘牽扯其中,不想讓姑娘冒險,畢竟如果姑娘知道了此事的話,不僅不會讓他去犯險,還有可能會頂替君上去,因爲姑娘的身份……曾經也是陳國秦將軍的獨女,是當初可以號令秦家軍的掌令人,如果姑娘去了,這件事雖然兇險,但在說服秦家軍方面就要比君上容易的多,君上顯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他卻不願意這樣做。”
素雲的這一番話說到了楚雲笙的心坎上。
明明有她在這裡可以很好的利用她的身份,然而蘇景鑠卻寧願瞞着她,然後自己去涉險。
他不想因爲他而讓自己踏入險境。
然而,他能爲她想到這麼多,楚雲笙又怎麼會棄他的安危不顧。
素雲見楚雲笙半天沒有說話,最終她沒有忍住,直接跪了下來,並對楚雲笙道:“姑娘,我知道君上是無所不能的強大的,但是此番確實太過兇險,他現在的身份可是擔着楚國的江山安危,所以千萬不能讓他前去,所以,還請姑娘想個法子,讓君上留下來。”
既然蘇景鑠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她又有什麼法子?
想到這裡,楚雲笙心底裡的酸澀又加深了幾分,而這酸澀裡卻帶着暖意和被妥帖保護的欣喜。
她嘆了一口氣,連忙將素雲拉了起來,並道:“阿鑠既然這麼決定,應該也是有他的道理,此番確實兇險,所以放到別人身上他一定是不放心的,所以纔會自己甘願冒着風險一同前往,我若是勸他,無論他是否會採納,但都會影響他的計劃,所以,我還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知曉了此事。”
說着話,楚雲笙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攙扶着素雲,在屋子裡走了兩圈,想了想,最終做了決定,然後一把抓住素雲的手腕道:“素雲,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聞言,素雲一愣,她擡眸看向楚雲笙不解道:“姑娘請說。”
楚雲笙便在素雲的耳畔小聲將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等她說完這一番計劃,素雲的腦袋已經搖成了撥浪鼓。
她道:“姑娘切不可這樣,如果君上知道了,一定會跟着君上一起去的,再者,這件事情如此兇險,我們也不能讓姑娘以身犯險。”
聞言,楚雲笙攥着她的掌心用了一點力氣,堅定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我頂替蘇景鑠去,一切按照他之前的計劃進行,至於他若是知道了該怎麼辦,這得要你幫忙了,你去準備一些迷藥,最好是無色無味藥效持久的,至少能讓他睡上兩三天,這樣即便他醒來,一切也都成了定局,而且你也分析了,我去的成功機率比他還要高,因爲的身份。”
楚雲笙重生的事情素雲是知道的,因爲一開始她就是跟在蘇景鑠的身邊,不僅知道她重生的身份,更是知道她現在的身體是陳國昔日的大將軍之女秦雲錦的。
所以,再也沒有比她這個身份更合適的了。
現在,唯一要搞定的就是蘇景鑠和二元。
雖然楚雲笙說的有理,但是素雲並不贊同楚雲笙的決定,但見她的眸子堅定無比,最後她也只得咬牙同意,在跟楚雲笙討論了一番細節之後,她便轉身去準備楚雲笙所需要的一些東西了。
外面天色漸漸晚了,楚雲笙倚靠在窗臺前,看着天邊似是被鮮血染紅了的晚霞,心裡有些惋惜。
這樣靜好的日子,終於是過去了。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再有這樣寧靜的日子又會是什麼時候?
楚雲笙正想的出神,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景鑠就已經從院子外走了進來,等楚雲笙看到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門口,遠遠就招呼她:“阿笙,外面退了熱,出去走走吧。”
聞言,楚雲笙點了點頭,就由他牽着,走出了院子,這院子依山而建,周圍只有零零散散的普通人家,但看樣子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想來何容也料到了這一手,早就將這裡的住戶都遷了出去。
蘇景鑠牽着楚雲笙走在雜草叢生的田坎上,看着若有所思的楚雲笙柔聲道:“在想什麼?”
楚雲笙此時心中所想的,自然不能告訴他,她嘆了一口氣,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夕陽道:“我看着夕陽,不由得在想,這樣寧靜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能過多久,不知道前方戰事現在怎麼樣了?”
說話間,蘇景鑠就已經牽着她的手到了一塊巨大的山石上,因爲這裡處在一個上風口,所以石頭面上被風吹的光滑的很,蘇景鑠就直接拉着楚雲笙在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後擡手將楚雲笙攬在了他的懷裡並道:“戰亂和不安都只是暫時的,我們以後還有大半輩子會過這樣的日子。”
楚雲笙順着他攬着肩膀的手靠在了他的懷裡,聞着他身上帶着的青草香,就知道他剛剛應該是從山裡走過了一路,而至於什麼打野味的說辭,她是不相信的,因爲天殺的部下那麼多,隨便一兩個人去就能滿載而歸,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動手,而他剛剛這一番,應該是去探查了周圍的地形。
楚雲笙不由得想到了素雲所說的……他們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所以,蘇景鑠這才特意帶了她來這裡看夕陽嗎?
今晚他就要去冒險,就沒有別的話想要對她說的嗎?
聽到蘇景鑠這般許諾,楚雲笙嘆了一口氣道:“阿鑠……”
然而,話到嘴邊,她卻又問不下去。
她心思敏感細膩,而蘇景鑠又是如何的七竅玲瓏心思,如果一旦被他發現自己的決定,只怕她依然什麼都做不了。
“嗯?”
似是感受到楚雲笙有話要說,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蘇景鑠下意識的擡手揉了揉她額際的碎髮道:“怎麼?”
楚雲笙搖了搖頭,然後才道:“阿呆兄和藍衣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是不是就說明他們真的去了衛國?”
聞言,蘇景鑠點了點頭道:“應該是的,等此間戰事了了,我便陪你去一趟衛國,你也不要太擔心,阿呆兄他身手了得,自保完全不成問題,至於你姑姑那裡,上次我也分析了,她只是暫時被軟禁,她和元辰先生的安全還是可以得到保障的,你也不要太過擔心,現在養好傷,照顧好自己纔是首要。”
落日又西沉了幾分,夕陽的餘暉灑在楚雲笙的臉頰上,也讓她感覺到燙燙的,她點了點頭,便窩在蘇景鑠的懷裡不再說話,兩個人相擁坐着,看着夕陽和這連綿起伏的山巒,享受着難得的寧靜和安逸。
就這樣,一直等到那一輪紅日在天際線上完全落了下去,蘇景鑠才道:“阿笙,我要離開幾日,你在這裡養好傷等我。”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的身子下意識的一僵硬,在感受到她的緊張和不安的瞬間,蘇景鑠下意識的摟緊了楚雲笙的腰際然後柔聲道:“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太久。”
“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雖然知道蘇景鑠會斷然拒絕,但爲了不讓他對自己的心思起疑,楚雲笙還是問了這麼一句。
聞言,蘇景鑠搖了搖頭道:“來回時間太趕,而且你身體還沒將養好,不宜奔波,你且在這裡安心等我便可。”
聽到這句話,楚雲笙只能故作滿臉不高興的點了點頭,實則心裡的擔心也更甚了幾分。
“走吧,入夜了,溼氣太重。”
蘇景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攙扶起了她,兩人並肩順着原路回到了院子。
這時候,素雲已經將蘇景鑠帶回來的野味烹飪好了,一走進院子就已經能聞到那誘人的香味了。
楚雲笙就招呼了素雲和二元一起坐了下來,開始用飯。
她本來還想讓素雲倒兩杯酒,但一聽到她要喝酒,蘇景鑠的臉色一變,立即出聲制止,那般唯恐她再喝酒的模樣直接就把素雲和楚雲笙逗樂了。
楚雲笙只好放棄。
等到一席飯吃好,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素雲在外面收拾碗筷,楚雲笙說頭疼,就先被蘇景鑠牽着回了房間。
“怎麼會突然頭疼呢?”蘇景鑠一邊替楚雲笙揉着太陽穴,一邊擔心不已的說道。
楚雲笙搖了搖頭,無奈道:“可能是今天下午貪睡了,一起來又出門受了些熱氣,也怪我自己,身體太差,不過不用擔心,應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蘇景鑠一邊應着,一邊爲她小心翼翼的揉着太陽穴,楚雲笙笑着看他擔心的樣子,只想要將眼前的這一幕永遠定格在自己的腦海裡。
他的淡藍色衣衫,他的青絲如瀑,他身上獨有的幽香,他的溫柔,他的妥帖……以及他爲她擔心的樣子。
這樣想着,楚雲笙的眼底裡不由得泛起了一抹酸楚。
被蘇景鑠瞧見了,立即一驚道:“怎麼?痛的厲害嗎?我讓素雲來看看,要不要熬點藥服下?”
說着,他就要起身,楚雲笙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並搖頭道:“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你在身邊真好。”
聞言,蘇景鑠眸底裡劃過一絲詫異,旋即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說楚雲笙在冒傻氣,但手上的動作卻依然不改溫柔。
楚雲笙吸了吸鼻子,將眼底裡的酸澀逼了回去,然後撥開蘇景鑠的手,轉身去給蘇景鑠倒了一杯茶道:“來喝杯茶,我這叫做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說着話,她自己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見狀,蘇景鑠的眼底裡也盪漾着笑意,蘇景鑠對即將的分別和要面對的兇險心知肚明,但卻不能對楚雲笙說,因爲他知道楚雲笙的性子一定會跟着他去,然而他又怎麼捨得讓她再涉險,而且,他更捨不得利用楚雲笙的身份去完成這件事情,因爲那樣的話,他覺得自己跟何容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眼前的溫馨甜蜜,在他看來,越發會讓他生出不捨和沉淪。
他是真的捨不得……
此去如此兇險,然而這一步計劃卻至關重要,否則的話若是讓何容佔了先機,趙國衛國聯軍一旦出動,再加上幾萬秦家軍做排頭兵,楚國幾乎沒有一點兒勝算。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希望讓阿笙知道此時的艱難,他能想到的,是盡他的可能爲阿笙撐開一方安穩的天地。
如果,這一次……真的遇到不測,他也已經讓二元爲她安排好了今後的退路,這是他所能爲她做的最多的事情。
但是,他卻不知道此時楚雲笙卻早已經將他的全部心思都知道了。
他的依依惜別,在楚雲笙眼裡更是看的一清二楚。
同樣,跟蘇景鑠想的一樣,楚雲笙也在強力壓制着自己心底裡的酸楚,不讓自己表現出來。
兩個人都各自懷着心思,所以,簡簡單單的對話,和稀疏平常的眼神交流,也讓人覺得繾綣溫柔。
說話間,楚雲笙就已經將涼茶遞到了蘇景鑠的面前。
蘇景鑠的眼底裡是帶着笑意的,他擡手接了茶,卻沒有立即飲下,而是垂眸看着楚雲笙道:“阿笙,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