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米彎了彎嘴角,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林氏的力道很輕,她拿着梳子,從周小米的發頂開始梳起,一直梳到髮尾,動作輕柔,每一下都極其小心,生怕會勾到周小米的頭髮。力道不輕不重,又幫着按摩了頭皮,這種感覺,還真挺舒服的。
周小米的眼睛又亮了亮。
“我閨女的頭髮真好,又黑又亮。”林氏一邊給自己閨女梳頭髮,一邊想起小丫頭小時候那個營養跟不上,面黃肌瘦的樣子,頭髮又細又黃,身上瘦得根本沒有幾兩肉……
一想起那時候,林氏就覺得眼眶發酸,孩子跟着他們這對窩囊的父母,到底吃了多少苦啊,一次一次的捱打,吃不好,穿不暖。
唉!
周小米聽到了林氏的嘆氣聲,“娘,都過去了,想那些事兒幹啥。”
林氏應了一聲,悶悶不樂的道:“是過去了,可是每回想起來,娘都會忍不住生氣。”
周小米微微疑惑,關於老宅的種種,林氏已經很久沒有提起過了,畢竟他們要不僅僅是分了家,還斷了親,從此以後就是沒有啥關係的路人,林氏巴不得跟那些人劃清界線,老死不想往來呢!這會兒,怎麼突然提起老宅的人了,而且口氣不善的樣子,難道自己生病的這幾天,家裡發生什麼事兒了?
“娘,到底怎麼回事?”周小米轉過頭去問林氏。
林氏把她的身子板正,開始動手給她梳頭髮,一邊梳,一邊忍不住問道:“你聽見放鞭炮的聲音沒有?”
“聽到了,我就是被鞭炮聲震響的啊!”
“今兒周秀兒成親!”
啊,還真嫁出去了?
周小米默默的爲娶周秀兒的那個人,點了幾數根蠟燭。
“怪不得的,現在迎親的隊伍應該走了吧?”剛纔好像還真聽到幾聲吹吹打打的聲音,畢竟兩家離得不算近,要不是大早上的,鞭炮聲又格外清脆,周小米還真不一定能夠聽到。
“哎呀!”林氏咂咂嘴,忍不住叨叨起來了。
“周秀兒成親,可不簡單!再說了,迎啥親啊,那男的根本就像是個上門女婿似的,帶着三瓜兩棗的,住進老宅了。”
“啊!”周小米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不由得呆了呆,“這,這周家又不是沒兒子,再說了,也沒有這慣例啊!”
說起這個,林氏就忍不住了,三兩下把周小米的頭髮梳好,然後坐到炕邊上,跟她學起周家的事情來。
原來周秀兒雖然跟那個下楊莊的李大富定了親,但是李家人一家都是好吃懶做的,跟潑皮無賴也沒啥兩樣,好人家的閨女,誰會願意把自己家的閨女嫁過去?那周秀兒跟李大富三番兩次的傳出了一些不好聽的風聲,要不是周新貴當機立斷找媒人給兩家人訂了親,周秀兒指不定就要讓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李家人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們家就這樣,要聘禮沒有,要房子也沒有,你們老周家的閨女愛嫁不嫁。
李家人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們是男方,就算名聲上有啥損失,也無關緊要。再說了,這種事情,吃虧的總是女人吧?也正因爲如此,周家人的七寸被李家人捏得牢牢的。
周新貴和許氏到底是疼周秀兒的,就想出了這麼個主意,他們可以替李家出聘禮,也可以給小兩口提供住的地方,但是他們沒有多餘的錢給兩個人蓋房子,只能簡單的修葺一下之前周大海一家住過的那個房子,再讓兩個人住進去。
李家人口多,兒子多,窮得厲害,李大富雖然是長子,可是在家裡不愛待見,所以李家人根本不介意這種事兒!反正只是住在周家,吃用就都從他們那兒出,只要不到李家來,怎麼的都行。
這樣有損尊嚴的事,李家人毫不在乎,反而覺得減少了累贅,是件好事。就這樣,周秀兒李大富的婚事就定了下來,到了成親這天,周家和李家都沒擺酒席,只是自家人來觀禮,而周秀兒的婚禮也只是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就被送入洞房了。
周小米聽得目瞪口呆,結婚是件大事,無論在現代還是在古代,都被看得極重。每個要成親的準新娘都會對自己的婚禮充滿幻想,希望可以得到很多人的祝福,希望可以很熱鬧。周秀兒的婚禮這麼簡單,低調,甚至有點丟人,難道她沒鬧?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啊!
“周秀兒同意了?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氏冷哼一聲,“不認又能怎麼樣,肚子都大起來了。”她說完後方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在女兒面前說這個,臉上便有了訕訕之色。
難怪呢!
周小米瞭然於胸,假裝沒聽到。
“周家讓周秀兒住咱們以前住的老房子,她能幹?”別說周秀兒了,只怕許氏也捨不得讓自己的老閨女住那樣風雨飄搖的房子吧!
“誰知道呢!”他們現在跟周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是外人,這些事兒林氏也不想知道,懶得打聽。
“他們沒再來煩爹吧?”
林氏搖頭,“不清楚,估計沒來過。”周大海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要是周家人來過了,他多少都會露出點什麼來。
“算他們識相。”周小米輕喃一句,反正現在周家跟他們沒關係,也不必費心思去想他們的事兒。
林氏照樣拿出一碗溫熱的湯藥來,讓周小米喝。
周小米哀嚎一聲,“娘,我已經好了,能不能不喝這苦藥湯子了?”
林氏瞪了她一眼,“越大越嬌氣,你小時候吃藥,多苦都不怕,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藥喝完了。現在大了,倒矯情起來了。”
得,矯情可不是什麼好話。周小米不情願的接過藥碗來,把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林氏看她一臉的苦瓜模樣,不由得失笑,搖了搖頭,把空碗接了過來,順手將一顆早就準備好的蜜棗塞進她嘴裡。
周小米哀怨的看了林氏一眼,含着蜜棗想:過去她吃藥痛快,是因爲她知道良藥苦口,況且那個時候家裡困難,那藥都是林氏求爺爺,告奶奶討來的,她只有快點吃藥好起來,才能不辜負林氏的一番心意。現在呢,自己明明壯得像頭牛似的,可是卻要被迫喝這個苦藥湯子,她能樂意纔怪呢!
吐掉棗核,周小米準備吃早飯了。
古人吃藥時講究早飯前,晚飯後,林氏也是一直遵循着這個原則,讓周小米吃藥的。
早飯是梗米粥,鬆軟的雞蛋玉米餅,這餅子,還是周小米教給李嫂做的!想要把雞蛋玉米餅做得好吃,鬆軟又有營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日子好過了,可是粗糧還是要吃的,粗糧細做也就成了必然的事。
除了粥和玉米餅,還有一碟子醬八寶,一隻水煮蛋,醬八寶小菜是周小米自己做的,材料都是出自仙府小築,味道也比林家自己做的要好。
周小米吃得心滿意足。
等她吃完了飯,李嫂便過來收碗了,還對林氏道:“兩個小少爺吵着要娘呢!”兩個小傢伙還不會說話,可是離開林氏久了,就會鬧情緒,他們要孃的方式,就是鬧騰。小五還好一點,他的性子比較憨厚,鬧騰也是有限的,小六就不行了,鬧騰兩下還見不着人的話,就該哭了。
林氏聽了,就對周小米道:“你歇着,娘去看看兩個小的。”說完轉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周小米便對李嫂道:“李嫂,我病了這幾天,家裡沒啥大事吧!”周秀兒成親,周家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事兒,兩家人雖然斷了親,可是老宅的人時刻都在打着他們家的主意。看着他們過好日子,老宅的人眼睛紅得像兔子似的,恨不能把他們家裡的東西都搶了去!
周秀兒成親,是個鬧騰的好機會,老宅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科學。也許周家的動作很隱秘,爲了不打草驚蛇,沒有聲張呢?
林氏不知道,不代表李嫂也不知道,李嫂這個人,本份,但是不笨,有些事看得可比林氏要通透。
“小姐,家裡一切正常,沒啥事。您病了以後,二少爺和三少爺來看過您兩回,不過您睡得昏昏沉沉的,想必也不知道。今兒早上兩位少爺還問起您來着,知道您沒大事了,都挺高興的,說是遲點再來看您。”
周小米點了點頭,可是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林如紅來過沒有?”
“沒有。”
這也很奇怪呢!
“你去,幫娘帶帶兩個小的,我再躺會兒。”
李氏應了一聲,提上手裡的東西,轉身出去了。
周小米躺在炕上,思索了一番,可是還是沒有想到任何頭緒。她想了想,乾脆閃身進了仙府小築,反正這個時候娘和李嫂都在忙,她又是個大病初癒的,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自己。
紅毛與她有心靈感應,每次她出現在仙府小築的時候,紅毛都會第一時間出現,來迎接自己。
“小傢伙,想我沒有啊?”紅毛比一般松鼠長得大一些,毛色也偏紅,而且看起來更威風一些。每次周小米進來,都會忍不住撫摸它的毛,那手感,不要太好啊!
“主人,你不舒服嗎?是不是病了?”
周小米大驚,忙把它抱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我能感受到主人似乎很難受,很難過。”紅毛的小鬍鬚抖了兩下,像是在說話一樣,事實它和周小米交流的時候,基本上是一個在說,一個則是把自己的意思傳遞到對方的腦中。
這麼神奇?
周小米覺得,自己和紅毛之間的關係似乎更緊密了一些,紅毛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情緒上和身體上的異樣,這真的是無法想象的一件事。難道說因爲仙府小築的關係,紅毛的靈智在一點點的開啓,而自己和它之間也會變得越來越密切?
她盯着紅毛一個勁的看,眼神裡的研究之意特別明顯。紅毛已經開了靈智,自然能看出周小米目光裡的意思,它嘴上的小鬍子不停動着:主人,你幹嘛這樣看着紅毛?
嗚~難道主人嫌棄我是個長毛的小畜生?
周小米突然覺得紅毛好像有些難過似的,她微驚,問紅毛,“你這小東西,咋還鬧上情緒了。”看來這心靈感應是相互的,不僅紅毛能感覺到她的喜怒哀樂,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這個小東西的心情。
紅毛眨了眨它那大眼睛,似乎很是糾結。
周小米失笑,“你這個小東西,心眼還挺多。我不過是想知道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哈哈……”
紅毛臉上的表情像是被雷擊了似的。
公的,母的……
這麼說也沒有錯了,可是它現在已經有了靈智,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彆扭。
“主人,其實紅毛是個小女孩兒啦。”紅毛大而清澈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嬌羞之色。
小女孩兒……
哈哈哈哈。母的,挺好。
“主人,你有什麼心事嗎?”紅毛又開始傳遞自己要表達的意思了。
周小米嘆了一口氣:“人類世界的事情,比你們動物世界要複雜多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處處都是陷阱和機關。”
紅毛:……
它聽不大懂。
“老宅那邊的人今天辦喜事,雖然最近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過來騷擾我們,但是我這心裡頭總是覺得有點慌,好像要出什麼大事似的。”眼皮跳,心裡慌,周小米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紅毛轉了轉眼珠,道:“主人,乾脆你把紅毛帶出去好了,我出去以後,可以趴到老宅的樹上,幫你打探一下。”
周小米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可以嗎?你還可以打探消息?”
“當然了,我可是很厲害的,而且山裡松鼠多,別人根本不會防着我。我雖然不會變幻什麼別的模樣,可是能改變身上的顏色,一隻灰松鼠,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我能聽到很遠地方的聲音,要是他們說了什麼,我肯定能聽到。”
周小米覺得,老天爺真是對自己不薄啊!這紅毛簡直就是做密探的利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