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振聾發聵,皇甫英聽得完全呆了。她雖然也讀了不少書,本質上仍可算是個江湖兒女,更醉心於力量,而少關注於治國、權謀之道。但她畢竟天分甚高,一聽之下,完全明白徐簡見解高妙,恐怕是點出了武媚掌權的要害所在!
她出神半晌,喃喃道:“難道女人要想顛倒乾坤,最終只能是癡心妄想?”皇甫英的真正爲難之處,其實只在她起點太高。掉下來後假如爬不回原位,對她而言就無意義。所以她在明明已能逃走的情況下,始終猶豫着不敢迴歸。就是怕受不了失掉儲位的打擊。可現在徐簡條分縷析,告訴她其實就算她沒有這次失誤,真正要以女帝之身掌控神州也是難如登天,這對皇甫英的打擊當然極大。
“不盡然也!”徐簡察言觀色,及時攻心道,“時勢不同,手法各異,得到的結果當然也不相同。在我眼中,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事,只在於代價高低、費時幾何!”
皇甫英精神一振,急問道:“然則徐侯計將安出?”
徐簡耐心解釋道:“當代與古代最大的不同,在於由於科技進步,女性在體能上的不足已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彌補。古代以冷兵器作戰,男性憑着體能優勢即可大佔上風。武媚就算想打造千年女權帝國,她又能練出一支多強的女軍來?當然,假如她的壽命無限長,或許慢慢也能用變通的手法做到,那就是提升女性武力的同時,盡最大可能弱化男性,比如象宋代以後,對男性大搞精神閹割,讓整個國家的風氣崇文卑武。再學明代太監掌權的手法,讓女官掌握中樞批紅權、特務權、監軍權、收稅權、鎮守地方權。但是這種搞法,即使理論上可行,實踐中也危險。因爲它的代價是整個國家的武力嚴重退化。到最後武氏的大周朝將成四方蠻夷的一塊大肥肉,甚至會比宋、明的下場更慘上百倍!”
“那現在的條件下就可以了嗎?”皇甫英聽得入神,不住追問。
“當今由於科技進步,熱兵器的威力已遠勝冷兵器。即使在滿清的軍隊中,超過一半的人已經在用熱兵器作戰。太平軍在攻城上愛用火藥,以往的堅固城池,在當今已經很難依仗!用熱兵器的優勢,是對體能的依賴極小。女性跟男性,差不多已拉近到同一起跑線。假如一個女性的政權,能夠極度重視科技研發,始終讓自身在工業實力、武器裝備上高出敵人一個層級,那它的安全就有了足夠的保障!”
一言驚醒夢中人!皇甫英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她沉思許久,最終道:“建立這樣一個政權,對徐君有何益處?”
徐簡笑道:“試問對我又有何害處?一來,一個人要握牢政權,總要有所依仗。我選擇依託一個大冷門的社會羣體來掌權,何嘗不是一種出奇制勝的思路?其次,人活一輩子,除了爭利,還想留名。所謂只有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假如我能建成一個女權的千年帝國,我的名字註定萬古留芳!最後,武媚既能在男權世界君臨天下,我一手打造的女權帝國,難道還會跳出我的掌心不成?把皇位傳給兒子還是女兒,對我又有什麼差別?”
皇甫英啞然失笑。她以掌擊額,搖頭嘆道:“我真是一葉障目,居然連這個關節都看不透!好,我願與徐君合作。我的要求不高,徐君大事若成,我要一個東瀛或是高麗的實封藩國!”
徐簡微笑頷首。兩人就此三擊掌,定下了政治盟約!
盟約既定,皇甫英笑吟吟的,正對徐簡說道:“徐君的眼光、謀略、口才那都是一等一的,我唯一的擔心,是……”
徐簡正全神傾聽,忽然之間,一道肉眼可見的透明氣團從她口中射出,瞬間越過數尺空間,打到徐簡額頭。
剎那之間徐簡駭得不輕。好在他的丙二級生化戰士體質不是蓋的。危急之際他一個仰身,氣團擦着額頭掠過,在肌膚上留下炮烙般的觸感。突的一聲,身後牆壁被打出一個碗大的破洞。徐簡哪顧得上察看。他身體一擰,純靠肌肉的彈動力將腰間的手槍震出,微一側身,槍已在手。八分之一秒內,他扣動板連開三槍,兩槍擦着皇甫英鬢角掠過,另一槍在皇甫英頭頂犁出一道深溝。
皇甫英駭得臉色發白。微一愣神,眼前的徐簡突然消失。下一個半秒之內,一根冰冷的槍管已頂上額角。
徐簡臉色鐵青,冷冷道:“好個翻臉象翻書的女人。這事你要給我個交待!”
皇甫英已鎮定下來,從容說道:“我對徐君的擔心,是你才智雖夠,但能力不足,怕你殺不出強手如林的陣勢。一試之下,才知徐君果然深藏不露,如今我已完全放心!”
徐簡森然道:“你已經放心,我倒是不放心了。無論是多厲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全天候對身邊的人防範着。對你這種腦子進水的女人,恐怕與你合作是個最大錯誤!”
皇甫英也已微覺後悔。實在是從頭至尾,她被徐簡的抑揚手法擺佈,簡直象玩弄於股掌之中。最後居然被他打動,下意識的與他結盟。但作爲“隱蔽觀察者”的潛意識卻心有不甘,以致鬼使神差使出了這一招。試探的結果,徐簡果然隱藏了強大的實力。但冷靜下來一回想,便知自己的舉動極不理智。可現在她已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強辯道:“古書都說‘王者不死’,若徐君真有天命在身,怎麼可能被我偷襲所傷!”
“照這麼說,現在你已確定我是天命之主,從此死心塌地跟我走啦?”好半天,徐簡終於緩和了臉色。槍管也悄然離開額角。皇甫英心中一寬,連忙道:“當然,若有反悔,讓我天誅地滅!”
“很好!”徐簡露出笑臉。眼看他要將槍收起,忽然他槍口一歪,砰的一槍正中皇甫英的腿根!鮮血飆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