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儒平麻溜的去借車,他怕耽誤時間,出門是計劃外的事件,時間比較緊,要是再慢吞吞的,天黑之前就別想到家了。要是能借車順利的話,一切還來得及。
林儒平去借車的工夫,周小米和李嫂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要帶的,但是周小米覺得自己得裝裝樣子啊!於是她故意把自己一直帶着的小荷包拿出來,當着李氏的面數了數裡頭裝着的銀子,又貼身放好。
李氏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把錢放好,萬萬不能馬虎大意了。說到底,她還是不放心。李嫂在一旁道:“老夫人儘管放心,我們家小姐最穩妥了,一定不會出事的,還有我和舅姥爺跟着,肯定不會出差頭的。”
李氏沒辦法,只好點點頭,忙讓劉氏給她們裝了一些吃的,喝的,讓她們帶着路上吃。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林儒平很快把借來的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前。李嫂和周小米一聽到聲音就立刻帶上李氏爲她們準備的小包袱,跟李氏招呼一聲,就出了屋,快步的走到門前,上了馬車。
李氏站在門口囑咐了幾句,就進屋了,小妞妞那邊可是離不了人的。劉氏跟周小米揮了揮手,直到馬車離開林家,拐個彎不見了,她才轉身進了院子。
林儒平借來的這輛馬車是那種沒有篷的平板馬車,車有點舊了,車轅處不停的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車身上的漆都要掉光了。車上放着一個還算乾淨的褥子,周小米和李嫂坐在褥子上,一回頭就能看到趕車的林儒平。
“大舅,咱們不到鎮上了,直接去縣裡。”有林儒平跟着,就不必再去鎮上找周平了,比起周平,林儒平自然更能得到周小米的信任。而且論身手,論辦事能力,林儒平都比周平強上許多。退一萬步說,林儒平是自己的親舅舅,就算事情不順利,出了什麼事,他也會護着自己的。
林儒平只道:“好嘞。”他揚起手裡的鞭子,大聲的吆喝一聲,“駕。”
馬兒揚蹄,快速的跑了起來,帶起一路的塵土……
周小米坐在車上,靠進李嫂的懷裡,眼睛看着路旁的風景,心裡卻不斷的盤算着自己該如何把仙府小築中的人蔘拿出來賣了。
要怎麼樣才能安全的賣掉人蔘?萬一人家黑吃黑怎麼辦?嗯,不對,這個比方打得不好!對,萬一店大欺客想要白白吃下她的人蔘那怎麼辦?人蔘的出處不好解釋,而且她很有可能會連累舅舅。要知道他們在縣裡舉目無親,半個認識的人也沒有,萬一……
周小米猶豫了。
可是她現在真的很缺錢啊!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把人蔘賣給郭路了。嗯……也不對,賣給郭路同樣也是存在風險的!
唉!
周小米糾結了一路,直到馬車晃晃悠悠的進了黑河縣城,她也沒有想到辦法。
李嫂推了推懷裡的周小米,輕聲道:“小姐,咱們到縣城了。”
黑河縣隸屬遼東府管轄,底下有三個鎮,分別是林家集、河陽鎮、文興鎮。文興鎮離黑河縣最近,然後是林家集,河陽鎮卻是在青陽縣的邊上,離黑河縣最遠。
周小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縣城。在周小米看來,這個所謂的縣城,也就是那麼回事吧,道路比鎮上寬一些,建築物更氣派一些,街上的商鋪和人也要更多一些,除了這個,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同。
不過爲了表現出一個孩童對未知世界,領域的好奇,她還是從李嫂的懷裡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街上的一景一物。
李嫂柔柔的笑,摸了摸她的頭髮。
林儒平把車停到了一處專門停放車馬的地方,然後交了押金,拿起一塊木牌放在懷裡揣好,向那看守馬車的人道了一聲辛苦,這才帶着周小米和李嫂往正街上來。
“小米,你瞧瞧這縣裡,熱鬧不?”林儒平一直以爲,外甥女是想來縣裡瞧瞧熱鬧的,所以當李氏反對的時候,他反倒是第一個站出來替孩子說話了。以間他自己沒孩子,拿妹妹家的孩子當自己親生的一樣,甚至動過過續的念頭。現在他有閨女了,心化成一灘水一樣,對於周小米這個外甥女的感情卻沒少半分。閨女嬌養嘛,不就是去趟縣裡,有啥不行的。
事實證明,林儒平確實是個極好的父親,嬌慣起女兒來,那也真是沒邊的!當然了,這是後話。
周小米此時完全不知道林儒平的想法,三人慢慢的走到正街上,耳朵裡充斥的是熱鬧喧囂的叫賣聲,眼睛看到的是花花綠綠,五彩繽紛的各式商品。縣裡的經濟明顯比鎮上繁榮不少,時常能看到穿戴富貴的人前呼後擁的走在街上,還有,能看到巡街的捕快。
林儒平似乎對這裡很熟悉,不停的對着街道指指點點,跟周小米講縣衙在哪裡,香火最鼎盛的寺院在哪裡,哪家的點心最出名,但其實味道卻不是那麼的好吃。
周小米慢慢聽入了神,便暫且把心裡的那點煩惱忘卻了。反正來都來了,就算不能賣掉人蔘,也先打探一下行情,看看到底縣裡跟鎮裡有什麼不一樣,什麼東西在這裡好賣。
“舅舅,我們去賣蜜餞的地方瞧瞧吧!”周小米眨着大眼睛問他的意見,她不相信李氏真的會對自己的提議無動於衷。
林儒平把周小米往人少的地方帶了帶,李嫂緊了緊肩上的小包袱,連忙跟上。
林儒平蹲下身子,問周小米:“小米,你想去買蜜餞嗎?”關於周小米的提議,李氏也跟自己的兒子提了一嘴,林儒平倒是覺得無所謂,在他看來,上山打獵物換錢生活,跟醃製蜜餞換錢生活,地裡產出糧食換錢生活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家裡人辛苦一些罷了。
“舅舅,我們去看看,買一點嚐嚐好不好?也許,他們做的沒有我們做的好吃呢!”
林儒平心裡軟成一團,只道:“好,咱們現在就去。”說完拉起周小米的小手,帶她往賣蜜餞的鋪子裡走。
李嫂暗想,這舅姥爺看着也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沒想到居然這麼慣着孩子。她沒說什麼,小跑着跟上。
“你舅母以前就吃這家的蜜餞。”鄧氏懷孕的時候,林儒平特意來過兩次,給她買了不少的蜜餞回去,不過當着周小米的面兒,他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所以含糊帶過了。
三人進入店鋪之中。
這是一家叫東角珠的蜜餞乾果鋪子,店名奇怪,鋪子也不大。鋪子裡頭只有兩個夥計忙碌着,櫃檯上下襬着許多罈罈罐罐,許多身份各異的人在店裡穿梭,似乎每一個人對這家店都很熟悉似的,來了直奔主題,要買什麼買多少,直接報給夥計聽,大多不會空手而歸,而且在店裡停留的時間也非常短,幾乎買完就走。
周小米看出了一些門道,看來到這家店裡來買東西的,大多都是熟客。她踮起腳朝櫃檯裡看了一眼,發現除了罈罈罐罐,還有很多木頭打造的方格子,上頭貼了紅紙,寫着格子裡食物的名字。
杏脯,鴛鴦話梅,蜜棗子,山楂糕,山楂片,青梅乾,柿子餅,蘋果乾,梨脯……
除了蜜餞,還有一些乾果,瓜子,花生,核桃,松子,另外周小米還看到飴糖,龍鬚糖,顏色不怎麼鮮亮的糖球。
原來還可以這樣,她一直以爲蜜餞鋪子只賣蜜餞呢,原來他們也是多種經營的。
“舅舅,我要買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周小米笑眯眯的道:“不要多,每樣只買五個錢的。”
林儒平忙讓小夥計稱秤,周小米在一旁看着,她要的是山楂糕,杏脯和蘋果乾。這三種東西都是林家集本地特有的水果,原材料找起來方便,就不知道做成蜜餞後暢銷與否了。
“再抓點那個。”林儒平指的是話梅,那是南方來的,這邊不常有,所以他想買來給周小米嚐嚐鮮。
周小米什麼沒吃過?看到自家舅舅這樣,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甜甜的道了謝。
林儒平付了錢,帶着周小米出了這家東角珠。
周小米抱着那些用紙包包着的零嘴,邊走邊打聽,“舅舅,這街上還有沒有賣蜜餞的鋪子了。”
林儒平放緩步子,認真的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沒有了,不過茶樓和戲院有都賣,有人挎着小籃子,裡頭放着朱漆盒子,一碟一碟的出售。”
周小米點了點頭,心裡慢慢的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街上人來人往,喧囂聲不斷。
周小米拉着林儒平的手,左看看,右望望,不住的瞧着街道兩旁的鋪子。酒樓,錢莊,客棧,布莊,銀樓,當鋪,茶館……
這些建築都很漂亮,大氣,多爲兩到三層的建築,看起來十分氣派。有些房子因爲年代久遠的關係,看上去很有厚重感,大概是時常修葺的關係,那些建築並不破敗,反而給人一種很有生機的感覺。幾座較新的灰瓦白牆的建築,雕欄畫棟中竟帶着幾分江南水鄉的柔美。
周小米跟着林儒平轉了一圈,還真就沒有發現別的蜜餞鋪子,連那種門臉極小的鋪子也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覺得蜜餞生意可能要泡湯了。北方的氣候四季分明,受氣候的影響,所出產的水果也不多。而且這個年代還不像後世,什麼品種都能培育,還有溫室大棚。想要做出花樣繁多的蜜餞來,實在太難了!本地有錢的人家,若是想吃話梅,金絲蜜桔之類的蜜餞,估計會讓專門的人到南方採買帶回來儲存吧!
這麼一想,周小米覺得自己倍受打擊。還沒有成形的計劃,就這樣被無限期擱淺了。
林儒平看周小米一副很苦惱的樣子,不由得好笑,這孩子纔多大點啊,就苦大仇深的。
“小米,餓不餓,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舅舅請你吃餛飩?”
周小米小聲的道:“姥姥給我們帶了大餅子,還有煮雞蛋。”她不好意思讓林儒平破費,而且如果自己請舅舅吃飯的話,舅舅的自尊心應該會受傷吧?
“沒關係。”林儒平身材比較高大,他特意蹲下來,與周小米平視道:“姥姥給我們帶的餅子和雞蛋,是怕我們路上餓,現在我們在城裡。餛飩也花不了幾個錢,對不對?”
周小米裝無辜,點了點頭。
有熱乎的餛飩吃,誰要吃大餅子?況且也不是下館子,當真花不了幾個錢的。
林儒平摸了摸周小米的頭,起身帶着她和李氏往另一條街上走。看來林儒平對縣裡的情況還是比較熟悉的。
這條街上比方纔那條街還熱鬧,只不過跟看起來更亂一些,而且沒有高大漂亮建築,店鋪的門臉很小,木樓也是那種年代感十足,似乎經歷了風雨飄搖的過去一般。
周小米知道了,可能這條街就相當於是林家集的西市吧!方纔那條街則相當於是林家集的東市,或許那邊都是富貴人家常去的地方。
周小米真相了。
“小米,前邊有家餛飩小館,味道特別好,咱們去嚐嚐。”林儒平彎腰,把周小米抱在懷裡進了餛飩小館。
餛飩小館沒有別的名字,就掛了一個晃子。
這種招牌等同於後世的快餐店。
店裡的面積不算大,拼拼湊湊的擺了好幾張桌子。眼下正是飯時,吃飯的人不少,他們進去的時候,剛好有人吃完飯起身離開。林儒平就把周小米放到座位上,招手喊人來收拾桌子。
“嗬,來了來了。”跑過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漢,長得十分瘦小,大概是因爲太忙的關係,額頭上有汗冒出來,不過臉上一直掛着笑。
“幾位稍坐坐,馬上就好。”老漢動作熟練的把桌子上的殘局收拾好,小跑着去了後面,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拿着看起來還算乾淨的抹布擦了擦泛黃的桌面,然後才問:“吃點什麼?”他伸手指了指牆上的菜牌,笑道:“都在上頭寫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