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低聲說:“你歇會兒吧,吃飯時我叫你。”
“嗯……”小冬強打精神睜開眼:“算了,一睡下就難起來了,你們今天在外頭怎麼樣?”
“王爺要忙的事情既多且雜,不過還好,皇后病的時候長,許多東西都是早預備下的。”
這倒是,京城裡也有很多人家早預備着皇后的這一天了,該成親的趕緊成親,不然就要耽誤下來。
秦烈讓廚房把菜單送來給小冬看。
“天氣冷,湯熱熱的喝下去,倒是舒服。”
“你早都吩咐了好幾回了,放心吧,廚房的人忘了什麼也忘不了這個。再說,還有胡媽媽盯着呢。”
小冬點點頭:“你也在外頭捱了一天了,歇會兒吧。”
“我身板兒好着呢,南來北往的,有時候幾天幾夜都在馬背上頭,那樣都沒事兒。哪象你似的,早先我記得,小時候你還在院子裡跑跑走走,我記得你還打過一套拳來着?”
小冬只覺得好笑,那哪是打拳,只是做做操。隔了這麼久了,倒虧他還記得。
“嗯,人越大越懶了,懶得動彈。”
“這可不成。”旁的事秦烈都能由着她的性子來,這事兒他卻不能放心:“等天氣暖和了,我教你一套拳,你練一練,對身子大有好處。平時能少生病不說,將來……生養孩子也有益。”
小冬臉一熱,呸了一聲,頭轉到一邊去。
“這是正經事,你別忙害臊,真的。那拳法是我早年跟人學的,最舒絡筋骨強身健體的。”秦烈挖空心思想詞兒:“對,你們女人家不是總怕腰身變粗身形走樣麼?這個練了,保證你沒那些煩惱。”
“真的?”
“當然真的。”秦烈尋思,這隻要一扯到妝容體態,是個女人就得上勾。鋪子裡最賺錢的雖然不是女人用的那些,可是賣的最好的卻是那些,可見女人們在這上頭用了多少心思。”
“那你不早告訴我?”
得,這說得晚還落不是了。
秦烈笑着說:“好好,只要你願意,明天我就教你。”
累得狠了,晚飯幾個人倒都沒吃幾口,湯倒是喝了不少。小冬難得見趙呂一回,可是這回卻是天天進宮去,回來之後人困馬乏有如殘兵敗將,也沒力氣說話。趙呂瞅着小冬瘦仃仃的樣子,原來臉上有些微微的嬰兒肥,顯得十分稚氣,現在都不見了,看起來他清麗秀美,眉目依稀是趙呂記憶中已經病逝的姚王妃的模樣。
“哥哥,嚐嚐這個。”
趙呂忙低下頭,舀了一個丸子吃了:“嗯,挺香的,不過還不及妹妹做的好吃。”
小冬笑了:“哥哥淨會說好聽的。就算是我做,這剁餡拌料烹煮的活兒裡別人也替我幹了一大半,哪有多大區別。”
呂一本正經地說:“就算妹妹端杯白水來,那也比旁人倒的水甜。不信你問父親。”
安王十分捧場,點頭說:“嗯,我也依稀覺得是這樣。”
秦烈在一旁翻了翻白眼。這一位岳父,一位大舅兄,偏心偏得簡直無可救藥了。
不過他自己就好多了嗎?好象前天還是大前天,他才誇過小冬泡的茶就是比別人泡的好喝來着——
不過連着幾天的喪亂疲憊,在家裡說說笑話輕鬆一下也好。
秦烈娶了小冬,也在宗親之列隨同舉喪。這幾日真是大開眼界,宗室裡固然有安王趙呂這樣出類拔萃的俊才,也有肥腫昏庸只知道酒色二字的紈絝。反正生下來就有米糧爵位,旁人一輩子奮頭的東西他們生下來就有了,讀書做什麼?那是窮酸纔讀的。練武幹什麼?誰那麼憨放着好日子不過去吃苦頭?大事自有旁人頂着,他們只要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成了。
好在宗室律法也嚴峻,不然這些人吃喝玩樂之外,只怕還能幹出無法無天的事來。
秦烈跟這樣的人是沒什麼好說的,可是架不住別人瞅着他好奇。今天就有人還拍着他的肩膀說:“不錯,你小子一準兒是燒了十八輩子高香,不知哪處祖墳上冒青煙,讓你娶了安王爺的閨女,嘿嘿,娶了個好媳婦兒,這一輩子可不就什麼都有了麼?”
秦烈從小到大各色人等見得多了,壓根兒也不同他計較。
小冬是不是郡主,有什麼重要?哪怕她只是路邊的貧女,秦烈喜歡的是她這個人。
至於祖墳——他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沒爹沒祖宗的。那些人行善也好作孽也好,和他也沒關係。
小冬挺想問問趙呂關於殷姑娘的事,只是實在沒有力氣。紅芙這邊替她梳着頭,小冬的眼睛已經象抹了黏膠一樣怎麼都睜不開。秦烈把她抱起來放在牀上,她只咕噥了一聲,立時就沉沉地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香,一個夢也沒有,醒來時已經到了中午,小冬懶懶地翻了個身,一時不想起來。
外面有人在小聲說話,是胡氏和紅芙。
“要說這世上的事,還不就是這樣。來來去去的,有生有死……”
“聽說是個快八斤重的大小胖小子?”
“嗯,是啊……”
小冬隔着帳子問了句:“什麼小子?”
“郡主醒了?”
帳子被撩了起來,紅芙說:“一早有人來報信兒,六公主生了。”
“哎?”小冬意外之極:“什麼時候生的?”
“昨兒夜裡。”紅芙說:“挺順當的,母子平安。”
小冬有點回不神來。
昨天六公主還挺着肚子——雖然算日子是差不多了,可是沒想到……
真是眼睛一眨,一個變倆。小冬揉揉眼,又撓了下耳朵:“怎麼就生了?胡媽媽,你看看是不是該送點兒什麼?”
“郡主您和六公主現在交情倒好,我已經讓人備下兩樣禮物了,您看合適就打發人送去。”
妙兒傻乎乎地問:“現在就送麼?不等滿月再送?”
胡氏笑着說:“現在要送,洗三要送,滿月也要送,以後還有周歲,生辰,冠禮,成親,然後再生子……這林林總總的,郡主是小公子的姨媽,一樣兒也不能少啊。”
妙兒吐吐舌頭:“真是的……這麼算下來可要花費不少。”
胡氏看看小冬,心想禮尚往來麼,將來郡主有了孩子,六公主這些禮也是要送的,誰也沒佔了誰的便宜去。可是人情往來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這世上突然就多了一條小生命了?而且還是六公主和羅渭的孩子?
小冬的感覺……嗯,十分奇妙。
以前周圍也有人生孩子,可是,感覺沒有這麼強烈。六公主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小冬差不多是目睹了全過程的。一個新生命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到來,小心翼翼的呵護,然後終於瓜熟蒂落。
他會哭,會動,要吃,要哄,有自己的思想和性格……
生命就是這樣輪迴延續,生生不息的。
“不過這孩子生的實在是不巧,正趕着……”胡氏說:“也沒法兒熱鬧操辦了。”
可不是麼,正在孝裡頭,這邊他們敢操辦,那邊宗室裡朝堂裡就得有人出來找麻煩了。
“平平安安就好,這時節也顧不上講究。”小冬說。
不過她想得出來,六公主一定覺得挺委屈的。她有多麼重視這個孩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夫妻倆光名字就想了幾個月,寫滿了好幾頁紙,這個好聽,那個寓意好。屋子、乳孃、各式物件衣裳也都預備得滿滿當當的,真是萬事俱備。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正趕在這個時候。
連着這些天都十分壓抑,忽然間有了這麼一個好消息,也讓人覺得身上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對了,上午姑爺開了一回庫房,把兩枚菩提果和幾樣藥材取去了。”
小冬怔了下:“知道是誰病了麼?”
“姑爺沒有說。”
應該是要緊的,親近的人吧?要不然犯不着把菩提果都拿出去。今年菩提果比往年少,小冬這四枚裡安王給了她兩枚,聖慈太后給她兩枚。小冬一直沒取出來用,這兩天本想拿出來,連安王,趙呂和他們兩人,一枚服一枚。現在秦烈一下子全拿了出去,想必是有人重病,而且是關係很親近的人。
會是誰呢?
小冬的心一下子緊緊揪了起來。
安王沒事,趙呂也沒有事,當然這藥也不會是秦烈自己要吃的。
小冬有些坐立不安,打發人去鋪子裡,回來說秦烈不在,有事出去了。但是鋪子里人比府裡的多知道一點:“姑爺是和沈家表少爺一起走的。”
沈靜?
小冬的擔心半點沒少。
難道沈芳或是沈薔出了事?
這些天小冬極忙,也沒和她們見着面,並不瞭解情形。
天色陰了下來,又飄起了雪。快到傍晚時天色已經一片昏黑,風越來越大,小冬等得耐心耗盡,秦烈終於回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是什麼人病了?”
秦烈脫了斗篷,只說了句:“等下再說。”
胡氏將丫鬟們都遣出去,自己最後一個在外面將門關上了。
“沈靜今天上午來找我,還去了崇華坊尋了馮元。”秦烈臉色不好看,攬着小冬坐下,低聲說:“是五公主。她小產之後情形很不好,又不能請太醫用宮裡的藥。”
五公主小產?
小冬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孩子是誰的?肯定不是她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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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還是補昨天的……依舊欠債中。希望兒子快點康復……
抱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