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冬纔起來,家裡來了客人。
四皇子來了。
“小冬姐姐昨天進宮,怎麼也不等我下學就走了?”
他的表情透着一點委屈,活象被主人忽視了的小狗。
小冬有些歉意,昨天確實沒想起來四皇子。聖慈太后的事佔據了她大部分注意力,後來又遇見了五公主。
“是我疏忽了。那你今天怎麼來了?學裡休假嗎?”
“嗯,今天不用上課。”四皇子解開斗篷,在小冬身邊兒坐下來。因爲屋裡頭暖和,小冬穿得少,可以清楚的看到肚腹的隆起。
四皇子的表情充滿敬畏:“小冬姐姐要生娃娃了——是小外甥還是小外甥女呢?”
“這個麼,要等生出來才知道啊。”
“外甥好,將來我還能教他讀書習字呢。”
果然,連四皇子這樣的半大孩子都覺得生男孩兒好。
小冬逗他:“那要是外甥女兒呢?你就不理她了?”
四皇子頭搖得象波浪鼓:“要是外甥女兒,嗯……我將來給她找個好婆家。”
這承諾是幼稚可笑,但是很真誠。
對男子來說,重要的是讀書,立業。對女子來說,重要的當然是嫁人了。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呀。
小冬讓人拿點心來給四皇子。
因爲小冬現在吃東西習慣不固定,早上想吃甜的,到了中午就改了主意想吃酸的。於是各種點心吃食備了不少。尤其是熱熱的玫瑰百果羹,既費工,也費料。是南邊的做法,京城裡不大見。四皇子到底還小,縱然有點矜持,在甜香撲鼻的誘惑面前也敗下陣來,捧着碗一口接一口的喝。
“小心燙,慢點喝。”
四皇子喝了一碗百果羹,又吃了兩塊兒酥皮火腿餅,心滿意足的停下手,才注意到屋裡丫鬟們都在注意他。
四皇子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今天出來的急,在學裡也沒吃點心……”
“嗯,你再嚐嚐這個。”
小冬夾了鮮肉菊花燒賣放在他面前的小碗兒裡:“這個也是南邊兒的做法,宮裡頭不做的。”
四皇子露出掙扎的神情,在“想吃想吃好想吃”和“要保持皇子形象”之間搖擺不定。
“嬸子,我們進來了。”
四皇子轉頭朝外看去,李家兄弟兩個笑嘻嘻地進來,還都穿着上學的衣裳,一個前襟上有墨汁,一個衣裳下襬皺巴巴的。兩人看着四皇子坐在小冬旁邊,不約而同停下來。
“你們倆,快來見過四皇子。”
四皇子這回不用掙扎了,李家兄弟向他行禮,他只受了半禮,很有風度的說:“不用多禮,都是自家人。我們上回已經見過。”
李家兄弟對望了一眼。
他們顯然不記得四皇子了。
小冬也纔想起來,四皇子上次去她新宅子那邊的時候,正趕上李家兄妹找上門來,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李家兄弟不記得,可是四皇子真是過目不忘啊,不愧是皇家的孩子——可話說回來了,上回李家兄弟那餓死鬼投胎的吃相,大概給四皇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吧。
小冬問他們:“今天怎麼回來得早了?見了你們張先生嗎?”
“學裡從明兒起放五天的假。”土生說。
“我們去見先生了,先生不在屋裡。”保成說。
張子千出去了嗎?
小冬幾乎沒見他出過門——當然了,也許他時常出去,只是小冬不知道而已。
“今天學着什麼了?有功課沒有?”
保成比土生嘴快:“今天我們和東院兒的對上了,把他們打的灰頭土臉的。”
土生趕緊拉他一把。
小冬一驚:“打架了?”
“不不,沒打。”土生解釋:“是他們挑事兒,說我們這邊兒都是酒囊飯袋。我們就和他們比試來着,對詩什麼的是同窗蔡仕清他們來的,投壺射箭是我們兄弟來的,他們兩樣都輸了。”
“哦……”小冬鬆了口氣,比試沒什麼,要上掄上了拳頭就難免受傷了。不管是自己傷還是別人傷都不怎麼成。
兩人一出屋土生就給了保成一下子:“你傻啊,幹嘛跟嬸子提這個。”
保成有點心虛:“這不是打贏了,心裡高興沒憋住嘛……”
“那也得憋緊了,有話到先生跟前再說去。”
保成縮了下頭,隨即又眉飛色舞起來:“東院的真慫,別說四個,就是八個,也是白給的料。”
“小聲點。”
兄弟倆性格不同,土生到底比保成大一些,想得也多:“東院不好惹的那兩個今天都沒有來,要不然你覺得我們能這麼風光?回來跟先生說說,放完這幾天假回去,他們肯定不甘心,一定還會……”
他忽然閉上嘴轉過頭,保成也回過頭去看。
那個穿着一身精緻衣裳的四皇子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他們倆後頭,笑眯眯地抄着手,目光從土生臉上又轉到保成臉上。
剛纔在屋裡覺得這孩子漂亮是漂亮,跟小姑娘似的,特別乖。
一出來之後感覺就不是那樣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不知爲什麼讓土生一下子想起自己剛說過的,東院那兩個不好惹的人來。
“怎麼不說啦?我正聽着呢。”
他笑吟吟的,保成衝口說:“我們又不是說書的,想聽外頭茶樓聽去,十文錢能聽一天。”
生拍了他一記:“四皇子……”
“哎,別這麼客氣。都是自家人,小冬姐姐侄兒,當然也是我的侄兒了。”
這下土生也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兄弟倆都隨爹,李萬河長得高大,他倆當然也矮不了。四皇子象娘,文秀纖弱,站他們跟前——簡直就是老鷹見小雞嘛。
保成差點兒沒跳起來。
剛纔沒留心稱呼,現在才發現被這小子佔了便宜了。
還侄兒?
就這小子……還……
好吧,認真論,真得叫他一聲叔呢。
不等兄弟倆憋出話來,四皇子擺擺手說:“那些就不說了,這外面挺冷的。你們倆住哪兒?”
一直到四皇子跟他們倆進了屋,土生和保成對望了一眼——
怎麼把這人招自己屋來了?
“這屋裡真暖和。”四皇子一點兒沒把自己當外人,大大方方坐了下來:“你們兄弟倆住一屋?”
保成沒好氣地說:“我們兄弟打小就住一屋,到哪兒都一樣。”
四皇子點點頭,由衷地說:“真好啊,我從小就自己睡,我也有個哥哥,可惜一年說不上幾句話。”
這句話說的很輕,保成和土生都聽得出來裡面濃濃的孤單。
“坐呀。”他倒反客爲主了。
保成還真想坐,腿一彎,反應過來了。
“天色不早了,四皇子不早些回宮去怕是趕不及。”
四皇子點頭說:“確實不早了,不到一個時辰了。出來一趟真不容易,可是又不能久待。”
保成還是有點同情他的。
要說他們兄弟是山間的野鳥,那四皇子肯定是籠子裡的金絲雀。
這籠子鑲金嵌玉,也是個籠子啊。
四皇子沒再說什麼,終於把他送走,兩兄弟都鬆了一口氣。
“這小子不簡單。”保成小聲說:“你看他在郡主跟前,那比小貓還乖。一轉臉兒就變樣了。”
“皇宮裡都是人精。”土生說:“能活下來的哪有傻子啊。”
保成點頭:“對,你看着山狸子呆呆的,可是它就是難逮。”
兩兄弟沒想太多四皇子的事,他們得預備着東院兒的反撲,這可不大好應付。
書院裡這些事兒,基本上都是自己解決,從沒有那些先生知道,也沒有他們插過手。
兩人謀劃了半天,琢磨着怎麼請張子千指點。
張子千也教他們,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放羊吃草,兩兄弟還特別服氣,一直覺得這位先生是真有本事的。
兩人恭恭敬敬地替張子千鋪牀疊被端茶遞水,張子千寫完一封信,折了起來。
“先生,那件事兒……”
張子千不知想到什麼,微微一笑:“那件事不用擔心。”
兩人一時沒明白不用擔心是什麼意思,又不能再多問。
這個假還沒完,小冬聽說了一個消息。
“咦?”她大惑不解:“真的?”
四皇子央求了皇帝,想讓李家兄弟給他做伴讀。
而且,皇帝還答應了。
小冬琢磨了下,四皇子總共來過兩回,兩回都遇着李家兄弟,這也算是,緣份?
難道就因爲這兩面的關係,所以他突然點名要這兩個伴讀?
秦烈也愣了下,摸了摸下巴:“那小子進皇宮去?”
“當然不住進去的。”小冬說:“你又不是沒做過伴讀,要說簡單些呢,就等於他們兄弟倆轉了個學,換了個地方唸書了。可是集賢堂……”
水深得很吶。
秦烈摸摸頭:“也不算什麼。他們倆在豐南也是天天和官宦子弟打交道。現在換了個地方,不過是和另一批官宦子弟宗室子弟打交道。他倆精着呢,應該不會闖禍的。”
話是這樣說,小冬還是覺得太突然了一些。
當然,李家兄弟覺得更突然。
陪那個金絲雀讀書?
開什麼玩笑
在豐南多好,他們過了一開始的不適之後,那簡直是如魚得水。裡面一幫紈絝,和他們以前認識的人好象一樣,可是仔細一處又不太一樣。其實很多人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能,天天跟着得勢的人後面捧場的那些,也都各有算計。
簡直太有意思了
可是剛覺得這裡好,又要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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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又加重了==
明天兒子有活動,去看兒童節表演,還要統一服裝。
但願明天天氣熱,不然那短褲怎麼穿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