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這三張銀票,簡直亮瞎了一家人的眼睛,等周翼興回來知道靈芝居然賣了三百五十兩銀子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了瘋顛狀態,他激動的厲害,整個人在屋裡蹦着高的折騰,把周翼文都折騰醒了。
當人,並沒有人責怪他,因爲他們也和周翼文一樣,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三百兩,對他們一家子人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一家人都懷着激動的心情看着這三張銀票,誰也睡不着。
“娘,這些散銀子放在你那裡吧,找一天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到鎮上去,買點棉花,給全家人做一身新衣裳,留着過年穿。再買點年貨,肉啊,白麪啊,多備一些,咱家今年也過一個肥年。”周小米笑呵呵的看着林氏,又道:“還要給姥姥買點東西,今年娘也初二回孃家去!”這邊是有風俗的,出嫁的閨女要在大年初二回孃家,林氏自打嫁到周家來,就從來沒在大年初二回去過,就算是回去了,許氏也不會給她拿啥東西,林氏覺得空手回孃家沒臉,後來乾脆就不回去了。
周大海愧疚的看了林氏一眼,那些年自己也曾替媳婦爭取過,可惜都沒成功。當時他也傻,以爲爹孃是不喜歡自個兒媳婦,所以纔會在這件事情上那麼不盡人情,現在想想,爹孃是根本沒把他們這一家子放在心上啊!
“對,秀玉,咱多買點東西,把這些年欠孃的,都補上。”周大海覺得,現在補償似乎還來得及。
林氏不住的點頭,眼中淚光點點,心裡既酸楚,又欣慰。
周小米又道:“至於這三百兩銀票嘛,交給我來保存吧!”
衆人皆是一愣,周大海和林氏相視對看一眼,都覺得哭笑不得,這孩子有股子財迷勁,看錢看得特別緊,也不知道像了誰。
“爲啥啊,別人家的錢都是大人捂着,咱家的錢爲啥小妹說了算?”周翼興十分不解,不過他也是好奇,並沒有別的心思。錢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概念,他一向沒心沒肺的慣了,只要能吃飽,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爲啥,因爲錢是我掙來的唄!”周小米把銀票握在手裡,“這錢要蓋房子用呢,還要供哥哥們讀書,用處大着呢!”她板着臉,十分嚴肅的道:“我怕你們隨便就把它花了,還怕你們經不住上房的人軟磨硬泡,隨隨便便就把家裡的錢雙手奉上給他們送過去。”
周小米說完這話,便扭頭盯着周大海看。
一家人都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周大海。
在這個家裡,最有可能同情心氾濫,被上房那些人騙的,就只有周大海一個。
周大海能說什麼,怪孩子們懷疑他嗎?他本來就是耳根子太軟了,纔會做了那麼多錯事。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他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
“那個……”周大海摸了摸鼻子,“小米收着錢,我沒意見,我保證,以後凡事都聽你們的,行不?”他那表情,那眼神,就跟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狗差不多。就差在臉上寫着我很乖,別不要我這幾個大字了。
周小米把錢揣進懷裡,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看你表現吧,是不是娘?”
林氏笑,“可不咋的,看你表現吧!”
一家子人都笑了起來。
周大海也笑,至少家裡人還沒有放棄他,至少他醒悟了,一切還都來得及是不是?
折騰了一天,大夥都累了,特別是周小米,又上山,又往鎮上跑的,眼皮子都打架了。林氏把碎銀子收好,就趕孩子們去睡覺了,她親自把周小米送過去,摸了摸炕,確定炕是溫熱的,又交待了周小米幾句,才轉身出去了。
她這個閨女,從小就特別自立,喜歡自己睡,也不黏着大人。林氏知道她有一些小習慣,小的時候就不願意跟大人在一個被窩裡睡覺,這麼多年林氏都習慣了,所以她沒說幾句話就出去了,讓周小米自己安排睡覺的事兒。
周小米困得不行了,關好門後把衣裳一脫,直接鑽到被子裡去會周公了。
一夜無夢。
周小米一覺睡到自然醒,起來後只覺得神清氣爽。她躺在被窩裡伸了一個懶腰,這才坐了起來,朝窗外看了一眼。
天光大亮,時辰不早了,用許氏的話說,太陽都照腚了!
周小米惡寒了一下,迅速穿好衣裳。遼東府的冬天特別難熬,大房的屋子太過簡陋,不保暖,還漏風。除了被窩裡能有點溫度以外,其它的地方都是冷冰冰。頭一天晚上睡下的時候,要把自己穿的棉襖,棉褲放到被窩底下暖着,不然第二天早上起來,肯定悲劇。
周小米裹着帶溫度的棉襖,開門走了出去,轉身進了南屋。
“什麼味兒,這麼香。”周小米剛到竈間,就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好像是野雞的香味。可是家裡並沒有野雞啊!周翼虎的陷阱似乎出現了問題,一連好幾天都沒有收穫了。當然,這問題絕對不是出在靈泉水的上面,周小米曾經暗自猜測,會不會有人搶在他們前現拿走了獵物,坐收漁人之利了。
林氏伸手颳了她的鼻子一下,“就你鼻子靈,你大哥一大早就去山上了,別說,還真逮到點東西,是野雞。”林氏想着給孩子們補補身體,這野雞就沒賣,而是早早的收拾了出來,給孩子們燉了。
說來也巧,今天早上林氏收拾野雞的時候,正巧被周秀兒碰見了。
這周秀兒平時特別懶,不睡到日上三竿,她根本不會起來,偏今天起得早了點,正好碰着了林氏燒水收拾野雞。周秀兒的眼睛當時就綠了,盯着林氏手裡的雞,差點直接撲上去!
周秀兒眼饞林氏手裡的雞,一想到他們被分了出去,大房的東西自己吃不着了,就開口說了幾句酸話,無非是說林氏不孝敬老人,不會過日子,是個敗家的之類的污衊之詞。
林氏可不怕她,自己沒偷沒搶的,她想吃啥都不過分,輪不到她周秀兒在這兒指手劃腳的。
所以林氏根本不理會兒周秀兒,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倒是讓周秀兒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吵架連個對手都沒有,十分鬱悶。要是往常,周秀兒非得大鬧一場,讓林氏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不可。可眼下正是年關,家家戶戶都在貓冬準備過年,個個兒都閒得要命,她要是鬧起來,指不定會有多少人要出來看熱鬧呢!許氏正在請媒人給她相看親事,周秀兒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什麼不好聽的傳聞來,因此她今天是強忍着胸口的怒氣,打算日後再與林氏算總帳。
“你去洗洗臉,娘給你端一碗雞湯喝。”林氏現在也想開了,日子再緊巴,也不能苦了孩子們。以前他們娘幾個埋頭幹活,飯都吃不飽,誰說他們一句好了?現在他們分出來了,日子當然得照着自己的心意過,那才叫舒心呢!
早上睡到自然醒,一起來就有野雞湯喝,這生活會不會太幸福了一點。
周小米兌了些溫水,簡單的洗漱一回,轉頭奔着雞湯去了。
“娘,你們吃過沒有?”雞湯一直在瓦罐裡悶着,溫溫的,這會兒喝溫度正好。
林氏盯着女兒看,眼睛裡有止不住的歡喜,眼下日子越過越舒心,她真是覺得沒有什麼遺憾了。
“吃過了,就差你一個人。昨天累壞了吧!”
周小米點了點頭,一碗雞湯進了肚子,喝得她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來。
“我哥呢?”
“虎子和興子上山去了,文兒在裡頭呢!”
就在這時,裡屋傳來了周大海的聲音,“閨女,你進屋來,讓你娘給你弄飯吃。”周大海是有事兒要跟周小米商量。
林氏似笑非笑的道:“你爹有事兒跟你說。”自家男人的心思,許氏是懂幾分的,她也贊成周大海的想法,這事兒還是要跟小米商量一下才好辦。說起來也真奇怪,閨女纔多大點啊,竟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
“啥事啊爹。”周小米脫鞋上炕,坐到周大海身邊去了。
周翼文在一旁捂着嘴樂。
周大海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呢!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開口。
周小米也不催他,乾脆吃在炕桌前世開吃。小米粥,蒸豆包,野雞燉土豆,還有一碟醬菜。
周小米吃得津津有味,家裡這伙食,可比分家以前強多了。
“三哥,你吃點不?”
周翼文只道:“我吃飽了。”他想了想,乾脆把一旁的書翻出來,穿鞋下地道:“我回北屋看書去。”
託詞。
周翼文天生記性好,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他手裡拿的那本千字文,他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倒背如流了,哪裡還用再看。
直到周小米吃完了飯,周大海才惴惴的開了口。
“小米啊,你看爹這個病,是不是不用再裝下去了?”周大海也是後來才知道,當初大舅子讓自己假裝受傷,是受了自己閨女的暗示的。他這些年不在家,對幾個孩子的性情都不太瞭解,相處之後才發現,幾個孩子都是很優秀的,特別是自家閨女,小小年紀腦瓜子特別靈活,看人看得特別清楚。
所以這件事,周大海想問問自己閨女的意見,看看他什麼時候能下地活動活動,畢竟他也不能在炕上躺一輩子不是。
周小米自然明白周大海的苦處,可是這個時候……
她轉了轉眼珠,突然計上心來。想快點恢復健康,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件事,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忙。
“爹,你好了以後,還想回鎮子上去做工嗎?”周小米一本正經的問着。
周大海一愣,緊接着沒有一絲猶豫的搖了搖頭,東家的品性他還是瞭解的,只有當你能爲他帶來利益時,他纔會看重你,否則的話,他翻臉比翻書都快!當年若不是爹孃執意讓他當學徒,他也不會待在那裡那麼多年,東家做了不少薄涼的事兒,他都看在眼裡,卸磨殺驢的事情他可沒少幹!到了自己這兒,又怎麼可能有利外呢!
“爹不想再雕木頭了。”周大海苦笑道:“我要是去了鎮上,不又把你們娘幾個扔在家裡了嗎?爹想好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的在家種地,守着你,你們娘幾個,哪也不去了。”他以後,得好好補償孩子們。
這幾句話,聽得林氏眼淚汪汪的。
周小米假裝沒看見,“那好,我倒是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周大海一聽閨女有辦法,高興得直拍大腿,“閨女,你快說說,是啥辦法。”這大活人裝癱子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周小米就道:“鎮上那家濟仁堂,就是買咱們家靈芝的那一家,掌櫃的人特別好,店裡生意也好,不少人寧可排除,也不到旁人家去瞧病去。”
這跟他裝病的事兒有關係嗎?
周大海看了一眼林氏,發現自家媳婦也是一頭霧水。
“爹,娘,你們想想,人家生意爲啥那麼好?還不是人家店裡的大夫有本事,看病看的好。”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我和那個郭掌櫃有一面之緣,覺得他的爲人挺不錯的,這件事情他要是肯幫忙,一定能成。”周小米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周大海和林氏聽了,眼睛都不由自主的這了起來,別說,這個主意還挺靠譜的。
事情就被這麼定了下來。
臘八那天,天氣冷得出奇。
周翼虎去林磕巴家借了驢車。
“林爺爺,我們家湊了點錢,想拉上我爹到鎮上找大夫給瞧瞧。”
這個計劃實行之前,周小米已經暗中跟李大夫通過氣了。李大夫知道後,也只說了她一句“鬼精靈”就沒再說別的了,看樣子是默認了她的作法。
林磕巴二話不說,讓大兒子把車借給了周翼虎。
周翼虎把驢車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錦褥子,這才把穿得嚴嚴實實的周大海從屋裡背了出來,放在了車上。
周家大房全家子出動,趕着林磕馬家的小驢車,晃晃悠悠的往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