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富的眼睛裡冒着綠光,他當下道:“我,我要休了周秀兒!我不是奴籍,我不是奴籍!”
吳氏緊隨其後,“我也不是,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兒!我要跟周大河和離!”
周大河瞪着吳氏,那目光像要吃人似的,兩個人離得有點遠,吳氏也不怕他。反正有當差的在,他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趙井子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覺得周蓮兒老是摻和孃家的日子,跟自己不是一條心!再加上先前周蓮兒跟趙井子的爹孃相處的並不好,自己和鐵蛋如今更是被他們一家人連累的蹲了大牢,鐵蛋差點死在牢裡,他怎麼可能還當週蓮兒是自家人看待呢!
“我要休了周蓮兒!”趙井子說的很大聲,脖子上的青筋都拱出來了。
周小米默默的看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人啊,都是有劣性根的,心志不堅者,稍稍挑撥一下,就動搖了。
周秀兒有氣無力的罵李大富,“你這個敗類!我真是瞎了眼,纔會跟你好。”
李大富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無恥小人,事到如今爲了身家性命和自由,他也顧不上許多了,大家撕破臉皮最好,落得清靜!
“我纔是瞎了眼呢!你瞧瞧你們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啊!我再敗類,也沒偷人家孩子,沒虐待人家子孫!也沒當白眼狼!”
周小米給他鼓掌,“說得好!你給周秀兒寫休書,我立馬讓人放你走!”
李大富雙眼冒光,“真的?”
“自然!”
李大富摩拳擦掌,突然道:“我不識字!”
“沒關係,早想到了。”周小米讓人將事先寫好的休書拿過去,“你畫押就行,即時生效!”
李大富有些興~奮了,先是看了周小米一眼,接着又看了那張他看不懂的休書一眼,最後又看了周秀兒一眼。
老話都說,富貴險中求,不管這是不是休書,他都得拼一把。他現在可以算得上是一無所有了,他們不可能算計一個窮人吧?
李大富嚥了咽口中並不存在的唾液,按照要求畫押,然後對怒目的周秀兒道:“哼,成親當天就進了大牢,真是晦氣,要不是你家裡人做的好事,我能有這牢獄之災?祖上無德,才讓你們全成了奴才,我呸!好好的孩子都揣不住,從此咱倆一刀兩斷!”
看不出來,這李大富還有一張好口條!
“行了,李大富既然已經休了周秀兒,兩個人又無子女牽絆,從此再無瓜葛!”周小米似笑非笑,“李大富,你們家人在衙門門口等你呢,快走吧!”她事先安排了李,趙兩家人來衙門口接人,至於劉家嘛,呵呵……
李大富激動的從地上爬起來,“我真的可以走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廢什麼話啊,趕緊走!”有人上前來,推着他離開。
李大富覺得自己像做夢似的,飄飄忽忽的跟着那人往衙門大門走去!他自由了,他不用在啃發餿的窩頭了,他要重見天日了,太好了,太好了。
所有人眼睛都紅了!他們望着李大富的背影,恨不能取而代之,替他走出這個衙門。
“我,我也休了周蓮兒,你,貴人你能讓我帶我兒了走嗎?”趙井子是個老實人,這話也是他鼓起好大的勇氣才說出來的。不管咋樣,兒子他都不會放棄的!孩子有啥錯,沒有啊。
周小米只道:“這個自然,你兒子是趙家的血脈,不是周家的,不用做奴才!我這個人,做事很公道的。”
宋氏在一旁板着臉,其實心裡是想發笑的。
趙井子大喜,當下給周小米和宋氏磕頭,“謝謝貴人,我,我這就籤休書!鐵蛋,快點給貴人磕頭。”趙井子不識字,可是他不傻,知道如果周小米想要難爲他們的話,誰都走不出那座大牢,早晚死在裡頭。現在只要休了周蓮兒,自己和兒子就能活命,簡直,簡直太好了!
“你的父母也在外頭等你們呢,回去以後安心過日子,以後再娶妻,可要看好了。”這話從一個十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感覺特別的違和。
周蓮兒目瞪口呆的看着趙井子簽字畫押,想哭又哭不出來,想笑又覺得笑不出來,特別是看到他兒子毫不猶豫的起身跟着他爹走了,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悲哀包裹住了!接着便覺得胸口很痛,喉間很鹹,隨即吐了一口血,翻白眼暈了過去。
“蓮兒,蓮兒?這些沒良心的啊!”許氏連忙湊到周蓮兒身邊,又掐人中,又撫後背的,總算是把人救醒了!
可是醒過來的周蓮兒不哭不笑不說話,看起來像沒有生命的木偶一樣!
許氏低低的哭了起來,看樣子是真傷心了!
到底是親生的!
周小米怒火中燒,恨不能撲過去,狠狠的踹許氏幾腳!別人都是沒有良心的,難道她自己就是有良心的嗎?報應纔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就在這時,吳氏咬牙道:“我,我要和離!”
許氏聽了這句話,當下也不哭了,惡狠狠的盯着吳氏道:“你說啥?”
吳氏畏縮了一下,看了周大河一眼,又看了許氏一眼,道:“我要和離!我可不是奴才種子,只要離開這個家,離開你們周家人,我就是好人了!跟着你們,我只能倒一輩子黴,坐一輩子大牢!”
周貴聽了這話,沒啥反應,他心裡清楚,這都是人家算計好的。可是許氏就沒他看得透徹,當下就放開周蓮兒,朝吳氏撲了過去。
武勝擡頭看了宋氏一眼,宋氏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用插手,讓她們狗咬狗去吧!
許氏一邊扯着吳氏的頭髮,嘴裡一邊不乾不淨的罵道:“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光棍窩子裡出來的娼~貨,當年要不是老孃出錢買了你,讓你們吳家拿着聘禮給你哥娶了媳婦,你現在就得跟他們爺仨睡覺!”
吳氏聽了這話,嗷的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也不顧自己的頭髮還被許氏握着,就使勁的朝她衝了過去,“你這個滿嘴噴糞的老娼~妓,敢胡說八道,看我不打死你!”吳氏年輕力壯,身手敏捷,雖然在牢裡受了一段時日的折騰,但是總比年老的許氏更有力氣一些!而且許氏的話,確實罵得太難聽了,吳氏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下就與許氏扭打在了一起。
以前在老宅的時候,吳氏處處恭維許氏,爲的是從許氏那裡得到實惠,爲的是壓另外兩個妯娌一頭!可是現在,吳氏不想跟周大河過了,要不是許氏當初做下了混帳事,她至於被人抓進大牢裡嗎?那老婊~子從來沒有拿她孃家人當人看過,就是因爲他們家窮,就因爲他們家全都是光棍。
吳氏很快把許氏壓在身下,眼中兇光大盛,她的手也沒閒着,直接朝着許氏的臉左右開弓,扇起了巴掌。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等周家衆人反應過來,把吳氏踢開,把許氏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許氏的牙都被打掉了一顆,臉也腫了起來,臉上還有吳氏指甲抓出來的傷口,最深的地方皮肉都翻了起來,看來是破相了。
許氏像一個瘋婆子一樣,朝着吳氏打去,她兒子在,她老伴也在,憑什麼她被打成這個。
宋氏看夠了熱鬧,給武勝使了一個制止的眼色。這個時候,要是鬧出人命可就沒有意思了,不過,她親眼看着周家人反目,看着許氏被自己的兒媳婦打,這種感覺,還真挺過癮的。
武勝得到指令,當即抽出了刀!用明晃晃的大刀指着周家衆人,然後沉聲道:“都住手,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要不說周家人欺軟怕硬呢!武勝的話,讓許氏瞬間老實了下來,不老實不行啊!他那刀尖再往前幾寸,就扎到自己臉上去了。
許氏無法,連同周家人全都戰戰兢兢的重新跪了回去。
吳氏有了底氣,她覺得,貴人是在幫自己!當然吳氏也知道,貴人是想打擊報復周家,所以纔會出手幫着她,要不然,剛纔她就被許氏給按住了。周圍都是周家的人,自己現在跟他們撕破了臉皮,又有誰會手下留情呢!
吳氏直接跪行出來,衝着宋氏磕頭:“貴人,我要和離,這周家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要離開這裡。”吳氏給宋氏磕頭,又給周小米磕頭,“小米,救救我吧!”
小米這兩個字,格外刺耳,他們不是都喜歡叫自己三丫嗎?
周小米勾了勾嘴角,照舊讓人把事先寫好的和離文書拿了過來!
周大河一臉猙獰的道:“我不畫押,你們不能逼我!”
周小米覺得他太天真了,“我不逼你啊,畫押與否,全憑自願!當然,如果你肯畫押的話,你就不用再回到牢房裡了,但是如果你不畫的話,你就準備老死在牢裡吧!”
紅果果的威脅!
周大河能怎麼辦?牢房裡陰冷潮溼,到處都是難聞的黴臭味兒,他們吃的是發餿的食物,睡的是發黴的稻草,蟑螂和老鼠到處撒歡,那個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好,我籤,從此兩不相干!”周大河這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自打他跟吳氏成婚以後,一直拿吳氏當成寶貝,全心全意的向着她,甚至爲了她跟爹孃頂嘴,還動手打大嫂,什麼渾事都做了,可她呢!出了事,馬上就想把自己甩開!他覺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看錯吳氏了,夫妻恩愛的畫面好像就在昨天似的,可現在呢!她爲了自由,拋棄自己,還拋棄了孩子。
周大河發了狠似的把大拇指按到印泥之中,然後重重的按到了放妻書上。
放妻書,也叫和離書,表示從此夫妻情斷,日後各自嫁娶,互不相干,形同陌路。
吳氏連忙也畫押,然後小心揣好。
“我,我可以走了嗎?”吳氏很害怕周小米會反悔,畢竟以前她可沒少做欺負她的事。
周小米點了點頭,“可以!”
“等等!”周大河突然出聲,狠狠的瞪着吳氏,“把大寶帶走!”周大河還不算糊塗,想着讓吳氏把大寶帶走,總好過在這兒過朝不保夕的日子,萬一那人覺得自己不順眼,把自己又扔回了大牢,大寶怎麼辦?
周大寶被嚇壞了,進了大牢後,從一個小胖子,變成了一個小瘦子,而且面露菜色,又目無神,可見在牢裡是真的吃了一番苦頭。
“你想什麼呢?”還沒等吳氏反應過來,周小米就先開口了,“周大寶姓周,不姓吳!帶走。”
有人過來,推着吳氏往外走,吳氏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飛快的走掉了,逃一樣,頭也沒回。
周大河恨得牙根癢癢,周大寶這個時候纔回過神來,怎麼回事,爲什麼娘走了,卻把他扔下了?
周大寶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會囂張的小胖墩了,他跟着大人坐牢後,看懂了一些自己以前不懂的事兒!比如眼前那個穿得很漂亮的丫頭,以前是周家最不待見的人,現在呢,她過着好日子,甚至可以決定他們這些人的生死。
周大寶沒說話,心裡卻忍不住埋怨起周小米,甚至恨起她來!爲什麼她會是周大海的女兒?如果自己是大伯的兒子,那麼現在是不是可以吃好的,喝好的?不用被關起來了?
場面,突兀的冷了下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劉氏!
李大富、吳氏、趙井子,都選擇了離開,恢復自由身,解除跟周家的關係,那麼劉氏呢!她會走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大江突然開口道:“麥子她娘,你走吧!”周大江雙脣乾裂,一說話,血珠就涌了出來,看向劉氏的目光中有一抹歉色。
“你跟着我過了那麼多年苦日子,如今,不能再被我拖累了!”
劉氏似乎很激動,想要說話,可是張了好幾次嘴,卻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一直沒有出聲的宋氏,冷笑道:“她倒是想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