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院,盧權發現天地一片昏黑。雪花大片大片的從頂上撒落。這倒是方便了行動。盧權精神一振,快速向主持的院子摸去。櫻桃已經大致介紹了情況。心月大師三十許人,精熟內典,又能寫詩做文,常常與山下文人雅士唱和,爲本庵掙來不少名聲。這樣的人物,當然不甘寂寞,春心萌動也是情有可原。
吃飽喝足後,盧權身手靈敏,輕鬆翻牆進了院子,又摸到心月的臥房。找私通的證據,這種事說難不難,說易也絕不易。這年頭沒有錄音錄相的技術,隨便找到的證物,對方要是耍賴你就無可奈何。不過盧權自有他的算計,他的思路一向非常開闊,解決方案嘛當然不止一個。
臥室門窗緊閉,盧權伸手到懷裡摸了摸,那個工具包沉甸甸的。裡面開鎖的鋼絲、切門栓的快刀、吹迷香的噴管等等一應俱全。這是由櫻桃提供的辦事工具。由這些東西反推回去,這對主僕究竟是何路數,倒是極有探研的價值。
雖說不過區區一個尼庵,盧權行事還是極爲小心。他尋到臥室的後窗,弄破窗紙往裡一看,眼前不由一亮。室內放着一個浴桶,桶邊一個俗裝長髮的侍女正在往裡添水。桶內一個姿容絕佳的女尼正在沐浴。看樣子,此尼應該就是心月。那如雪膚色和嬌嫩面容令盧權大感意外。這年頭生活條件非常有限。女人通常老得很快。沒想到三十多歲的心月保養極好,完全不遜後世靠臉吃飯的女星。
正尋思間,心月在浴桶內直起身來,兩坨白玉般的堅挺顫巍巍的聳立。突然之間,盧權很慚愧的發現,自己居然很有反應!
並非盧權沒有見過女人。只是……怎麼說呢。環境。純粹是不一樣的環境,造成了一種微妙而曖昧的氣氛。名山、古剎、掌門女尼、冷漠的面容、火辣的身姿……所有這一切冰與火的綜合,實在太那個……他媽的了!剎那之間盧權明白了來此逐色者的內心。如此環境下覓到的色,那滋味,就如絕世名廚手中做出的小菜,即使只是肉絲白菜、豆芽筍片一類,那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盧權發完感慨,趕緊凝神思考。是吹迷香將室內兩人迷倒,然後入室翻找證據?還是先等等,看能否聽到有價值的私密對話?
室內的心月卻毫不等待,一邊跨出浴桶,一邊接過浴巾擦身道:“先這樣吧。今天我有點心神不定,怕是會出什麼事。你趕緊叫伙房傳膳,吃完我要靜心想一想事。”
侍女答應一聲,快步向房門走去。眼見吹迷香的機會已經失去,盧權暗歎口氣,只得等待下一個機會。正在這時,他的內心無端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盧權知道不妙,急速往旁一讓。嗤的一聲輕響,一枚細針射入牆內。盧權轉身一看,一條黑粗的壯漢站在身後數步,正一臉驚訝的收起吹管。
盧權全神戒備,皺眉說道:“老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壯漢眼珠一轉,低聲回道:“且借一步說話。”
盧權點頭道:“請。”
壯漢也不客氣,大咧咧的轉身便走。來到院門邊,壯漢伸手一拉,門便無聲的開了。盧權突然醒悟:此人跟自己一樣,必然也有內應!
果然壯漢帶着盧權轉了幾個彎,很快來到另一個小院。院中寂靜無人。壯漢一直將盧權帶入一間密室,掩上房門,這才停下說道:“老弟,採花來的?”
盧權含笑反問道:“老兄又是爲何而來?”
壯漢呵呵笑道:“真人不說假話,庵內有人出錢,讓我幫忙將住持弄下位子。所以你若想對心月老尼下手,且請稍候。等我們大事完成,心月交了住持之位再說。”
盧權大感意外,但轉念一想,此事倒也平常。從此庵的建築氣派,便可想見其財力的富足。心月掌庵多年,必有許多把柄落入野心家之手。有人勾連外人逼宮奪位,這也不足爲奇。盧權反應極快,當即做出一副大喜過望的樣子,流着口水說道:“這麼說來,心月很快就不是住持了?那我豈不是可以……”
他做了個“肆意而爲,全無後患”的手勢。壯漢點頭道:“原則上是沒錯的。只有一點小小問題。”
盧權愕然道:“什麼問題?”
壯漢嘿嘿笑道:“我對此尼也極有興趣。想試試出家之人滋味有何不同。所以就沒老兄的份了。”
說到這裡,他用左手捏了捏右拳,骨頭髮出格格的響聲。他獰笑着說道:“你這種小白臉老子看着就很生氣。本來該一拳打死。只是老子有正事要辦,不想多惹麻煩。一拳打暈也就算了。”
他一邊說,一邊揮動拳頭猛砸下來。盧權急將腦袋一縮,險險避過。壯漢隨即飛起一腳。盧權往後一跳,勉強讓開。壯漢怒道:“小兔崽子,還敢躲避!”
他跨步向前,一招“黑虎偷心”狠狠擊出。盧權暗道:“正等你這招。”他突然往地上一撲,左手已抓住壯漢腳踝。壯漢突覺小腿一下刺痛,接着便麻木了起來。他心知不妙,一聲虎吼,右拳往下猛擊。但盧權極爲滑溜。一招得手,當即就地滾開。壯漢這一拳重重擊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他圓睜雙眼,拔出腿上的細針,還要再次撲上。但藥力很快發作,全身乏力,慢慢坐倒。不一會兒,神智已陷入昏迷。
盧權鬆了口氣,正要檢查他的身體,忽聽外面有腳步直朝密室而來。盧權趕緊躲到門後。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進門者急道:“羅幫主,你……”
來人突然見到姓羅的倒在地上生死未知。頓時驚駭欲呼。盧權飛身撲上,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別叫,否則就殺了你。”
來人是個二十上下的俗裝女子,看裝束是個侍女。突然被人挾持,此女臉色煞白。但她似乎經過一些場面,勉強能夠鎮定,點頭示意服從。盧權看清此女後面並無他人,於是將門掩上,將此女帶到室中道:“你是什麼人,這個姓羅的又是什麼人,你們在圖謀做什麼大事?”
侍女戰戰兢兢的答道:“奴是庵內心梅大師的侍女,小名映雪。九歲就被庵內買來,十一歲起分派我伺候心梅大師。庵內的規矩,假如不願出家,那麼在庵內做足十年雜役,就可歸還賣身契,奉送銀兩下山嫁人。我的年限已滿,但一時也無處可去,心梅大師說只要我幫她辦了這件事,她就允許我無限期住在庵內。並且承諾幫我找個好人家,厚贈嫁妝風光的嫁出。”
盧權點頭道:“很好。那麼這個姓羅的又是什麼人,這件事又到底是什麼事?”
映雪道:“他是丐幫團頭(作者注:即首領),名叫羅兩風。拿了心梅大師三百兩銀子幫她做事。心梅大師想謀取住持之位,所以聯絡了外面一些幫手,定在今天行動。”
三百兩。盧權拉着映雪來到羅兩風身邊,在他懷裡一摸,果然摸出一張銀票。盧權想了想,問映雪道:“你在庵內,平時一個月有多少月例?”
映雪臉上微現不平之色,勉強說道:“心梅大師是全庵最窮的,日常過得緊巴巴。十五歲前我連一文月例都沒有。後來也不過半錢銀子。這三百兩銀子還是她質押了所有家當換來。”
盧權從她的神色和語氣中發現了一點微妙,當即抓住道:“是啊。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笑貧不笑娼。死守原則,當然討不了好。”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果然映雪對他的說法並無明顯的反感。只是嘆了口氣道:“不說這些。我只是個身世可悲的女子。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抓住我也沒有用。求你放了我吧。”
“放,當然放。”盧權笑道,“不過在我的正事辦完之前,恐怕還得委屈你一下子。”
他故意將那張銀票揚了揚,慢條斯理的收入懷中。映雪一直老老實實的垂首站立,但盧權瞥見她的眼角餘光一直在注視這張銀票,眼神中隱隱透出一些難以言明的東西。盧權已經完全明瞭。他笑盈盈的說道:“簡單的方法,就是我將你綁了,等到辦完正事再放你。不過我有另一個提議,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聽聽?”
映雪精神一振,忙道:“請說說看。”
盧權將那張銀票又取出來,拿在手中揮舞道:“你服役年限已滿,庵內的事跟你已沒什麼關係。現在事情辦砸,心梅的承諾也指望不上了。但如果你能幫我做事,奉送嫁妝、找個如意郎君這兩件事我都能幫忙。”
說着他將三百兩銀票往映雪手裡一塞道:“三百兩。事成後再給一倍。幹不幹?”
映雪緊緊攥住那張銀票,眼神中流露出的光彩,早已替她解答了盧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