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主府出來,貞娘確確實實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李正平和葛秋姐還在牢裡,但到得這一步,她能做的便已經做了,再下來一切便看天意了吧。
不過,想到李正平和葛秋姐還在牢裡,貞娘不知怎麼的,又想到了葛三兒。
曾經的葛府,現在的黃府就在官街口處的一條側巷子裡。
時辰不過是剛到未時,貞娘想了想,便讓墨莊其他一起送貨的先回去,反正已經到了官街口這邊,她便走走就好。
只是纔剛到巷子口,卻發現好是熱鬧,衆人都望着巷子裡交頭接耳的,貞娘還看到隔壁布莊的姚娘子也擠在人羣裡看。便走了過去:“姚嬸兒,發生什麼事了?”貞娘說着,還伸長着脖子朝巷子裡望。
“黃家來人了,要收了宅子趕曹氏等人走呢,如今曹氏等人正鬧着。”
曹氏以前屢次藉着葛大拿和黃狼兩人是巡欄的身份到姚家布莊去賒貨,這大多數都是肉包子打狠有去無回的,姚娘子每每提起曹氏,那都是牙齒咬咬。
如今見到曹氏吃憋,那心裡自是別提多痛快了。
黃家來收宅子?黃家憑什麼來收宅子?貞娘先是一陣詫異。
隨後倒也明白過來了,雖然,這官街一帶的人都知道,這宅子是葛大拿的,只是當初,曹氏夥同黃狼揭發了葛大拿借巡欄之便,瞞稅,私拿的事情,葛大拿因此入獄,家中的財產全部衝了公的。
而這宅子當時自也進了稅司的,後來據說是黃狼從稅司的人手裡買來的。當然了,黃狼跟稅司某些人之間必然也是有些暗賬交易的,如此,這宅子是真買還是假買,外人是不得而知。
但不管如何,此後,這宅子其實就是黃狼的了,而曹氏,雖說對外稱她是又改嫁給了黃狼,但實則,當時兩人那等苟且之事,惹得官街這地兒許多的閒方碎語的,也因此,黃狼雖然再娶了曹氏,但卻是瞞着黃家人的,甚至的,兩人爲了避嫌,衙門那邊的婚書都沒有辦妥的,如此,這門婚事,黃家人自是不會承認。
如今黃狼身死,他父母早亡,又無子嗣,那他留下的這份家財自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因此的,黃狼族裡的人又豈能放棄。
這世間爭來爭去,便爭一個利字。
“滾,這房子是我爹的,你們誰也不準進來。”此時,葛三兒拿了一把菜刀就站在門口,狠狠的瞪着外面那一干黃氏族人。
別看一個才十五歲的愣小子,雖是愣頭愣腦的,但看他那一根筋似的橫樣子,幾個黃家人還真一時不敢進前。
“臭小子,黃狼可生不出你這們大的兒子。”一個黃家人嘿嘿的道,惹得看熱鬧的衆人都哈哈直笑。
“我爹不信黃,我爹是葛大拿。”葛三兒畢竟是個愣小子,聽不懂別人拐彎子的罵人,仍是氣哼哼的解釋着。反惹的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可這宅子是黃狼的,你爹是葛大拿,你爹又不是黃狼,怎麼能說這房子是你爹的呢。”那黃家人繞口令似的道,一下子就將葛三兒給繞暈了。
葛三兒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明白,乾脆的又耍橫了:“我姐說了,這宅子是我爹的,我姐說的是不錯的,你們誰也不準進去。”
“還你姐呢,你姐殺了我家的黃侄兒,你既是葛家人,我就找你算賬。”這時,邊上的黃家三叔站了出來,冷冷的盯着葛三兒。
葛三兒再兇,那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愣小子,這會兒叫黃家三叔冷冷的一瞪,神情也有些怯了,眼眶也有些紅:“我跟你們說過了姓黃的不是我姐殺的!!!”
“你說,你說有個屁用啊,你憑什麼說你姐不是,你看到了不成?或者說是你殺的?哼哼,等着吧,秋後葛秋姐就要人頭落地了。”那黃家三叔諷刺道。
“胡說,我不會讓我姐被砍頭的。”葛三兒大吼道,只是站在人羣裡的貞娘卻看出這時葛三兒惡狠狠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的慌亂。
“這位大叔,你這話就不對了,葛秋姐殺黃巡欄之事,衙門尚未定論,你怎麼能如此信口雌黃的一口咬定她殺了黃巡欄,便是衙門裡的人也說了,此案疑點甚多,難不成,你們還能做衙門的主了?”這時,貞娘從人羣裡擠了出來道。
這倒不是貞娘多管閒事,而實在是葛秋姐之事牽涉着李正平,她不能讓大家的腦海裡形成了定論。
另外,貞娘打斷黃三叔同葛三兒的對話,也是另有緣由的,她突然覺得葛三兒身上似乎有mi團。葛三兒幾次說到他姐沒有殺黃狼,給貞孃的感覺似乎不象是強辯,而象是知道誰殺的黃狼似的。
“可不是。”周圍亦有人應和着,雖然有許多如姚娘子那般看熱鬧的,但也有人看不慣黃家這麼欺負人的,當然了,這裡面,沒一個好的就是了,只是大家不免要同情葛三兒一點。
“還都是黃巡欄的親人,如今黃巡欄屍骨未寒呢,就做這等子事情,實在讓人看不過去。”亦有人夾在人羣裡道。
“哪來的狗拿耗子的,管你們什麼事兒?”那黃家人衝着人羣喝道。
“這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咱們大家都是鄰里,公道話要不要說一句?”最先是貞娘先站出來的,這會兒自然要頂上去。
看熱鬧的大多都是不嫌事兒大的。此時聽得貞娘這麼說,亦是嘻嘻哈哈的道:“可不是。”
便是連那一開始看曹氏笑話的姚娘子這會兒也道:“就是,案子還沒審完呢,憑什麼就斷定葛秋姐是殺人犯,而且黃巡欄才過世,留下這些個婦孺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們不思着照顧,還要雪上加霜的,這算哪門子親人啊?”
“好,姚嬸子這兒這話說的透亮。”一些年輕的夥計也跟着道。說得姚娘子得意洋洋。
那黃家人見如此羣情洶洶的,都面面廝覷,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纔好。此時,那黃三叔道:“各位誤會了,我們並不是要趕他們走,只是看她們都是婦人,又是年輕的,大家也曉得,這應天街面混子不曉得有多少,怕她們受人搔撓,因此纔來接他們回族裡的。”
“沒人搔撓我們,夫君案子一日不結,我一日不離開此地。”這時,門裡又探出個腦袋來,正是曹氏。
“就是,就是。”另一邊也探出兩個腦袋,正是黃狼後納的兩個小妾,綠珠和白蓉。
“既然你們是這個意思,那我們也就不強求了,以後我們會派人隔幾天過來照應一下,你倆莫要不識好人心。”那黃三叔口氣帶着威脅的意味道。然後一揮手,便帶着黃家的人擠出人羣有些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人都走了,曹氏和那綠珠和白蓉才走出來。曹氏探着頭看着黃家的人走遠了,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轉臉看着那綠珠和白蓉,卻是重重的一個巴掌打在了綠珠的臉上:“都是你這賤人,爭啊爭啊,剛纔怎麼不出來啊,人不是你找來的嘛,你這賤人,給我滾。”
“你憑什麼要我滾,我再是個妾,那也是老爺用轎子擡着進門的。”那綠珠猛的被曹氏找了這一巴掌,愣了一下,也是氣急,不顧臉上火辣辣的,就撲上前扯着曹氏的頭髮,雖然是從側門擡進來的,但終歸是用轎子擡進來的。
綠珠這話說到曹氏的痛處了,她跟黃狼連禮也沒辦,哪個女人甘心這樣,只是當時兩人因着葛大拿的事情惹了太多的風言風語,自不好辦禮再惹別人閒話了,如今這點反落到兩個小妾嘴裡說了。
“用轎子擡進來怎麼了?小妾終究是小妾,小妾是什麼,就是奴僕,別說我要你滾,便是直接發賣了也沒人說什麼。”曹氏惡狠狠的道。
“發賣?你有那資格嗎?你是當家主母嗎?”那綠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一臉嘲諷的道,隨後又發了狠:“你再逼我,我就再去找黃家,嘿嘿,乾脆一拍兩散了算了。”
一干圍着還沒散的圍觀人等這時真是傻了眼了,這黃狼家裡的女人唱這一出爲的是個啥?
“還能爲啥呢?不就是這點傢俬嘛,自黃狼死了,曹氏容不下兩個小妾,這兩小妾沒撈着好自也不幹心離開,先前黃家人便是那叫綠珠的小妾去招惹來的,結果人家黃家想獨吞,嘿嘿,這真是人作有禍呀。”這時,黃家隔壁的一個婆子搖着頭道。
這些天,黃狼這三個女人就沒消停過。
“吵死了。”這時,葛三兒一陣大吼,狠狠的瞪着曹氏和那兩個小妾,然後咣的一聲將手裡的菜刀往地上一丟,就晃着肩膀往人羣外擠。
“你去哪裡?”曹氏連忙問。
“不要你管,我去找我姐,我去了就不回來了,省的吵死了。”葛三兒氣哼哼的道。
這一聲倒把周圍的人聽樂了,這傻小子以爲她姐在哪裡,還能去蹭飯不成?還去了就不回來了?那可是大牢裡。
“那是什麼地方,是你能去的?不準去。”曹氏急了。
葛三兒卻不理自家老孃,晃着個胳膊,跟鴨子走路似的一搖一擺的離開。邊上兩個小妾偷笑,曹氏氣的沒臉面,惡狠狠的咒了一句:“不回來我還省心了。”
說完看着還有些圍觀的沒有散去,便一揮手:“走了走了,誰家沒點子事,要不要我一家家的點出啊?”
幾個鄰里被曹氏說的一臉悻悻,這年月裡,扒灰的,敗家的,爭財產,哪家都少不了一點,也不過是沒露在別人眼裡罷了,於是便也一個個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