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是越來越胡鬧了……”散了席,席大娘子一臉不悅的把宴席上的事情跟席大爺說了說,又道:“我看這開海禁的事情也是沒譜的,到時,如果桐油的價格一直上不來的話,你就把李姑娘手裡的桐油接過來吧。她今天是來給我賀壽的,總不能叫她吃了虧去。”席大娘子邊着邊爲席大爺寬衣。
“我看是用不着了。”席大爺卻是一臉若有所思的道。
“怎麼講?”席大娘子停了手好奇的問。
“很簡單,這回,說不定真的是要開海禁了,我還打算下手的,倒是讓李姑娘先一步了,李家這回怕是要大賺一筆啊。”席大爺扶着席大娘子的腰,拉着她一同坐下笑道。
“真的?這事可是說了好多年了,從來都是光打雷不下雨的。”席大娘子有些驚訝。
“你看着吧,不消兩個月,怕是一個多月消息就能準了,本來再過幾天,我就打算跟白家說全部拿下他家的貨的,只可惜這白娘子實在婦道人家呀,幹不成事啊。”席大爺搖着頭道。
“婦道人家怎麼了?你這不是小看婦道人家嗎,我不也是婦道人家,那李姑娘可也是婦道人家呢……”席大娘子瞪了眼。
“得,爲夫說錯話了,娘子原涼則個。”席大爺拽了下文。
“死相……”席大娘子嗔了他一眼。
兩個老夫老妻的,倒是越老越甜蜜了。
………………
而這世間,婦人間的八卦和閒言是傳的最快的。
這邊席大娘子壽辰宴上的事情才罷,等貞娘這邊回到官街,她跟白娘子籤的契約官街這邊的人就都知曉了。
據說白家那邊是整整半倉庫的桐油,怎麼也得幾千上萬兩的銀錢交易吧,官街這邊的商戶是一片譁然,都說李貞娘怕是有些失心瘋了。
連帶着墨坊的心人也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畢竟主家好,他們就好,而李家對工人一向是厚道的,他們自不免的要爲主家的事情操些心。
便是趙氏和李景福,也是緊鎖眉頭。雖然桐油現在還寄存在白家的庫倉裡,但契約簽了,又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是沒的反悔的。
“這丫頭,自小到大,做事就有些人來瘋,人一鬨,頭腦就暈了。”趙氏有些恨鐵不成鋼哪。
不過,說歸說,趙氏自有一套處世哲學,雖說他老夫妻兩個也發愁,但知道官街一些人看想看他們李氏墨莊笑話的也不少,於是不爭饅頭爭口氣,對外,那是淡定坦然的很,兩人都是笑mimi的,渾似撿了個金元寶似的。
結果,他夫妻這樣,倒是弄得墨坊上下一干人等心裡納悶的很,難道真是要開海禁,這桐油真的要漲價?各種的疑問,但不管怎麼說,倒是起到了隱定墨坊里人心的作用,大家該幹嘛幹嘛。
嘀嘀咕咕的聲音有,但全被他們的師傅當蒼蠅拍走了。
當然對於李貞娘是不是失心瘋這一點,羅九是不會這麼認爲。
“別說,我覺得這位李姑娘是真有財運,咱們千辛萬苦的,大家夥兒搗騰來搗騰去的,雖說貨是收了不少,但着實辛苦,哪象這位李姑娘,幾乎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落啊,這種好事,我咋不碰上幾樁呢。”義厚生的掌櫃言西來往頗有些酸溜溜的道,這段時間,既要收貨,又要找船,還要跟市舶司那邊打交道,偏羅九這個無良東家只顧着自己悠閒,他是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來用啊。
“羨慕吧?這是命,羨慕不來的。”羅九打趣着言西來。
然後繼續悠閒的喝着茶。
如此地,轉眼便是四月中旬, 離貞娘跟白娘子約定有一個月的時間,而有關開海禁傳言就越來越多了,隨後去市舶司那邊探消息的也多了。
而到得四月底,確切的消息出來了,真的要開海禁了,而第一批拿到出海權的商人,其中就有王翠翹。
這讓一干前段時間暗裡爲出海權拼殺的大商家傻眼,細一打聽,也不得不服氣,他們這些人也就這兩個月裡着手的,而人家王翠翹,在兩年前將船隊洗白,一年前就跟市舶司這邊打好了關係了,不得不服啊。
而隨着正式開海禁的消息傳出,各種物價飛漲啊,尤其是前段時間一直低迷的桐油價格,那跟坐子火箭似的往上竄。
如今,誰都知道,李氏墨莊這回是狠狠的發了一筆。
當然,現在最難受的是白家桐油坊的白娘子。
“你白癡啊,人家沒資金了,你還主動貼上去賒給人家。”白掌櫃赤紅的眼睛瞪着自家婆娘,這真是一個敗家婆娘。
“你當初不也說做的好。”白娘子委屈的回嘴道。當初桐油價一天一降的,她賣給白家的算是高的了,隨後卻瞪着眼睛:“反正桐油還在咱們家的倉庫裡,那約定,咱們不認了。”
當初,貞娘因着家裡沒地方放,再加上又是賒賬的,因此,這一批桐油還是放在白家倉庫裡的。
白掌櫃的緊鎖着眉頭,蹲了下來,額上冒着汗,顯然心裡在掙扎着,好一會兒,卻是重重的抹了一把汗,衝着白娘子道:“你讓人去通知李家,可以拿貨了,價格還是按着原來的來。”
“當家的!!!咱不能吃這虧。”白娘子跺着腳道。
“瓜婆娘,你懂啥?這做生意的最重一個信字,做生意,虧了沒啥,這世間哪有做生意不虧的,何況,這生意咱們也不算虧,只是少賺了。但是記住,若是信譽沒了,那生意就真的沒法做了,快讓人去通知李家。”白掌櫃大聲的道。
“哦。”聽得白掌櫃的這麼說,白娘子也就沒話說了,轉身讓夥計去李家,叫李貞娘讓人來提。
那夥計得了話,就一溜的往李家這邊跑。
此時貞娘正在墨莊裡跟王翠翹說話。王翠翹這回最先拿到出海權,可以說,一步先,步步先,再加上兩洋之地,她本就有根基的,如此的,今後的發展那自不用說。
白家那夥計叫人領着進了墨莊,便衝着貞娘道:“李大掌櫃的,我們東家讓你帶着契約去提貨了。”
“哦,好的,我先去回話,我這邊馬上就去。”貞娘說着,讓花兒賞了那夥計跑腿錢,那夥計便回去回話了。
“這白家倒是挺講信譽的。”王翠翹道,之前的事情起末,她自也是聽說了的。
本來,對這一批桐油,王翠翹也是打了主意的,不過,她知道,李家的桐油一向都是交給席老闆代理的,因此的,白家來通知貞娘卻提桐油,她便沒插嘴。只是跟貞娘商量着以後李墨出海的事情。
而這一點,當年就有約定的,自不用多說。
“嗯。”貞娘點點頭。白家的行爲,讓貞娘意外之餘,倒也看高了幾分。
其實李貞娘當初讓桐油留在白家,也是有一些用意的,都是生意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一些的義氣之爭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再加上開海禁這事,對她來說那是早就知道的事實,對於白家來說,或者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其實是有些不公平的。也因此,這一批桐油,貞娘根本就沒想真拿下,放在白家,一但開海禁,白家要是不認,她也就當沒這回事。
可她倒是沒想到,白家這回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隨後王翠翹告辭,而貞娘則隨着白家人去了白家,先是付了賬,隨後又請了工人,把貨直接運到了席家。席家這回拿下了市舶司這邊的桐油出海權,再加上本地各行各業桐油用量,可以說,多少桐油都“吃”得下。
晚上,席大說起了白家交貨李家桐油的事情。
“白家交貨了?”席大娘子有些訝然。
“嗯,倒是沒讓我失望,白家也算是雲南的大家族了,這商道還是守着的,反正現在開了海禁了,桐油生意的份額也大了,以後白家的桐油我就全部拿下了。”席老闆道。
“若是白家這回不交貨你打算怎麼辦?”席大娘子不由的好奇的問。
“很簡單,一個不講信譽的商家,那完全沒有談生意的必要了。”席老闆沉着聲道。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得失之間,不能以一時而論。終究要守着一個‘道’字。
當然,這一次開海禁,成就了羅九和李貞娘。
不過,羅九這傢伙除了剛開錢莊是囂張了一把,其餘的時候,倒是悶聲大發財的,反而是李貞娘,本來也是悶聲大發財的,可是因着跟白娘子這一段插曲,倒是引得了不少人的關注。
徐二府。
珍玉軒的東家娘子宣娘子正在跟徐二夫人說話。
“韓李氏最都不太出來走動了?”宣娘子有些抱怨的道。
“她最近哪有那時間,她家老二小子今年要參加鄉試呢,還不得一應打點着。”徐二夫人眯着眼道,其實她心裡是明白的,自去年那場土地風波後,這韓李氏就遠着她了呢,倒底是小地方的人出身,卻是沒一點心胸和氣魄,遠着就遠着的,最後韓以貴不是連生絲的生意都丟了,如今操持着山貨的生意,那利潤哪能跟生絲比,虧的還不是他們自己。
“對了,官街那邊李氏墨莊的貞姑娘好象是韓娘子的孃家外甥女吧?”那宣娘子又問道
“不錯,怎麼了,看上她了,想要給哪位纖保媒啊?”徐二夫人挑着眉道。
“也不是,只是好奇呢,聽說這位姑娘了不得……”宣娘子說着,便從席大娘子生辰宴時的事情說起,一起說到白家交貨。
整個事件被她說的抑昂頓挫竟是頗有些傳奇的味道。又說着:“如今,可是有好些人家的當家娘子在打聽她呢。”
徐二夫人聽着,卻是有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