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上了城樓,在趙天佑一丈開外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依然深情如絲,好似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誰讓你來的?”趙天佑終於開口問道。
他緩緩側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眼睛深黑得好似無底洞,讓惠娘心頭一顫。
惠娘斂眸,有些不自在的避開他的注視,貝齒輕輕咬住下脣。
是啊,他多聰明的人啊,怎麼可能騙的了他?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在他身不由己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時候,她就已然決定,今生今世與他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在這個特別的時刻,自己卻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跟他訴說自己的愛意......
換了她,也會覺得可笑!
怎麼看都是別有用心!
而她,這一次出現在這裡,接近他,也的的確確是別有用心!
惠娘交疊扣在身前的雙手用力捏緊,她暗暗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你不用問是誰讓我來的!”惠娘看着趙天佑,溫柔似水的眸底倏然間涌起濃濃的恨意。
這股異樣的情緒在她放下適才的所有僞裝後便如同潮水鋪天蓋地而來,好似要將她湮滅。
她以爲自己真的已經放下了,淡忘了,可如此近距離的看他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心底對他的恨意還是那麼的深刻。
愛之越深,恨之越切!
原來不是放下,而是被她掩埋了起來.......
“趙天佑,你可記得曾經對我的承諾?”惠孃的眼眶通紅,她撕開了自己的所有僞裝。用尖利的聲音質問着眼前的男人。
承諾?!
趙天佑幽黑的瞳孔閃過一絲恍惚,而後緊抿着的脣角漾開一抹自嘲。
“惠娘,你認爲曾經的那些諾言還有任何意義麼?”趙天佑的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少許無奈,“當年是我負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是的,前事已矣。過去的任何承諾都成了可笑至極的空談。的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但是他最後一次含淚與她決絕的時候曾經說過。
“你說以後無論任何時候,只要我需要你的幫助,只要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會盡力而爲,萬死不辭!”惠娘看着趙天佑一字一句的說道。
當年在秦淮河畔與君相決絕的畫面好似就在昨日,北風呼呼。如刀子般割過她霜結冰凍的心。
那滋味,她至今難忘。
那時候爲了顧及最後一絲尊嚴。她惡狠狠的呸了他一口,傲氣十足的回絕道:“我就是死,也不會求你!但願這是此生最後一次見你!”
如今她雖不至於求,卻也打算利用他、傷害他。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惠娘低下頭,長而捲翹的睫毛將眼瞼覆蓋,擋住了她眸底矛盾而糾結的情緒。
趙天佑抿了抿嘴。他定定看着惠娘眸底氤氳而出的淚霧,平靜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平哥兒。我的兒子,在他們手裡!”惠娘擡頭看他,聲音哽咽。
趙天佑轉頭望下城樓。
不知何時,城樓下已經搭起了一座簡易的帳篷,帳篷頂上還鋪着隔日幕布,將炎炎烈日擋格在外。
而珍貴妃的軟轎就放在帳篷裡,珍貴妃端坐其內,正在喝着內侍奉上的茶湯。
趙天佑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想出這一招來對付他。
他斂眸,面無表情的問惠娘:“他們要你怎麼做才肯放了你兒子?”
“殺了你,救下嘉儀縣主!”惠娘說着,眼淚撲簌而下。
雖然心底還是那麼恨他,可一想到要殺了他,心就痛得無法抑制,可是爲了平哥兒,她還有別的選擇麼?
她,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將自己的意圖告訴趙天佑,並且提醒他從前他在自己面前許下的承諾。
她就是想讓他履行諾言......
若是他不肯,她或許會爲了平哥兒,跟他進行一番殊死搏鬥。
他們說得很清楚,只有趙天佑死了,她的平哥兒才能活!
惠娘哆嗦着,手緊緊的握住了藏在袖帶裡的匕首,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着。
趙天佑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露出一絲酸楚至極的笑意。
他此前就答應過蕭景泰,不管結果如何,今日,他都會向衙門自首。
他對那些人的報復,也夠了,他對嘉儀縣主的恨,也淡了,一切的一切,就在這裡結束吧。
“惠娘!”趙天佑喊道。
惠娘看着他。
“很抱歉,是我的懦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趙天佑笑了笑。
當年要是他能看淡一些,懂得割捨,或者拋出一切豁出性命與強權、與命運抗爭到底,結果,或許會是另外一種光景。
“即使你沒有這樣的要求,我也沒有打算逃逸出去,再躲躲藏藏的活着!”趙天佑說到這兒,忽的身子一個佝僂,搭在城牆上的手緊緊的扣住了牆體邊沿。
五石散的毒又開始發作了,他的心倏然間好似被無數只蟲蟻啃噬着,抓撓不得,痛苦不已。
“你怎麼了?”惠娘瞧出了他的不妥,上前一步問道。
“這具身體,已經完全被五石散蠶食毒害!”趙天佑擡頭看她,淡淡一笑道:“我本就來日無多了!”
“怎會如此?”惠娘哭出了聲。
“不用難過,在最後的時光能讓我再見你一次,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趙天佑說道,站直了身子,忍着所有的不適走近惠娘。
“我欠你的,用一條殘命不足以彌補!”趙天佑脣角微微勾起,看着惠娘說道:“動手吧!”
惠娘卻不知爲何連連後退。
“殺了我,你的兒子平哥兒,才能活!”趙天佑說道。
惠娘身子一僵,腳下步履因他的話而停滯。
那雙漆黑的眼眸落在她的臉上,朝她笑了笑:“我很辛苦,給我一刀痛快的!”
城樓下,珍貴妃遠遠看着二人,皺眉問道:“這情況怎麼有點兒不對啊?”
內侍也點點頭,應道:“該不會是被趙天佑發現了那個惠孃的意圖了吧?”
珍貴妃站了起來,她剛擡腳走出了帳篷外,便下意識的擡手擋住從眼前倏然飛過的寒光。
惠娘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起一道圓弧,而後穩穩的扎進了趙天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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