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奇人陸法和二

南朝奇人陸法和(二)

五,應驗

“反了,侯景真的反了!”

太清二年十月,朱元英一頭衝進陸法和在清溪山的茅庵。

梁武帝太清二年八月十日,侯景據南豫州首府壽春叛亂。九月二十五日,侯景聲言獰獵,率軍南下,先佔據譙州,接着攻下歷陽。

十月十三,蕭衍派寧遠將軍王質領軍三千沿江防守。

十月二十二,在蕭衍侄子蕭正德的幫助下,侯景率八千部衆渡江。王質不戰而退,名將陳慶之之子陳昕被俘。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往各處軍鎮。

此時陸法和正在清溪山傳道。于山中結草菴居住。朱元英在確證消息後,緊趕慢趕跑去報信。其實陸法和早已知道。

去年(太清元年,也即中大同二年。此年樑朝改元一次)侯景背叛後,東魏權臣高歡的兒子、年輕的高澄處置得宜。他先封鎖父親的死訊,等到切實掌控了軍政大權,這才發佈消息。然後發兵進剿。但是侯景人雖狂妄,手底下卻有硬貨。東魏軍想要一口將之吃下,反而連吃了幾個大虧。其後在名將慕容紹宗主持下,東魏軍穩紮穩打。侯景慢慢不支。畢竟他以一隅之力對抗一國,打消耗戰是不會有便宜的。再加上帶的是叛軍,軍心本不穩固。開頭侯景騙他們說北方的家屬都已被殺,勉強穩住軍心。後來情況不妙,對方也適時展開政治攻勢,說大家的家屬全都安好,只要及時反正那就既往不咎。人心一散,局勢頓時不可挽救。

樑朝的援軍也打了敗仗,自顧不暇。侯景只得收拾敗軍倉皇南逃。逃到樑朝南豫州地界,有個樑奸劉神茂主動找上門去,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以河南王身份騙開州城佔據此地。侯景只剩七八百殘兵,心想與其入京城討冷飯吃,當然不如佔塊地盤做土皇帝。於是兩人合作,以哄騙方式佔據了壽陽。蕭衍要是腦子清楚,對這種跡近謀反的行爲本該嚴加懲處。當時接納侯景,朝中反對者衆多。但蕭衍既自負又貪小便宜,指望借侯景之力對付東魏。此時侯景兵敗,已無利用價值,又有這種嚴重違法行爲,等於自己給蕭衍製造治罪的藉口。可蕭衍年老昏瞀,政治智商衰退成了負數。不但不治罪,反而就地封侯景爲南豫州牧,將地盤合法贈予。侯景在此漸漸恢復元氣,後來見樑朝與東魏眉來眼去,似乎有對自己不利的的傾向,侯景當機立斷,於八月搶先出兵向南攻擊。

朱元英見陸法和料事如神,侯景果然謀反,而且憑烏合之衆連下數城,俘斬名將多員,此時居然渡江攻擊建康,心中既激動又不安。報告了消息後,他連連追問陸法和此事會如何發展。到底是侯景兵敗被殺,成爲南朝政界一個笑話。還是首都建康會被此梟攻佔,讓南朝淪入滅頂之災?

這種論斷倒是不好輕下。陸法和始終笑而不語。受逼不過的時候,才輕描淡寫的說道:“攻沒攻下有差別嗎?咱們只要做好準備,等時機成熟出兵征討就是。摘果子要等成熟時節。滅亡侯景也要等他惡貫滿盈。把握全局,勿問細節。”

這種見解令朱元英大爲歎服。本來魏晉時代出產名士,名士的言談處事都是瀟灑不羈,重意不重形的。魏朝王粲好驢叫,死後魏文帝親率衆臣學驢叫送行。東吳諸葛謹臉形很長,孫權爲作弄他,有一天弄來一頭驢,在臉上寫了“諸葛謹”三個字。朝臣看了全都大笑。不料諸葛謹的兒子諸葛恪人小鬼大,拿筆在驢臉上加了“之驢”兩個字,二話不說將驢拉回家去。令孫二哥損失了一頭驢。晉武帝司馬炎兒子出生,大喜之下賞賜羣臣,一老古板認爲無功不可受祿,司馬炎大笑說我生兒子怎能讓你出力!東晉王子猷(王徽之)住在山陰(紹興),一夜下了大雪,他突然想去拜訪戴安道,於是連夜乘船前往。戴安道住在剡縣(嵊州),兩地相隔八十里。等船到目的地已經天亮。王子猷突然發覺興趣已在路上喪失,也不敲門就原船回去。所謂乘興而來,興盡便止。以上就是名士的風度。

可惜這時已是南北朝,名士風流早已被雨打風吹去。朱元英雖然也是大姓子弟,爲人卻是庸俗不堪。他的宗族還在建康,實在牽掛他們的安危,於是很沒品的追問不休。這種情形有點象筆者小時候看電影,常常見到某種觀衆追問旁人“後來怎樣?”“這個是好人壞人?”“主角最後是活是死?”這種觀衆很令人討厭。陸法和也是這樣認爲。但他知道不給個答案很難脫身,最後只得拿出江湖術士的語法邏輯,斬釘截鐵的答道:“攻下了……也等於沒攻下!”這纔算把朱元英鎮住。

而事實上,這種語法是古今中外普遍通行的“神示語”。妙就妙在模棱兩可,看似下了結論,其實詭詐得很。街頭算命者常用的“父在母先亡”就是典型例子(沒看懂的請努力嘗試多種斷句法,直到理解其中兩種含意。若是始終領悟不過來,建議以頭撞牆三次,回來再看)。除非遇上存心砸場的,凡來求教的其實內心都有見解或者傾向(可能深藏於潛意識中,自己不太容易發覺)。這種語法是一種潛意識投射工具(相當於心理學上的墨跡測試法)。想找權威解決疑難的,便能以之發現權威。內心很擔憂某件事的,便能從中找到憂患。極希望某事有良好結果的,便能從中發現美好。主持者只要細心觀察,自能發現求教者的內心隱秘。於是對症下藥,自然人人信服。

簡而言之,大衆最信奉既指出真實的問題、又合乎自己預期的預言。他們通常不能區分“給出安慰”和“給出指導”的差異。就象後世在廣東混,只要見男人就稱靚仔,見女人就稱靚妹,不分男女都祝他(她)大發橫財,廣東人就會認爲此人“很會說話”是一樣的道理。

話歸正傳,朱元英從陸大師的指示中找到安慰,又聽取了若干指示,便帶着收穫返回江陵。

六,禍根

南北朝時期軍事上北強南弱。但北魏末年朝局動盪,分裂爲東西魏後,實力大大消減。這本是南朝開疆拓土的大好時機,但是樑帝蕭衍又都做了些什麼呢?

蕭衍出身士族,學問淵博,情趣高雅。也有膽略和將才。少年時期領軍打了不少勝仗。後來從襄陽起兵,殺了衆叛親離的齊末帝(東昏侯)蕭寶卷,隨即篡齊建樑。蕭衍是貴族執政的典型。既有家世學問,又有從政經驗。起初將樑國治理得不錯。又恰好遇上北朝大削弱,邊境上煩心事並不太多。

人生到了蕭衍的境界,唯一目標除了成佛成仙就是長生不死。蕭衍不負衆望的選擇了其中之一,即信仰佛教。本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但蕭衍在文化上秉承名士和帝王的兩大惡劣因子,結果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佛教以八識百法建立心物一元的世界模型,其宇宙觀、人生觀宏麗精深。以蕭衍的知識和情趣,被吸引是很自然的。但正如有人所指出的:“學佛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將相所能爲。”喜歡是一回事,信奉又是一回事。蕭衍根本放不下物質世界的誘惑,也澄清不了名士派頭的流毒,他的信仰佛教,不過是揀取自己喜歡的部分接受。即使是這種部分接受,仔細推究也是大成問題的。

他的信佛如何信法?一是大造佛寺,敬禮僧人,大量度人出家。二是持守戒律,過午不食,也不吃肉。從五十歲開始還戒了色。三是爲守殺生戒,對罪犯極爲寬容,最怕判人重罪,於是皇親國戚、流氓惡棍都託了他的福,而守法百姓就倒了八輩子血黴。惡劣例子非常多,隨便舉一個,他的兒子蕭綸派殺手殺了大臣,事情查出來,老頭子暴怒兩天,處理方法是把人放了。爲什麼不肯從重處理呢?因爲他信佛嘛,怕判人重罪對自己有不利果報。反之寬容就會帶來善報。可惜這不過是一廂情願。須知放縱罪犯等於自己犯罪,這根本不是在造福,而是在造孽!

這種拼命祈福的行爲發展到極致,終於某一天,蕭大皇帝捨身入寺,表示不做皇帝,要做和尚。這下羣臣都急了。大家左勸右勸,討價還價,最後花鉅款把他從佛寺裡“贖回”,繼續做他的皇帝。這種超級行爲藝術,換一個非名士出身者是很難演得精彩的。其實他哪是真想出家,無非用這種行爲來“佞佛”(討好佛),以之乞求佛的保佑。其信佛格調之低下,已經跟不識字的愚夫愚婦趨同。這種信佛,根本就是葉公好龍。怪不得天竺高僧達摩和本土的傅大士都跟他話不投機。

解析起來,這是一種典型中國病,即認知上的純主觀性以及行爲的高度趨利性。換種淺白的表達法,可以說蕭衍根本不是在信佛,他是在跟佛做生意。他利用皇帝的資源,用行政手段討好一下佛,爲自己換取來生富貴,這種輕鬆的好事當然要搶着做。至於別的難度高的,太爲難自己的,那就“王顧左右而言他”。西方哲人認爲“存在就是被感知”。蕭衍不想感知的部分,當然全都不存在。

於是這麼信佛的一個皇帝,卻留不住東來傳法的達摩大師,任他一葦渡江北上開派。江東的傅大士學理高深又兼手段靈活,親身示範居士也可以修行深湛佛法。然而蕭衍對他那套不感興趣。潛意識裡,他或許在說:“我堂堂皇帝信佛,自然有我簡單省力的方式,都學你們這種鄉下俗人,那皇帝還值個屁錢了!”

帝王意識與文人主觀思維的結合,不但在信佛一事上偏差很大,事實上早在之前治國治家上,問題就已暴露無餘。蕭衍登基後,對皇族大力提拔,諸子各領重兵鎮守一方。行爲上高度放任,幾乎可以說是怎麼胡來都不會有事。殘虐百姓?沒事。擅殺大臣?沒事。貪污**,荒淫廢政?那更是不值一提。甚至不認他這個老爹,叛國投魏……那也沒事!

這樣的寬容,效果如何?

二兒子蕭綜死活認爲自己是野種,一門心思造反叛亂,而且至死不悔。大女兒跟叔叔蕭宏通姦,謀劃幹掉老爹讓蕭宏上位。侄子蕭正德跟侯景合作,私下派船助其渡江南下。等到侯景兵圍臺城,各地手握重兵的皇子沒一個積極救援。私底下全都希望老頭子和太子被殺,好讓自己有稱帝的機會。

總而言之,家教是徹底的失敗。爲什麼會這樣?因爲蕭衍雖然博學,邏輯思維能力卻極爲低下。他不知道“恩生於害,害生於恩”的道理。更不知道言傳不如身教,主觀意願和空洞說教完全抵不上子女對自己行爲的揣摩領會。

比如說,建國初對功臣的苛薄,是一種自私寡恩的身教。拒諫飾非,聽不得半句逆耳之言,這是唯我獨尊的身教。弟弟蕭宏軍事政治無一才幹,屢犯大錯卻膽大包天想殺蕭衍,還跟侄女**私通。這樣的人物,蕭衍卻一再寬縱,甚至見其貪污**而大表讚賞。因爲才能差,威脅就小。而一旦努力謀財,謀反的心思就更加弱了。與之相反,太子蕭統有才有德,政治威望不斷高漲,馬上引起蕭衍猜忌。蕭衍就借“臘鵝案”對蕭統進行敲打,弄得蕭統一直到死都心中惶惶。後來因傷早死,病情惡化之快恐怕就有心態惡劣的原因。這更是一種寬嚴兩誤、充分暴露虛僞陰暗面目的身教。

如此種種,子女們完全看在眼裡。再加蕭衍無原則的寬縱,結合起來效果“驚人”。現代有教育學家指出,父母對子女不當行爲的寬縱,影響是兩方面的。一方面使其養成劣習。另一方面卻是對父母的深度鄙視。後一條有點出乎意料。事實上小孩子自有其價值判斷體系。潛意識中他們十分明白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父母以溺愛的方式“賄賂”他們,換取的事實上只有鄙視和不尊重。所以溺愛子女的父母驚人雷同的發現,自己在子女面前越來越沒威信。百分之百的縱容只能換回百分之百的悖逆。蕭衍如明白此點,就該知道佞佛的行爲多麼可笑!

蕭衍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博學的傻瓜,一個寬容的暴君,一個失敗的家長,再加一個內心多欲而外飾仁義的僞劣佛教徒。

一個統治者,一旦有了蕭衍這種內心**與外在手段的反差,就註定了失敗的下場。春秋時宋襄公**膨脹,想以區區殘宋之力與楚爭霸。偏還自命仁義,要以最堂皇的手法取勝。結果下場是“公傷股,門官殲焉”,倉皇拖着受傷的大腿跑回家。

王莽以騙術起家,奪得政權後不用辣手整固,卻自我膨脹想效法先王施行仁義。一方面寬縱舊貴族,甚至對劉漢皇族也不趕盡殺絕,一方面又大搞限田、放奴之類仁政,將有實力的貴族得罪個遍。偏偏手法差勁,得罪了貴族卻沒能討好平民。結果兩頭不着。既沒撈到虛名也沒得着實利。硬將大好局面折騰到天下皆反。

氐人苻堅靠政變上臺,苻氏皇朝本身也建立在軍事暴力的基礎上。但後期苻堅讀書讀傻,居然自以爲可以靠無原則的仁愛取得天下。對族人無限寬縱,對外族降將、俘虜也極度寬容。卻不知這樣的後果,是等於在煽動他們:反吧,造反吧。失敗了會得到原諒。成功了就做老大。

一個建立在暴力征服上的皇朝,一個得國不正且貪慾無厭逼迫臣民百戰開疆的皇帝,帶着一羣或被滅國或走投無路才無奈臣服的外族將領。統治本是一盤散沙,卻偏自信滿滿對臣下無限寬容。於是結局衆望所歸,淝水之戰小有挫敗,成分複雜的各族將領立刻一鬨而散,強大的前秦一朝瓦解。

如此這般,危險的先例史不絕書。陸法和博學縱覽,再加修習禪定使其心智澄明,早將蕭氏皇朝繁華底下的危機看得清晰透徹。

此時侯景雖已渡江圍城,離成功卻還無限遙遠。他手下只有幾千訓練不足的的新兵。大部分還是在壽陽裹挾的樑朝臣民。他以北方人而且是最爲人鄙視的羯族人身份,根本得不到南方士大夫的支持。樑朝承平多年,國力強盛。又是在南北朝這種變亂局面下,軍隊訓練有素,戰將層出不窮,軍資精良完備。以數千烏合強攻堅城,根本不可能迅速拿下。一旦各地援軍四面合圍,侯景連自殺都未必能有機會。

可是陸法和知道,物必先自腐,而後蟲生之。一個高度集權的政體,一旦最高統治者出了問題,國力再強,臣民再多,也只能成爲有心者的一份嫁妝。蕭衍的荒謬行爲早已使國內矛盾重重。侯景走到這一步,看似手段強橫,其實只不過是暗合各方意原,這才如此順利。蕭衍如不痛加反省,以斷然手法從根子上消除隱患,潛伏的矛盾必將借侯景這隻“看得見的手”攪亂池水,將沉底爛泥完全翻到水面上來。

借用後世的名言,“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侯景同志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一刻,樑朝的五方神魔對他靈魂附體。使他“理所當然不可不猛”的神勇無敵。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侯景既能渡江,爲什麼就不能攻下臺城?陸法和胸有成竹,他已經爲那一天做好了準備。

七,時機

太清三年三月十二,侯景攻下臺城(樑朝首都建康的內城)。

自太清二年十月二十四侯景包圍臺城,直到攻下,歷時五個多月。圍繞這座建康內城,攻擊、防守、支援三方演出了無數場精彩絕倫的黑色幽默大劇。

在這期間,侯景就象一個魅力無限的明星,樑朝衆多粉絲贈予其太多的便利。他說要有光,就發光。他說要吃糧,就給糧。他擊不退援軍,援軍就自己退卻,或者死不進攻。他攻得筋疲力盡即將崩潰,蕭衍立刻同意議和讓他整頓,還下詔令各路援軍退卻。不是侯軍太狡猾,根本就是樑軍太配合。人生到了這種境界,你要不弄出一點奇蹟簡直都無法跟粉絲交待。

於是,三月十二日,臺城衆望所歸的陷落。行事昏悖卻自高自大的蕭衍也終於將人生道路走絕。

消息傳到江陵,手握重兵的湘東王蕭繹只是淡然一笑。這本來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那個昏瞀的死老頭要是不掛掉,太子哥哥蕭綱要不掛掉,皇位就沒他什麼事。所以臺城必下,這兩人必死!

在侯景以不屈不撓、陰魂不散、死纏爛打、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流氓精神奮戰在建康前線的時期,蕭繹倒也沒有閒着。他在潛心準備,爲即將到來的接班掃清障礙。

臺城一下,蕭繹頓時如釋重負,立即玩了一出把戲。

四月份,太子舍人蕭歆象個幽靈般從歷史的夾縫裡鑽出,現身於江陵城內。他自稱是從臺城逃出,身上奉有密詔,加封湘東王蕭繹爲侍中、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司徒,並授予“承製封拜”大權。而蕭繹原有職位仍然兼領。

一下子,蕭繹就在法理上具備統御樑朝所有軍隊(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做出最高決策(侍中)、自行任免官員(承製)及誅殺征討(假黃鉞)的極度權力,而且還能管理民政及自行徵稅(司徒)。蕭繹原有的職位是:使持節(具備對中下級官員先斬後奏之權)、都督荊、雍、湘、司、郢、寧、樑、南北秦九州諸軍事(九省軍區司令)、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兼管荊州的民政)。本身就是樑朝宗室裡實力最強的一個,這下子又具備統御天下之權,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出手收拾兄弟子侄。所謂攘外必先安內。如果自己得不到最高權力,出力去救出老爹和大哥又有什麼意義?

這一點不能完全歸罪於蕭衍家庭教育的失敗。這不是個簡單的孝與不孝的問題。而是高度集權的政體下,所有好處都歸於皇帝一個人。此外全是臣,全是奴隸。這種制度造成了皇帝一人與全天下的對立。即使貴爲皇子,身居高位,仍然是無獨立人格,無人身保障的。歷代血淋淋的事實一再教育大家,除非能成爲那天下一人,此外任你是宰相或是王爺,仍然什麼保障都沒有、什麼尊嚴都沒有。所以歷代皇帝連太子都要猜忌。而貴爲太子仍想造反,恨不得老頭早死一天也好,本質上就是由這種“零和博弈”的局面逼迫出來的。處於這個與全民爲敵的位置上,皇帝只能不擇手段維護統治。首要一條即是不讓天下臣民有任何合作與相互信任的基礎。中國人的一盤散沙,與其求之於大而化之的“文化劣根”,不如認真梳理一下極端**對國民心理的毀滅性傷害,及其如何一代代積澱成極端權力崇拜、蔑視道德、對權勢即罪惡的高度理解、對他人的恐懼與不信任之類集體無意識的。換言之,起作用的絕對不是什麼道德說教或是先哲哲學體系中的某個提法。而完全在於現實的制度層面,政治實踐層面。

蕭繹出手的第一個目標是河東王蕭譽,蕭譽是蕭繹侄子。他的老爹就是已故太子蕭統。嚴格說起來,蕭譽的“正統性”比蕭繹還要高那麼一點,所以這個對手必須除去。四月份蕭繹一得到蕭歆“授權”,立即向蕭譽主管的湘州徵兵。蕭譽當然不肯平白交出部隊,乾脆的予以拒絕。六月,蕭繹派世子蕭方等出兵征討。結果戰死。蕭繹又派鎮兵將軍鮑泉出戰,還是不勝。只得讓王僧辯再上。九月,蕭譽的弟弟蕭?爲給哥哥解圍,從襄陽起兵南下。一直攻到江陵城下。因部下背叛,蕭?戰敗逃回襄陽。無奈之下投靠了西魏。湘州之戰直到第二年五月才告終結。王僧辯擒殺蕭譽,蕭繹終於切實控制了湘州。隨後蕭繹逐走據守郢州的六哥蕭綸,長江中游盡入掌握。

就在這一時間,侯景也分兵攻下三吳,完全佔有了江東一帶。九月,侯景部將任約溯江西上進攻西陵和武昌。蕭繹逼不得已,這纔開始部署與侯軍作戰。

一時間樑朝疆土上戰火四起。各種勢力打一團。但是陸法和並未輕舉妄動。他一直在看,一直在等。他知道若沒有真正的好時機,強行出頭就象引火燒身那麼危險。

這一等又是一年。大寶二年(西元五五一年),侯景聲勢達到極盛。局面的擴張已超過其人的控御能力。而他的自我膨脹也在此時達到。三月,侯景大舉發兵西上,打算與任約合軍,除掉最強的對手蕭繹。

本來侯景攻克臺城,本質上是蕭繹有意放任的結果。但是軍事上有種現象,即當某方成功突破某一臨界點,將會造成一系列強化反應,形成大火燎原、百川匯海之“勢”。這種現象相當於工程學上的“正反饋”,一方的成功促進成功,另一方的失敗加劇困境。侯景一介喪家之犬,居然憑几百杆破槍打下建康,難免讓觀望者產生“此天命也,非人力可及”的玄想。而蕭氏皇朝卻有“王氣盡矣”的末世衰象,軍心士氣難免低落。這樣的情形下,通過集體心理上的一系列微妙反應,運氣通常會進一步向勝利方傾斜。

四月三日,侯景部將宋子仙攻克郢州,生擒蕭繹之子蕭方諸。左衛將軍徐文盛、右衛將軍陰子春逃歸江陵。巴州刺史王?、護軍將軍尹悅、定州刺史杜多安投降侯景。當時王僧辯正率後續大軍前往增援,四月五日剛到巴陵,前線兵敗的消息已經傳到。王辯僧不敢繼續前進,就地停駐在巴陵。侯景趁勢西上,將巴陵城團團圍住。

到此地步,蕭繹已經慌了神智。這一仗不同往時。那時南朝的水軍優勢不可動搖。前方打得再差,一到水網地帶,北軍就無技可施。可是侯景奪據江東後,已經有了強大的水師,長江之險對之已不成障礙。巴陵如若再丟,江陵城已經無險可守。而蕭繹熱衷內鬥的遺患至此顯露。襄陽的蕭?與他已成死仇,隨時會再次南下。上游的老八蕭紀糾集大軍屯於白帝,依蕭家家風,如不趁火打劫才叫變態。蕭繹的主力一半在郢州投降潰散,另一半被侯景圍在巴陵小城,要是再有不利,蕭繹就毫無把戲可玩了。

如此形勢,蕭繹的失敗似乎已成定局。大小官員一一打起“雙向選擇自謀職業”的心思。陸法和卻在這個險惡關口挺身而出,上書蕭繹要求組軍參戰,爲蕭大王擊退侯景。

蕭繹喜出望外。他知道陸法和在這一帶很有影響。陸法和的這種姿態,等於是以自己“預知未來”的名聲力挺蕭繹。傳達的信息是“蕭繹將勝而侯景將敗”。

這樣的造勢機會如不利用,除非蕭繹是個政治白癡。但蕭繹顯然不是,所以他痛快的授予陸法和建軍之權,並給予一個“信州刺史”的空頭官銜。信州此時還在蕭紀世子蕭圓照的控制之中。這種官職惠而不費,最合蕭大王的行事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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