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衙門的路上,蕭景泰開口問晨曦道:“剛剛提取到的血液樣本,你可覺得能提取到的兇手血緣的概率大不大?”
晨曦微微一笑,反問一句:“郎君對我沒有信心麼?”
自打晨曦消去了奴籍恢復自由身之後,她便自覺轉變了自稱。
爲奴爲婢的日子已經結束,她纔不會委屈自己呢!
“不是對你沒有信心!”蕭景泰看了晨曦一眼,說道:“現場還有那麼多的血,而兇手的動作狠辣,在現場停留的時間較短,即使他受傷了,留下一兩滴血,可要從那麼多的血跡中找到兇手的血,就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更何況我們還不清楚兇手究竟有沒有受傷,所以我才覺得這個概率,應該不大!”
晨曦認同的點點頭,畢竟從高淳縣柳大鴻的案子以及宋家滅門案的勘查經驗分析,那兩個案子兇手都曾經在犯罪現場留下了屬於他本人的血跡,所以,她才能通過兇手的血跡掃描到他曾經出現在犯罪現場的那些零碎畫面,而目前洪明遇襲的這個案子,她從進屋開始,腦中始終不曾出現過任何有關案情的相關資料,所以蕭景泰的擔憂,不無道理!
“就目前咱們掌握到的情況,的確還不能對案件作出有幫助的推斷。”晨曦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那雙漆黑如墨釉染就的眸子迎着蕭景泰的目光,淡淡一笑道:“看來能否找到有用的線索,全憑接下來的屍檢了!”
蕭景泰靜默幾秒鐘,剛要說話,便又聽晨曦道:“我想去看明仵作的屍檢,興許我也能幫上忙!”
“好!”蕭景泰修長烏黑的眼睛裡,寫滿了寵溺。
晨曦佯裝看不出來他的情意,閉着眼睛,軟軟的躺倒在軟榻上,嘟囔道:“有些累了,我先眯一眯。等到了的時候,郎君再提醒我吧!”
“好!”蕭景泰伸出長臂,揉了揉晨曦的頭頂,笑道:“安心睡吧。反正我不會扔下你就是了!”
晨曦乖巧的閉着眼睛,內心卻無力吐槽。
你扔得下再說吧,在任務沒有完成之前,她只能委屈自己當一塊狗皮膏藥了......
鎮子裡的道路不比金陵,崎嶇不平。馬車搖搖晃晃地走着,卻是把晨曦本來還不甚睏倦的睡意都勾了出來,半道就睡過去了。
她的小腦瓜斜斜的靠在枕榻邊上,隨着馬車的晃動一點一點的,就像是勤奮啄米的小雞。
蕭景泰目不轉睛的看着晨曦的睡顏,清冽的眉目裡,慢慢浮現出笑意來。
他起身,從自個兒的軟榻上挪坐過去,讓晨曦的腦袋靠在自己的懷裡,略帶薄繭的大手。輕輕的撫摸着她柔滑細膩的臉頰。
晨曦迷迷糊糊間能感受到蕭景泰身上的磁場氣息,就在她的頭頂上方,像一張密實的溫暖的網,牢牢地將她籠罩其中。
原則上,她是應該飛快的睜開雙眼,推開他,跟他保持着適當的距離的,可心裡的某種渴望和眷戀,卻讓晨曦陷入了矛盾的掙扎。
她明知道結果的,可她卻依然捨不得.......
然而現在的不捨。卻會造成以後更大的傷害!
她不能如此自私。
想明白之後,晨曦下定了決心,決定把話跟蕭景泰一次性講清楚了,拖得越久。終究是害人害己!
蕭景泰既然已經能放下了心結,選擇忘卻過去重新開始,她應該恭喜他纔是,將來,必有一個更加合適的人與他並肩站在一起,攜手伴他走完一生!
這個人。不會是她。
晨曦抿了抿脣,幾番矛盾掙扎後還是睜開了雙眼。
視線的上方,他的容顏俊朗如同雕塑,望着自己的眉目,清雋似水!
“我吵醒你了?”蕭景泰低沉悅耳的嗓音帶着一絲笑意。
“蕭景泰......”晨曦連名帶姓的呼喚道。
“嗯?”蕭景泰低頭看着懷裡眸光閃爍的小女人。
晨曦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賴在人家的懷裡,掙扎着坐起身來,伸手隨意的理了理耳畔的碎髮,聶諾着要開口,馬車卻陡然一震,她身形一晃,一個重心不穩,妥妥的又往他的懷抱撲去。
蕭景泰的大手從她腰肢環過去,緊緊的擁住了她。
兩個人就像是連體嬰那般,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隔着彼此薄薄的衣裳,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以及那快得如同鼓點擊落的心跳。
蕭景泰的臉頰倏然間好似染上了微嫣,胸膛前那兩團柔軟,讓他的血色抑制不住往上涌動。
晨曦慌亂地從他的懷抱裡掙出來,纔剛要跟人家攤牌講清楚,結果倒好,直接投懷送抱了......
她一頭黑線,尷尬的無地自容。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有意的......”晨曦低頭說道。
蕭景泰看着她,與她隔得極近,目光灼亮逼人,啞聲道:“無妨!”
他甚至有些無恥的想:這樣的無意,多多益善......
晨曦面紅耳赤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那模樣要多糾結就有多糾結!
她無措的言行在有情人眼裡,卻是那樣的可愛!
蕭景泰眼中升起了明亮的笑意,伸手,又胡亂的揉了揉她的秀髮。
“再揉成雞窩了......”晨曦躲開抗議道。
“雞窩也好看!”蕭景泰理直氣壯的說道。
晨曦:“... ...”
到底時機不對,晨曦還來不及攤牌,衙門到了。
只能再找機會了。晨曦在心中腹誹道!
這裡屬於偏僻城鎮,所以地方設施明顯還跟不上,也沒有蓋建什麼停屍莊,洪明夫婦的屍體暫時就放在衙門後院一處陰涼的亭子裡。
亭子周圍用隔熱幕簾圍了起來,內裡放置了數個冰盆,挑開幕簾進去的時候,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一股帶着血腥味的寒氣。
蕭景泰、葉敖東和晨曦一行人挑簾進來的時候,明仵作還在檢驗屍體。
因亭子解構不大,放置了兩架擱着屍體的高榻以及燈盞後,空間並不寬裕。再加上涌進來的三個人,便越發顯得逼仄了,就連視線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爲了避免對屍檢的干擾,蕭景泰只對晨曦囑咐了兩句。就與葉敖東退
出了亭子外等候。
晨曦將手套和口罩戴好,神色嚴肅的站在明仵作身邊,看着身旁高榻上光裸着的洪夫人的屍體問道:“明仵作已經將洪夫人的屍體檢驗了麼?”
“是!”明仵作對這個跟隨在蕭侍郎身邊出出入入辦案的小姑娘很有印象,特別是上次宋家滅門案之後,他又特意去了解過晨曦的身份。得知她是辰家後人之後,對她的印象便越發深刻了。
辰家後人,也就是辰郎君和金娘子的後人。
他先祖的屍檢技術都是金娘子親自教授,明仵作對金娘子後人本身就存在着特殊的感情,所以見到晨曦的時候,語氣也比對一般人要親切許多。
“損傷很簡單,單刃刺器,一刀從肋間隙刺入,導致肝臟破裂,腹腔積血......”明仵作放慢速度說道。
晨曦掃了一眼放在屍體旁邊的一個瓷罈子。裡面裝着深褐色的血漿,想必這些就是從洪夫人腹腔內舀出來。
血漿量不少!
“肝臟都被貫穿了,還傷及了肝門處的血脈!”明仵作擡頭看了晨曦一眼,解釋道。
晨曦明瞭的點點頭,她相信明仵作的屍檢能力,可下意識裡,她又覺得洪夫人這具屍體,應該不止是一刀斃命那麼簡單。
“您先檢驗洪館主的屍體吧,我再看看洪夫人的!”晨曦含笑說道。
晨曦這話要是換個心腸狹隘的人聽了定要生氣,再看看洪夫人的?
這明顯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屍檢結論啊!
可明仵作卻沒有。只是淡淡一笑,點頭道好。
晨曦仔細看了一遍明仵作記錄好的有關於洪夫人屍檢的詳細情況後,這纔將視線重新移回。
她先是用止血鉗夾起了洪夫人的嘴脣,發現在牙齦和口脣的交界部位。有烏黑的出血片區。
“明仵作,你看!”晨曦擡頭說道。
明仵作停下檢查一般的工作,擡頭看過去,眼睛一亮,繞過了高榻,站到了晨曦的對面。
他心中暗罵了一聲自己的失誤後。轉身從工具箱裡取出一把解剖刀,手法乾脆利落的在脖頸劃下,將洪夫人的乳突肌剝離出來。
左右兩邊的頸部肌肉中段有豁然清晰可見的片狀出血。
明仵作抿了抿嘴,眼中流露出自責之意。
晨曦卻宛若未察,開口說道:“這兩處的出血說明兇手對死者有捂壓口鼻腔和扼頸的動作,但洪夫人的屍體卻沒有窒息的徵象,兇手應該能有實施過控制的過程!”
明仵作點頭道是。
晨曦提筆,將這兩處發現添加在屍檢記錄上。
洪夫人的屍體基本就算完工了。
明仵作既然知道晨曦的出身,對她的屍檢水平自然也不會有所懷疑,特別是剛剛她還指出了自己屍檢上的錯漏,便誠摯的提出讓晨曦過來幫自己一起檢驗洪館主屍體的請求。
晨曦哪有不答應的理兒?她過來,本就是爲了幫忙的。
洪明屍體胸口上有條很明顯的傷痕黑洞洞的豁着,傷痕附近還有一些非常小的創口。
“他是死於心臟破裂!”明仵作說道。
“可他的致命傷並不是胸口的這一處!”晨曦擡眸看着明仵作,語氣十分肯定。
當然,晨曦能夠說得如此肯定,是因爲掃描系統的幫助。
她彎腰低頭,指着洪明季肋部的一處傷口說道:“致命傷在這裡。刀是從這一處捅進了胸前,方向是斜向上的。”
明仵作有些驚訝的看了晨曦一眼,抱着懷疑的態度,他捏了捏手中的解剖刀,沿着死者的正中線聯合切開了他的胸腹腔,露出了紅白相間的肋骨以及粉紅色的內臟。
的腳步已經悄然來臨,打開腹腔的那一剎那,一股刺鼻的腥臭撲鼻而來。
明仵作和晨曦技巧嫺熟的避開,晨曦拉起幕簾的一角,讓屍體的氣息散出去後,方與明仵作再一次回到高榻旁。
“死者腋下的這幾處創口,應該是兇手捅的!”明仵作指着傷口說道。
晨曦嗯了一聲,表示認可:“創口形態一致,一鈍一銳,符合單刃刺器形成的創口特徵,刺器形成創口的長度和寬度,與洪夫人腹腔的創口形態相同,可以肯定是同一把兇器造成。”
“對!”明仵作附和道。
“兇手的用刀手法很快,六處損傷,有五處是沒有進入胸腹腔的!”晨曦剝離着洪明傷口的創傷說道。
明仵作輕笑一聲,這是他擔任仵作以來第一次在解剖屍體的過程中流露出這樣的笑意,輕快的,如同閒談時那般自在放鬆的笑意。
“這樣的刀法還敢說快?都沒有進入胸腹腔內!”他說道。
晨曦也笑了笑,應道:“兇手也挺背的,明仵作你看,這裡六處傷口,有五處是直接頂在肋骨上了,刀刃要麼別在兩根肋骨之間,要麼沿着皮下走,都不會致死,最重要的,其實就是這一刀!”
她說罷,戴着手套的手指從致命的那處季肋部的傷口豁口伸進去,染着血污的手指從肋骨進入胸腔,最後抵在了心包上。
“我說刀快的原因,是因爲這致命的一刀剛好從兩根肋骨的中間穿過刺入心臟,刀刃的這一面,肋骨斷了,足以說明這把刀的鋒利程度,可以切斷肋骨!”晨曦分析道。
明仵作恍然,急忙問道:“那其他幾處傷口,怎麼沒有切斷肋骨?”
這問題問的好!
晨曦黛眉一挑,指着其他幾處創口的損傷痕跡說道:“刀的方向不對,沒有能夠對肋骨施加壓力,其中一刀卡在兩根肋骨之間了,沒有進入腹腔,但你看,這一處,明顯有被刀削過的痕跡!”
明仵作湊近看,信服的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回道:“心臟既然已經被刺破了,就絕沒有被救回的可能,哎,要是當時刀歪了一點點,就好了!”
晨曦卻沒有這樣多的感慨,她仔細看過了洪明的脖子和口鼻,並沒有像洪夫人那樣,有被控制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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