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石的意思是,他做了很多用粉條做成的小吃,一來爲了迎合大衆的口味,二來也是一種創收的辦法。
接道理來說,孫道石的這個理由也算是說得過去的。哪知道周小米卻並不買賬,反而又翻了幾頁,然後問道:“爲何做了這麼多努力,暖鍋點的盈餘就這麼一點?”相比於其他暖鍋店的盈利來說,河陽鎮這一年的盈利卻實有些不夠看。
“東家,你也知道,我們河陽鎮地方雖然大,可是人並不多,而且整個鎮子都處於一個邊角的位置,交通不便利,來往客商也不多。這幾年,我們河陽鎮的暖鍋生意一直比較差,跟其他暖鍋店比起來,難免顯得蕭條了一些。”
孫道石說的是實情,周小米不由的跟着他點了點頭。
孫道石見狀,心裡鬆了一口氣,拱了拱手,剛要坐下,卻又聽周小米問道:“雖然孫掌櫃說的是實情,可是當初決定在河陽鎮開暖鍋店的時候,我就說過,不求你們掙多少銀子,一定要把根基打穩。把河陽鎮的店穩住,看好,日後不愁它興旺不起來。”火鍋就是極大衆的東西,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的東西,又不是什麼私房菜,非要富貴人才能吃得起。
“每一家店,都傾注了我和在座各位掌櫃的心血,河陽鎮的店自然也不利外。但是,孫掌櫃,一家店費心千辛萬苦的經營了一年,營利不足三百兩!這個利潤,會不會太低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不足三百兩?”
“是太少了點啊?”
“河陽鎮是大鎮,雖然交通不發達,但是本地的人口足以供應一個酒樓了,一年三百兩,嘖嘖。”
孫道石心焦起來。
耿亭看了孫道石魂不守舍的樣子,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小米的反常之處。東家一定是察覺到什麼了,所以纔會一直揪着孫道石不放。不過,一年不到三百兩的盈利,哼,孫道石的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
耿亭是暖鍋店的掌櫃,也是最早開始跟着周小米做這一行的創始人之一,暖鍋店的效益如果,他心裡最清楚不過了。刨去前期的投資成本不算,其實暖鍋店的成本並不高,利潤遠比其他酒樓的生意要來得大一些!
大家也都清楚,暖鍋店生意的好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取決於鍋底都料的好壞。前世有多少開火鍋店的老闆,本身並不擅長廚藝?而他們火鍋店的底料,都是花高價從旁人手裡買來的。注意,他們買得是底料,而不是秘方!秘方這種東西,哪一個不是像傳家之寶一樣,那是要一代一代的往下傳的好東西,是要造福子孫後代的?怎麼可能輕易賣給別人呢!
他們家的鍋底料是東家親手秘製的,吃起來的味道大家都能說出一二三來,但是裡頭到底有什麼,他們都不清楚。剩下一些人工錢,涮菜,魚,肉的錢,又能有多少?
他們整頭豬,整隻羊的往回買,切好的豬肉,羊肉卻是切成薄片論盤賣!這裡外的價格就相差了好幾倍,能沒有利潤嗎?
河陽鎮雖然交通不夠發達,可是本地人口衆多,而且河陽鎮四周少有山林,多爲一馬平川的平原地貌,是農業大縣。當地有不少富紳地主,都是坐擁百頃良田的大戶,每年光是向衙門捐稅,都要捐不少的。這樣的地方,因爲稅收好,最直接的影響,就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百姓們安居樂業,不說處處是富豪,但是相比於其它偏僻的鎮子來說,經濟上確實要更富裕一些。
所以,孫道石的這個說法,是不成立的。
周小米看了看孫道石一眼,問他:“孫掌櫃,你怎麼說?”
賬面上的賬跟實際情況根本不相符,在座的都是精明人,誰都看得出來孫道石在跟東家玩心眼兒呢。
耿亭冷笑一聲,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跟東家玩心眼,你還嫩着呢!
“東家,情況確實就這麼個情況,我沒啥好說的,您要是覺得我難擔大任,大可以辭了我!”孫道石甩了一下袖子,藉以表達自己的憤慨之情,然後坐了下去。
不明白事兒的人,還以爲孫道石是被冤枉的,周小米沒事找事呢!確實,大家都做了努力,可是錢財就是不進門,那你有啥辦法啊!總不能出去搶吧?
周小米並不生氣,只是輕飄飄的道:“孫掌櫃,吃飽喝足了就要撂挑子,你的吃相未免有些難看了點吧?”
“你,你什麼意思?”孫道石被嚇壞了,口氣很不好,臉色更差,一副心中有鬼的樣子。
周小米冷哼一聲,當下道:“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裝糊塗?紅衣!”
紅衣從周小米身後站出來,然後從懷裡掏出幾樣東西來,舉給在座的各位掌櫃們看,“我這裡有幾封信,都是孫道石與林家的往來書信,這個林家,就是咱們鎮上出了個舉人老爺的那個林家。林家是我們家的生意對頭,可是他們偏偏與孫掌櫃頻繁來往,難道孫掌櫃不知道林家的底細?還是你明知故犯,想要聯合外人來侵吞周家的產業!”紅衣是習武之人,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肅殺之意,當下就鎮住了孫道石,嚇得他後背上都見了汗,臉色煞白,一副活見了鬼的模樣。
他與林家之事,一向做得十分隱秘,書信也都藏得很牢靠,他們怎麼會……
等等。
“那些書信都藏在我家臥室的夾層裡,人們是怎麼找到的?”孫道石的臉色很難看,那模樣,就像當場抓住自己老婆與別人通~奸了似的。
周小米沉着臉,什麼話也沒有說。
衆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簡直不敢相信他們聽到的!這是承認了啊!
“孫道石,東家待我們不薄,你如此做,也不怕東家寒心?”
“就是就是。”
衆人各自議論的時候,耿亭心中卻是存有疑問的,如果東家手上真有孫道石和林家密切來往的書信,又何必故弄玄虛來之前那一套?直接讓人綁了孫道石就成了!
看來東家是在詐孫道石,而孫道石做賊心虛,底氣不足,還真就上當了。
耿亭一言不發,卻注視着孫道石的反應。此人不是笨人,若是個膽小又笨的,也不會跟林家有什麼交集了。相信他只是被東家嚇住了,應該很快就會想明白其中的內情了。
果然,就在衆人吵鬧不休的時候,孫道石的一雙眼睛卻在不停的轉着,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突然,他大叫一聲,“不對!”緊接着伸出一隻手,顫巍巍的指着周小米道:“你在詐我!”書信放到那麼隱秘的地方,她們怎麼可能拿到呢,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他的人又不傻,怎麼可能讓這些人闖進去?
周小米被他的蠢樣逗笑了,“詐你又怎麼樣,你不是還承認了嗎?”周小米看了紅衣一眼,紅衣上前,把一沓“假信”扔到了孫道石的面前。
周小米起身,只道:“河陽鎮從入秋後,生意就一落千丈,各位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
“東家你知道原因?”主
周小米看着已經面無血色的孫道石道:“孫掌櫃,是你主動說出來,還是讓我替你說?”
孫道石眼珠一轉,暗想周小米這是故技重施,還想炸他。於是態度強硬的道:“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跟林家通了幾封信,他們想拉攏我,我拒絕了,不是這也不行吧?”
周小米臉上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到這個時候了,還在狡辯。紅衣,告訴她。”
“是。”紅衣冷冷的盯着孫道石,諷刺的道:“早前幾年,河陽鎮的生意可沒有這麼差,可是今年入秋以後,你們河陽鎮的暖鍋店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事有反常即爲妖!我們小姐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些時日,發現孫掌櫃你,吃裡扒外,跟別人勾搭起來,將送到店裡的暖鍋底料和別人家的底料調了包!”
“什麼?”
“膽子可真夠大的啊?”
紅衣此言一出,廳裡頓時炸開了鍋!天啊,真是膽大包天啊!暖鍋底料,那就是暖鍋店的命~根子啊!滿大街的酒樓都會做暖鍋,可是你瞧瞧誰家的生意有周家的暖鍋店生意好?不僅天冷的時候有生意,就算是天熱的時候,上門吃暖鍋的人還是絡繹不絕。同樣是賣暖鍋,憑什麼周家這麼牛?還不是靠周小米一手秘製的底料?
現在孫道石居然敢偷樑換柱,把周家的底料給調了包,難怪河陽鎮的生意會越來越差。
“孫道石,東家待咱們不薄啊!你,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說這話的掌櫃,也是最初在賬本上做手腳的幾位掌櫃之一。他感謝周小米的手下留情,要不是當初東家原諒了他,決定既往不咎繼續留用他,他現在恐怕都要成爲過街老鼠了吧?誰家的鋪子敢用一個手腳不乾淨的掌櫃啊?當初的事兒要是傳出去,他這輩子都別想再吃這碗飯了。
東家的寬容,換回了自己的忠心。可是沒想到孫道石那是狗改不了吃~屎啊!而且居然變本加厲,還幹起了更可恥的勾當。
“你,你胡說。”孫道石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東家居然有這般手段,把他的事情查得這麼清楚?他們到底有沒有證據啊?
“胡說?哼,對方的底細我們都摸清楚了!孫道石,你一開始並不敢明目張膽的幹,只是將我家小姐的秘料給那邊送去了一點,想着讓他們研究一下,製成一模一樣的來。可惜啊!小姐的秘料不好研究,你們就乾脆偷樑換柱,把小姐的秘料賣給了林家人,然後又弄出一種非常普通、覺見的秘料給自己的店裡用,所有店裡的生意纔會一落千丈,是不是?”說到最後,紅衣的眼睛都瞪了起來。
這個姓孫的,好大的狗膽,連小姐也敢糊弄。姓孫的狡猾的很,尾巴藏得太深。要不是小姐讓自己從林家人下手查,她還真找不到頭緒呢!
其實這事兒也挺簡單的,只要在視察鋪子生意的時候,親自去後廚看一看,或者親口嘗上一嘗,孫道石的詭計就能立刻被拆穿。只可惜周小米是女兒身,即便是去查賬,也不能像男子那樣大方的出入酒樓,四處探查。女子經商,要拋頭露面,本來就已經‘有傷風化’了,真要是再出點什麼事,只怕林氏就真的不許她再經商了。所以周小米每次去查賬,都是在雅間看賬本的,免得被人衝撞了,名聲上不好聽。
這樣一來,就給了孫道石和林家人的可乘之機,要不是她換了一個思路,從林家那邊尋找突破口,只怕她現在還要被矇在鼓裡呢!
孫道石怒不可遏!
怎麼偏生在這個時候,東窗事發了呢?如果再給他半年時間,哦不,三個月,只要再給他三個月的時間,也許他就能把秘料給研究明白,到那時,他自會離去,哪兒會像現在這樣,被人罵成孫子似的。
周小米大概能從孫道石的神色上,猜到他在想什麼。不就是不甘心嗎?沒研究出鍋底料的配方,在咬牙呢!
切,咬牙管用嗎?那底料可是她結合前世林傢俬房料,又配上了仙府小築中的配料研究出來的。秘料裡林林總總一共一百多味材料,裡頭有香料、藥材、甚至還有三四樣仙府小築中出產的植物,別處根本無處可尋。他要是能研究明白,纔是怪事了。
“孫道石,你以爲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惜啊!”周小米冷哼一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姓孫的與周家再無關係。識相的,你就把家產奉上來,抵消了對鋪子造成的損失,從此咱們恩怨兩清,否則的話……”泄露商業機密這事,擱到哪朝哪代都是主家所不能容的,周小米也沒想過要放過孫道石,不過,她想利用這個人,好好惡心一下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