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每天的貢院內總會擡出幾個因身體不濟,熬不住而暈倒在場內的士子,這讓整個科考的氣氛,越發的緊張壓抑。
秋闈過後,就是女官的考覈試了。沈如晗已經通過了選拔,可以直接參加今年的女官入仕考覈,因而這些天她幾乎是閉門不出,躲在小閣樓上安靜的溫書。
與沈如晗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一貫過得優哉遊哉的晨曦了。
她雖然也閉門讀書備考,可實際情況是,所需要死記硬背的東西,她通通都用掃描系統代替,將書本上的條條框框掃下來,屆時只需對號入座便是了。
至於案例分析,這若是難得了她,倒真是枉費這段時間跟着蕭景泰出出入入的查了那麼多樁案子了。
朝堂上這段時間看似平靜,但各方勢力之間的暗潮,卻依然洶涌。
而在這股暗潮中,惠安翁主的親事,終於定下來了。
她慧眼選出來的夫婿,與晉王和裕王,乃至於皇貴妃都無甚干係,只是北地營區一個對翁主慕名已久的青年校尉。
文試的考覈皇帝是全權放任惠安翁主自己做主的,翁主並沒有如他們想象般提一些用兵戰略上的問題,而是簡單地問了一下他們的人生抱負以及對婚姻的看法。
所有的人都積極的表現自己,恨不得能通過短短數言闡述自己的人生理想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只有那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校尉,只回答了四個字:“活好當下!”
認真的活在每一個當下比任何空談更具現實意義。
權勢惠安翁主有了,人生抱負麼?繁華終會落盡,她不求富貴滔天。不喜浮誇,但求務實!
校尉嚴俊,很符合她的要求。
至於他是否能理解她的靈魂,惠安翁主覺得也不甚重要了,若是按照這苛刻的要求,她可能要打一輩子女光棍......
對於惠安翁主選下的這個夫婿,皇帝也是極爲滿意的。
翌日着欽天監。批算了二人的八字。將大婚的吉日定了下來。
而皇帝御賜的鎮南王府也由工部緊趕慢趕後修繕妥當,惠安翁主和鎮南王世子喬遷當日,金陵城中權貴紛紛送上賀禮恭祝。只不過翁主和世子一貫低調,並沒有設宴,只略備了茶水糕點接待。
那些官員們在官場摸爬打滾多年,個個都是人精。哪能看不明白的?
翁主的態度分明是不欲與京中權貴過往甚密徒惹猜忌,倒也識趣。只將賀禮放下後,便告辭了。
皇貴妃也給惠安翁主和鎮南王世子送了禮,雖然惠安翁主沒有挑中她看上的人,可最終她也沒有選裕王和晉王的人。這倒是讓她心裡舒服了一些。
夫婿人選敲定下來之後,皇貴妃還特意召了惠安翁主去鍾萃宮,明面上是邀她去品嚐剛剛做出來的糕點。實際上,皇貴妃是藉此敲打提點惠安翁主。
翁主雖然不擅長與後.宮貴人打交道。可皇貴妃的目的,她不用深思明辨也是一清二楚。她當着皇貴妃的面兒,語氣鏗鏘的承諾道:“我鎮南王府今日是如何效忠陛下,他日便會如何效忠新帝!”
在惠安翁主看來,皇貴妃真心是着急了些,別說她腹中胎兒尚未呱呱墜地,就是平安產下了,誰又能保證他就是將來能夠繼承大統的天子?
她如此承諾是作爲臣子的忠心和本分,至於他日的新帝是誰,就看誰有這個命了。
去給惠安翁主送禮的內監回來了,低聲的向皇貴妃稟報了鎮南王府的內的情形。
皇貴妃聽罷,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去。
一旁伺候的嬤嬤上前,半蹲着給貴妃娘娘揉着腿腳,一面說道:“這翁主看着還真是個不一樣的,喬遷之喜,竟然連個宴席都沒有開!”
皇貴妃輕笑,應道:“人家這是聰明啊,不然,陛下怎麼會那麼寵信他們鎮南王府?”
嬤嬤道了聲是,她自知見識淺薄,不敢隨意評論。
“西廠那邊有消息傳來了沒?”皇貴妃問道。
“還沒。”
嬤嬤話音剛剛落下,外殿便有宮婢稟報:“娘娘,錢大人來了。”
錢衝,西廠的廠衛頭目,皇貴妃費心培養起來的心腹。此番前去邊關北蠻營地,便是謹遵皇貴妃的命令和安排行事。
“快讓他進來!”皇貴妃說道,搭着嬤嬤的手正坐身子。
錢衝很快便進殿來,拱手跪下施禮:“微臣參見皇貴妃娘娘。”
“起來吧!”皇貴妃揚手道。
“謝娘娘!”
錢衝起身後,也不用皇貴妃開口詢問,直接了當的將此行之事一一稟報上聽。
與此同時,皇帝派去北境的密使,也將邊關戰事密報送了回來。
皇帝看罷奏摺之後,臉色陰沉欲滴。
荊世男根本無心迎戰,而北境之內,密使查實有人暗中販賣糧草與北蠻大軍,這讓皇帝怒上心頭。
在大周軍隊佔盡先機的情況下,荊世男按兵不動,一旦北蠻因災情而損耗的實力全面恢復過來,到時要對付他們,必定越發嚴峻慘烈......
皇帝原本對荊世男是滿懷信心和期待,可此番他的所作所爲卻讓他十分的失望。
他憤怒的拍了一下御案幾面,命太監總管陳公公即刻去傳兵部尚書成浩前來覲見。
皇帝心頭憤憤,召見成浩,是想與他一起探討,看看該怎麼處理邊關戰事這個問題。
荊世男如此態度,是不能再讓他擔任主帥了,可目前朝中能替代荊世男的,還有何人能用?
然而,在成浩前來覲見皇帝之前,又一封加急奏報傳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北蠻退兵了......”皇帝皺了皺眉。喃喃不解。
嘉儀縣主宅院內。
皇貴妃娘娘的內監給嘉儀縣主送來了最新的指示。
北蠻退兵了,荊世男很快就要被召回朝,時機到了。
嘉儀縣主伸手撫了撫因緊張而怦怦直跳的心口,打發完內監回宮復旨後,擡步走向刀疤臉的房間。
刀疤臉......
不,很快,他便不再是刀疤臉了。
很快。他的身世就要公開了。
很快。那個假的荊世男,便要遭報應了......
荊世子的記憶已經恢復了八成,這已經比他們所期許的要多得多了。此時。荊世子的一張臉被雪白的繃帶層層包住,只露出兩隻黝黑的眼睛和兩個鼻孔在外面。
塑容術讓他受了很大的痛苦和折磨,但這些都不及他精神上和心理上的苦痛。
從嘉儀縣主的口中,他已經得知了餘氏和幼子荊慕宏的死訊。也從刑部侍郎蕭景泰的手中,看到了有關假荊世男乃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的相關證據。
事實的真相總是殘酷得讓人無法接受。
荊世子沒有想到。他爲了拿回世子之位,不僅對他痛下殺手,更喪心病狂的殺了他的妻兒......
雖然他們之間有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可他們之間的仇恨。卻也是深沉似海不共戴天。
他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他爲妻兒報仇,如今能做的,便是選擇相信律法。選擇相信蕭景泰。
“荊世子......”嘉儀縣主喊道。
荊世子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黝黑的瞳孔盯着帳頂。對她的呼喚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心裡多半也是恨我的,若不是我當初干預了餘氏的案子,說不定蕭景泰早已經查明真相,還她一個公道了對吧?”嘉儀縣主說道,輕嘆了一口氣,“可那個時候就算我沒有被荊世男利用,沒有出手干預,蕭景泰就真能順順利利查清一切事實麼?沒有能查找到你們乃是雙生子的這個真相,能引出來荊世男的殺妻動機麼?”
見荊世子依然不語,嘉儀縣主接着說道:“荊世男上次策劃的襲殺你也看到了。我和蕭景泰都受到過這樣的生命威脅,荊世男佔了你的地位,繼承了你手中的權利和勢力,沒有成熟的條件和證據,根本動不了他。”
“接下來,怎麼做?”好半晌後,荊世子才啞聲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來。
“皇貴妃娘娘說北蠻已經退兵了,荊世男很快便會被召命回京。這個時候,是重提餘氏案的好時機!”嘉儀縣主看着他說道:“明日,明日我便去刑部衙署告發荊世男。”
荊世子眸子動了動,轉過來看了嘉儀縣主一眼,點了點頭。
翌日早朝,皇帝在朝堂上頒發詔令,北蠻退兵,北境戰事暫時趨於安定,由兵部委派副將前往接手守衛戍邊之責,明威將軍荊世男回京覆命。
旨意傳出去之後不久,嘉儀縣主首告荊世男殺害餘氏的案子也隨後被呈上了皇帝的御案,請求裁奪。
皇帝撫着太陽穴,皺着眉頭看案几對面候立待命的韋鐘磬問道:“餘氏的案子不是早已經查明封檔了嗎?怎麼又重新拉了出來?”
“陛下,這案子當時是......”韋鐘磬面露難色,側首睨了身側的蕭景泰一眼。
蕭景泰身形如鬆,昂然挺立在原處,好似對他的眼色無所察覺。
韋鐘磬見蕭景泰是指望不上爲自己說話了,且此時此刻面臨皇帝如炬的目光,倒也不敢欺瞞,只好硬着頭皮回道:“其實餘氏一案當年還有很多的疑點,只是那個時候安慶伯府爲了降低影響保護名聲,一直跟臣說要儘快結案了事,臣那會兒又查不到重要的證據,只好將案子結案封檔了。但如今嘉儀娘子竟然重提此案,且又是以首告的身份,臣總不能爲了怕麻煩而視而不理!”
皇帝冷笑一聲,目光移向蕭景泰,問道:“蕭愛卿你對此案如何看?”
“回陛下,對於餘氏一案,微臣一直未曾放棄過追查。餘氏一案開始調查時,微臣曾經受到過重重阻礙,想必陛下還記得趙儀賓一案,當時嘉儀縣主被吊永安城門下,趙儀賓所要求的人選中,荊世男赫然在列。”
皇帝點點頭,用目光示意蕭景泰繼續講下去。
“餘氏案子其實跟此前爆出來的安慶伯府雙生子案有直接的關係。餘氏乃是他殺,這是事實,而殺她的人,微臣也已經查明瞭,兇手就是荊世男。”蕭景泰道。
皇帝有些迷糊了,不解的問道:“餘氏是荊世男殺的?他們是先皇賜婚,二人一貫是相敬如賓伉儷情深,餘氏怎麼可能是荊世男所殺,他殺妻的動機和理由呢?”
“陛下勿急,容微臣解釋與您聽!”蕭景泰說道,將調查到的結果轉交給陳公公,由陳公公呈遞給皇帝過目。
在皇帝翻看卷宗過目的同時,蕭景泰一邊將安慶伯府當年的雙生子案到假荊世男得知真相後處心積慮密謀殺害荊世子取而代之的過程,繼而說到餘氏因發現假世子端倪而被慘遭殺害的真相,將荊世男的殺妻動機完整闡述。
皇帝聽完之後,臉色像是開了染坊那般難看。
“嘉儀既然是知情者,知情而不告當視之爲同謀,然此時她首告揭發荊世男的同時,便也是揭發自己,她不明白這個道理麼?”皇帝面色鐵青的問道:“她這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而爲?”
“陛下您既然想知道,不如傳嘉儀娘子當面質問吧!”蕭景泰說道。
皇帝冷哼一聲,那眼底流瀉出來的光芒,毫不掩飾對嘉儀縣主的厭惡。
“不必了,她是如何說的,蕭愛卿說與朕聽也是一樣!”皇帝說道。
蕭景泰拱手道是,回道:“嘉儀娘子此前曾到過京兆尹衙門報案,聲稱遭受不明刺客夜裡襲殺,生命差點兒不保。微臣當時雖然與趙大人並無將此案調查清楚呈交陛下,乃是因爲微臣和嘉儀縣主心裡都清楚,派出殺手襲擊嘉儀娘子和微臣的,乃是荊世男授命所爲。”
皇帝用力拍擊案几,怒喝道:“這個荊世男,簡直可惡!”
“陛下息怒!”蕭景泰和韋鐘磬同時勸道。
皇帝最恨的就是有人膽敢欺瞞於他,安慶伯府雙生子案以及真假荊世子案讓他感受到皇權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釁。然而單憑這些單方的證據,還不足以讓他全然相信。
此案他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決定頒旨詔令三司聯合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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