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走時,米粒已經把人帶進他房間。一低頭就看見門邊脫了他的黑皮鞋,總算他還知道要換鞋,不過他穿得是誰的拖鞋?平日裡我這就連老媽也難得過來,所以鞋架上就放米粒跟我的鞋子,難道他光着腳走進去的?
走到房門邊,果然見那坐在地毯上的人赤着腳沒穿鞋,米粒把他的“作品”都給搬出來了,炫耀着跟周瑜一一介紹。顯然,他把米粒的心給收住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轉眸過來,定了定後不客氣地問:“有吃的嗎?我還沒吃飯呢。”
“沒有。”丟下兩字轉身而走,卻聽房內傳來米粒的聲音:“叔叔,媽媽燒了一鍋雞粥……”
我有把那一鍋雞粥給倒掉的衝動。
但等過去二十分鐘,某人乘着我哄米粒睡午覺,自動手地偷偷盛了一大碗粥躲在廚房間裡喝。我是出來拿溫度計經過廚房門邊看見的,也只能心知肚明又無可奈何地任由了去。
米粒其實很快就睡着了,但我在房內多待了半小時才走出去。
環轉室內沒找到他人影,廚房間裡也沒人,我特意走進去看了眼水池,他居然將鍋碗都洗乾淨放起來了。遙遠的記憶中某日他把廚房鬧得乒乓響,現在他成居家男人了?
不過他人呢?洗手間?我在門邊聽了聽,不見有動靜。
眸光斂轉,發現大門是虛掩着的,走近就聽見了他的嗓音,似乎是在打電話。
“你就透個底吧,有沒有把握贏這官司?”
在跟棠晉通話?昨天傍晚也是我怠慢了,把人往外面一丟只顧着照料米粒。若不是有周亮的關係,怕是要請來棠晉很難吧。
正念轉間,又聽見周瑜的語聲傳過來:“阿靜回來了?那你讓她跟我說話。”
心頭有波瀾異動,這時候我該避嫌了走開不去偷聽的,可腳頓在原處沒有移動。
“阿靜?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呢?你給介紹的這個棠晉到底行不行的,有沒有把握幫賈如打贏那官司呢?”
我蹙起了眉,棠晉原來不是周亮找來的,而是楊靜。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周瑜低笑出聲,“對你我怎麼可能不信,行了,晚些一塊吃飯。”
門推開時我還站在門邊,與他看進來的視線撞上的一瞬,看見他眸中閃過驚慌。
“米粒睡着了嗎?”他如此問。
強忍住嘴角彎起嘲諷的弧度,淡淡地轉過身而走,沒有理會他的明知故問。推門進了米粒的房間,反鎖住後躺在米粒身邊,盯着那扇門想:他總不至於還來敲門吧。
結果他還是來敲門了,但是在兩小時以後,我睡得昏昏沉沉,好像聽見有誰在叫我名字。睜開眼恍惚了一瞬,才逐漸意識清醒過來,發現是周瑜在門外喊我:“還沒醒嗎?已經快四點了啊。”我的第一反應是去探米粒額頭,果然見又有溫度了,昨晚上的藥效已經過去,確實得帶孩子去醫院掛水了。不然,極有可能會再次燒到40度以上。
這時屋外的人已經等不住了,拍擊門板揚聲再喊:“賈如,你醒沒醒?”
“醒了,急什麼?”我心火一上揚對外頭低吼出聲。
於是,安靜。
把米粒叫醒後給喝了杯水,才幫他穿好衣服出門。看見某人就靠站在門邊牆上,眼神幽然似委屈狀,細看又不像,總之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走不走?”我蹙眉問。
他立即站直了身,“當然走啊,等你老半天了。”
這回在掛水之前先做了充足準備,把蘇打水和蘇打餅乾預先買了,且米粒睡足了午覺也不困,可以邊吃邊玩玩具。掛完時纔不到七點,全程都再沒突發狀況。
從醫院出來時周瑜提出去吃飯,我看了他一眼,淡聲拒絕:“不了,我直接打車回我媽那邊。”他愣了愣,詢疑了問:“阿姨打電話來了?”
我失笑,“想回我媽那,還要打電話來請?”
他眯起眼,“你又怎麼了?”聽他用了一個“又”字,我立即壓不住心火上揚,“沒怎麼,單純不想和你一塊吃飯行不行?”
語氣很衝,按理他會惱火了頂上來,但他只默盯着我不作聲。我轉身要走被他拉住了手腕,“聽見我在門外電話了?你在意什麼?晚上我約了楊靜?”他走近一步目光在我臉上搜掠而過,忽而笑了起來,“賈如,你在吃醋。”
我不怒反笑,“吃醋?吃誰的?你?周瑜,是我一直沒表明立場還是沒給你說清楚,讓你這般以爲?抱歉,我沒這個義務陪你跟朋友吃飯,而且米粒還生着病的。請你放開我!”
周瑜眸光明滅,抓握的力道反而更緊了些,語氣卻清平:“棠晉也去的,就是爲了約在一起談你店的事,你不去的話還怎麼談?今天你不是已經接到法院的電話了?”
沒錯,法院是下午五點前打來的,通知我開庭日期在下週一,算下來還只剩下三天。
不得不承認,周瑜如今處理問題一針見血,總能戳在節骨眼上。
自持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管什麼場面也撼動不了我,所以最終還是妥協了。只不過車上氣氛很僵,我沒嘗試開口,他也沒再試圖來勸。
懶得去猜測他有否動怒,反正現在要摸準他的脾性挺難的。
當車子開進衚衕裡我就知道他們約定的地點是哪了,還是周亮那家甜品店。門依舊洞開着,而門內卻不見人,這次周瑜徑直向內推開內門。
竟聽見語聲從裡頭傳出來:“咦?周來了。”
“我就說這小子會不請自來吧。”
“不是的,是我喊他過來這邊的。周,快過來坐吧,給你留了位呢。”
周瑜沒動,回頭過來看向我,眉眼上挑了竟帶着挑釁,就像是在說敢不敢跟他進去。
我對此的反應是無動於衷,但忽略了米粒的好奇心,他探出身子喏喏而問:“叔叔,裡面是什麼人啊?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嗎?”
裡頭立即傳來動靜,隨即清麗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恬靜而溫柔的笑容浮在對方臉上:“賈如,你和米粒也一起過來了呀。”
沒有道理對別人板着臉,我微笑頷首:“說是棠律師在這邊,就過來再商量下案子的事。”
“那快進來。”
走進內門,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環視,漸漸露出驚疑。
米粒最誠懇,直接讚歎出聲:“哇,好漂亮啊。”
豈止是漂亮,應該用美輪美奐來形容。原來那玻璃房的頂部是特殊材質的,流線的燈光照射下變成了天藍色,裡頭像是有水在流動,就像在水族館或海底一般的感覺。
周圍的花樹在光照下多了一層迷幻的感覺,隨着“水流”的波折而流光溢彩。
中間放一張桌子了,棠晉和周亮儼然坐在那處。
看見我抱着米粒進來,棠晉先朝我點頭致意,周亮還是那窮極無聊的神色。卻被楊靜走回去了差遣:“阿亮,你不去給小朋友做份甜品嗎?”
周亮飄了眼我手中抱着的米粒,還當真起身走了進去。楊靜笑着對我道:“賈如,周之前沒說你也過來,菜可能不夠。你們先聊,我進去再做兩個菜。”
沒心思寒暄,在周瑜替我拉開了座椅落座後就直接對棠晉詢問:“棠律師,今天法院來電話了,週一上午九點開庭。你這邊還需要我提供什麼資料嗎?”
“昨天后來你們把視頻都看完了嗎?”
“看完了。”回答的是周瑜,但我記得後面因爲米粒高燒而去醫院了,他應該沒來得及全看完呀。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般,周瑜淡聲解釋:“後面的我夜裡回去了看完的。”
棠晉問:“可再有異常?”
“從中午那段視頻後到事發時間點之間,周兵沒再出現過。我也檢查過那天的外賣訂單了,沒有一單是送往目前周兵居住地址的。”
我訝異周瑜在背後做了這許多事,且發覺他在講述這些時眸中精光熠熠。其實,有些東西是生在骨子裡的,哪怕他現在經商,對案情的敏銳度卻比普通人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