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簡趕緊提醒道:“這裡很危險。那些人隨時會殺回來。就算你要報仇,我也建議你先換個場子!”
“有必要麼!”言錦心的語氣冷得象幽冥地府的寒風。對這個給予她人生中最大傷害最大污辱的惡少,她實在已恨到了極處,“一刀下去,你的頭就斷了。我有大把時間從容撤走!”
徐少臉色煞白,汗珠滾滾,但他盡力鎮定道:“要是你割斷我的頭,我的血會嘩的從腔子裡噴出來,腥臭的污血會澆得你滿身都是,你把全身洗脫皮都洗不掉那股味道。你會夜夜噩夢,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噁心的感覺!”
這個惡棍的話似乎有一種魔力,言錦心不知不覺想象出此子描述的噁心場面。她打個哆嗦,趕緊道:“給我住口。你這種喪盡天良的惡棍,殺你跟殺只雞沒有分別!”
“你這就錯了!”徐簡察覺到她的猶豫,立即緊追着打,“小雞多麼可愛。它們只吃蟲子,完全對人無害。你爲自己口腹之慾,居然去斬殺無辜馴良的小雞,可見你的內心多麼邪惡!”
“胡說!”言錦心又氣又急,高聲駁斥道,“我……我那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又不是真的要去殺雞!”
“看看你這個人,虛僞了不是。”徐簡不屑一顧,“你連雞都不殺,卻居然要殺人,這算什麼邏輯?”
言錦心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惡棍口才倒好,明明自己義憤填膺,可是居然會說不過他!她收起刀子,揮拳就是一通狠揍。徐簡身上劇痛,心中暗喜。經自己這麼一打岔,這小妞一肚子彆扭,殺人的念頭無形淡化,應該不會立刻殺人了!
言錦心拳打腳踢,狠狠發泄了一通怒氣。好一會兒她才停下手來,謹慎的搜出徐簡的手槍。她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頂級惡棍!
徐簡呻吟道:“你還不快跑!要是那班人的援軍回來,又或者是我府裡的下屬報案,宮衛軍開始全城搜索,你的麻煩就大了!”
話音未落,突然房門砰的一響,有人衝了進來。一見屋裡是兩個人,那人呆了呆,正要逃出去,言錦心飛身縱出,一記圈手把她雙臂絞住,隨即分開反扭。扭臂時觸及左肩傷處,那人痛得一聲冷哼。徐簡仔細看時,卻是剛纔逃走的女子。他奇怪道:“怎麼你逃走了又回來?”
那女子又痛又驚,白着臉道:“外面街上全是宮衛,燈籠火把連成一片,還喊着什麼找不到徐大人重重處罰,大概是你的人發現不對,已經向上報告了!”
徐簡心中大喜。但還不等他稍有異動,言錦心已經堵住門口,將俘虜往內一推道:“你去屋角找條繩子,給我把這小子雙手反綁,嘴巴也給堵上!”
她亮出手槍,對徐簡晃了晃道:“你別妄想可以大聲呼救!我沒馬上殺你,只是覺得那樣太便宜你。但如果逼急了我,我會隨時開槍!”
無奈之下,徐簡只能聽任擺佈。剛剛綁好,喧鬧聲已隱隱朝內而來。那女子吃驚道:“不好,恐怕是要逐屋搜了!”
言錦心也很緊張。她心知以徐簡如今的身份地位,走官面自己絕鬥不過他。把他一刀殺了,然後趕快逃跑?她一時猶豫不絕。
那女子更是緊張,眼見言錦心久久沒有決斷,她忽然道:“我知道一個逃生的辦法,您要不要聽?”
雖說對徐簡恨之入骨,但就這麼殺了他,言錦心倒也下不了手。何況此子援兵就在外面。殺了人自己未必能輕易脫身,這人質也是萬萬丟不得的。聽這女子說有辦法,她趕緊道:“你快說來聽聽!”
那女子上前數步,湊到言錦心耳邊飛快的講了一通。言錦心先是驚愕,隨即卻漸現喜色,點頭道:“就這麼辦!”
徐簡嘴巴被塞沒法詢問,但心知肯定不是好事。還沒等他想出應急之策,言錦心飛身上前,用槍柄在他後腦重重一敲。徐簡頓時陷入昏迷!
等他悠悠醒轉,只覺身上極冷,耳邊風吹。他呻吟道:“這是哪兒?”
聲音一出口,他突然驚覺。原來不但嘴巴,就連身體都已恢復自由。一喜之下他飛身躍起。後頸卻立刻捱了一掌。他身子一縮,怒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出手的言錦心道,“是讓你清醒一下,如今咱們身在高空,你千萬別妄想逃脫!”
“身在……高空?”徐簡這才發覺腳下虛浮,身子很難站得平衡。他定了定神,仔細一看,果見自己身處一個狹隘空間,從形態上分辨象只吊籃。往上看去,只見頂上是隻巨大氣球,氣球下端開口處,一個形似煤氣竈的裝置,火嘴正噴吐火舌。那顯然是熱氣球的燃燒器。他驚奇的看向吊籃外,果見身畔白雲朵朵,腳下大地山川飄閃而過。
徐簡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摸着頭道:“我沒發燒吧?明明你們在密室中捆住了我,怎麼突然間居然到了這麼一個奇幻的所在?”
角落裡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道:“這玩意叫熱氣球。跟孔明燈是一個原理。本來這是我們精心準備的逃生之器,沒想到讓你這個色鬼開了回眼界!”
徐簡不屑道:“真當徐少是鄉下佬嗎?徐少不但——”
突然他臉色大變,俯身一把抓住那女子:“你們怎麼會有熱氣球?不老實說,當心我把你從天上丟下去!”
那女子剛哼了一聲,徐簡頭上又挨一下重擊。他轉頭一看,卻見言錦心雙手叉腰,冷若寒霜的斥道:“還敢行兇!再囂張,我先把你丟下去!”
徐少這才醒悟自己的處境。他訕笑一聲,鬆手退後道:“師姐在此,當然一切由您說了算!”
一夜折騰,至此言錦心也有些心力交瘁。她勉強一笑道:“之前加熱太急,氣球升得過高,差點把人凍僵。好容易才降了下來。不過高空風急,這會兒也不知飄到了哪裡。燃料就快用完。半個時辰之內,氣球必須降落。”
徐簡驚奇道:“師姐操作過氣球?怎麼說起來頭頭是道?”
言錦心有氣無力道:“我是跟凱瑟琳教授的。她除了教生理學和病理學,還對飛行感興趣。她有一具小巧的熱氣球,曾偷偷帶我飛過一次!”
徐簡默默點頭。他又問道:“師姐的腿傷恢復得這麼快,想必也是用了凱瑟琳教授的靈藥啦?”
言錦心點頭道:“教授對東方的武術很感興趣。她說我們習武之人容易受傷,所以特地給我配了些傷藥。一般的外傷,只要不傷及骨頭,個把鐘頭就能收口,小半天內基本癒合!”
徐簡斟酌語句道:“師姐這時候放開我,是打算原諒小弟了?”
言錦心怒氣上衝。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厲聲道:“想得美!之前是怕你在昏迷中被凍死,那樣太便宜你,我才讓清思幫你推血過宮。等降到地上,我立刻把你捆綁回去!”
“清思”顯然是那個女子的名字。徐簡呶呶嘴道:“光綁我,不綁她,你不怕她趁機跑了?”
言錦心爲之一窒。其實放開徐簡,一半原因正是對清思並不放心。熱氣球忽上忽下,一度顛簸得厲害。升入高空後又冷得離譜。言錦心一度極爲狼狽,真怕一不留神中了暗算。所以她就令清思放開徐簡併替他按摩取暖。等徐簡醒轉,兩個仇人互相牽制,她也可以放心得多!
言錦心從小環境特殊,有江湖兒女做派,對一些小節並不在意。她痛恨徐簡,一來因尊嚴受辱,二來是看不過徐少的邪惡手段。主要倒不在於被佔了便宜。
對答中燃燒器啵的一聲,火焰突然熄滅。氣球中熱氣漸冷,漸漸越飛越低。腳下的山脈越來越近,清思有些慌亂,忍不住建議道:“趕快找個平地降落吧。要是撞上山頭、掛上峭壁又或者落入水中,那麻煩就大了!”
言錦心翻着白眼道:“說得容易。你倒是降落給我看看!”
清思顯然並不懂得操縱熱氣球。跳起身來鼓搗了半天。卻哪裡找得到起落的機關!徐簡詫異道:“你有熱氣球,卻不懂得怎麼用嗎?”
清思又窘又急,脫口道:“那是教主——”
說到這裡她已醒覺,立刻收住話頭。言錦心秀眉倒豎道:“給我說清楚了,你們是什麼教,教主是何人。打入大楚究竟有什麼奸謀?”
清思臉色大變,驚惶間就想跳籃逃脫。可是往下一看,離下面的山頭至少還有幾十米高。一呆之下,她縮到吊籃一角,拼命搖頭道:“我不能說。我不能說。不說最多一死,說了我連求死都不成!”
徐簡嗤笑道:“求死還不容易。你只要招了,我負責送你上路!”徐少再好色,但對這種無端殺上門的仇家,自然絕不會有半分憐惜。
言錦心臉色漸冷。如果說跟徐簡是私人恩怨,那麼跟這個打入大楚內部的組織,顯然就屬於敵我矛盾。她正要說些狠話,突然氣球猛的一顛,一頭朝下衝去。
三人驚慌的向前看去,前方一片懸崖越變越大,正迎着氣球一頭撞來。看來被清思這烏鴉嘴說中,弄不好真要撞山!
三人慌亂失措,但卻全無辦法。說時遲那時快,氣球被吸入對峙雙峰形成的氣流通道。由於太過偏向一側,氣囊與巖壁劇烈摩擦,很快便被磨破。嗤嗤聲中,氣球在不住漏氣。山風猛烈,氣球高速向前,隨即被一株側生的青松掛住。由於慣性,吊籃被猛的甩起,朝一塊凸巖一頭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