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煥璋衝着茶杯緩緩吹出一口氣來,茶葉在水中漂浮旋轉,熱氣蒸騰而上。他氣定神閒的等着阿黎的回答。
看着面前一派理所當然泰然自若的柳煥璋,原本該怒氣填胸的阿黎,反倒是輕輕嗤笑了一聲。那一聲笑,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不屑,有悲憤,也有絕望。
她還能如何呢?爹孃在他手裡,自己也沒了自由,她還要顧及腹中孩兒。她有拒絕的權利嗎?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不甘心這麼輕易的妥協。而且,在柳煥璋面前,自己不能表現出一絲軟弱,絕對不能。
“不知道,三長老可否給阿黎一點時間,考慮一下?”阿黎強裝淡定,希望能拖延一點時間,看能否找到其他的辦法。
柳煥璋睨了阿黎一眼,回答說:“可以,不過,在下的耐心並不是很好,就兩日爲期,如何?”
“多謝長老。”阿黎微微鞠躬,未曾再多看柳煥璋一眼,退出這個讓人壓抑的房間。
柳煥璋看着阿黎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容。在柳煥璋看來,阿黎根本無從選擇。兩天的時間,就當是給她一個緩衝期消化準備一下好了。
一路上,阿黎都面帶微笑與平常無異,可是,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她現在有多無助。
回到自己房間,阿黎像是失去的所有的力氣一樣,倒在榻上,趴伏在那裡,一動不動。秀髮遮掩下,已是一張被淚水淹沒的臉。
青翊哥哥,你到底在哪裡?你還好不好?阿黎沒用,沒辦法找到你,也沒辦法讓自己脫身,都怪阿黎當初不好好學武功,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的被他們控制?
青翊哥哥,我到底該怎麼辦……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好想你啊,青翊哥哥……
阿黎無聲的哭泣着,淚水打溼了錦被,可她的淚腺卻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怎麼也關不住。
“篤篤篤。”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阿黎慌忙起身,擦着臉上的淚痕,問道:“誰?”
“是我,柳乾。”柳乾的聲音依舊那樣冷淡疏離,讓阿黎懷疑那天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這樣的柳乾,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
收拾好了自己,阿黎這纔去給柳乾開門。只見柳乾提着食盒站在門外,面無表情。
“進來吧。”阿黎開了門以後,顧自轉身,在房間裡的椅子上坐下。
柳乾提着食盒進來,把他帶來的飯菜端出來,放好,然後坐下來說:“吃點東西吧,你早上什麼都沒吃,現在肯定餓
了。”
阿黎卻沒有動筷,只是望着那些飯菜,略略出神,臉色也不是很好。
柳乾悶着聲音低低的說:“你放心,這些飯菜,是沒問題的。”
看一眼面色稍帶不自然的柳乾,阿黎拿起筷子,在猶豫中,還是吃了一點。
她想,如果柳乾想害她,想害她肚子裡的孩子,那天就不必去阻止柳煥璋了。那麼,在這一點上,她應該,可以相信他。何況,她能捱餓,孩子不能。
“你……懷孕了。”阿黎吃飯的時候,柳乾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說出實情。
阿黎吃飯的動作一滯,她眼臉微垂,睫毛輕顫,說:“我知道。”
她果然……已經知道了啊……柳乾苦澀一笑。
“三哥他,讓書馨在你祭祖要喝的酒裡面下了藥,想要拿掉你的孩子。但是書馨是不知情的,你……別怪她……”
看阿黎沒什麼反應,柳乾又說道:“三哥他其實……也是爲了我,你若是怨恨,就怨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三哥他不會這麼做的……是我對不起你……”
“啪!”阿黎把筷子往碗上一扣,碗沿兒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打斷了柳乾的話。
阿黎定定的看向柳乾,因爲剛剛哭過,雙眸微微泛紅。柳乾突然間有些不敢直視阿黎凌厲的目光,他的眼神四處遊移,飄忽不定。
“爲了你?”阿黎冷笑一聲,問道:“難道是你想拿掉我的孩子,所以你三哥才幫你下手的,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的!”柳乾被阿黎質問的心慌,猛地站起身來,一口否認。
“那又是怎樣的?是因爲你喜歡我,所以你三哥費盡心思想幫你得到我?是因爲你喜歡我,所以我腹中的孩子就不能留下非死不可?是因爲你喜歡我,所以我父母纔會被你三哥帶來這裡牽制我,然後我現在別無選擇求死都無門只能嫁給你了!是不是!”
阿黎亦怒然起身,字字切齒,句句泣血,絕望悲憤,空洞痛恨的眼神直射柳乾心臟,讓柳乾覺得猶如萬千綿針刺身,不見傷口,卻疼痛非常。
“我沒有,我沒有這麼想過……我以爲三哥只是需要你的幫助,我不知道他會這麼對你……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柳乾無力的解釋着,可他自己都覺得現在的辯解是那麼蒼白。
“是啊,你不想的,你不知道,你多無辜,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嗎?我好好的呆在我的平洛生活,你爲什麼要出現?!你爲什麼要逼我來這裡?說什麼會幫我找青翊哥哥,結果呢?半點音訊都沒有……反
而就因爲你的一句話,我的整個人生就活該被毀掉嗎?!”
說到這裡,阿黎憤懣之餘將桌子上的東西一掃而光,盤子碗筷嘩啦一聲全都打碎在地。
“你爲什麼要和你三哥說你喜歡我?這麼久了,我倒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何時喜歡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喜歡給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擾!你的喜歡我承受不起!七長老,你能不能放過我,放過我?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從一開始的鋒利逼人,到最後的泣不成聲,阿黎將自己最爲軟弱的一面也展現到了柳乾的面前。
柳乾雖然一直對阿黎冷麪冷聲的,其實是爲了掩飾自己對她不一樣的心情。如今看到阿黎這個樣子,柳乾內心也很糾結痛苦。
“阿黎……”柳乾伸手,想要去扶住看上去搖搖欲墜的阿黎,可是還沒有碰到阿黎,他就猶豫了。
手停滯在半空中,他不敢接近她,儘管她就近在眼前。她那麼痛恨自己,肯定,也不要願意自己觸碰到她吧。
痛苦的皺了皺眉,柳乾艱難的說道:“阿黎,你……我會去和三哥說的,我不會讓你爲難了。”說罷,柳乾暗自咬牙下定決定,一定要說服三哥,放棄把自己和阿黎湊在一起的想法。
可是柳乾還沒有走出房間,就聽到身後轉來阿黎的聲音:“站住!”
阿黎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哽咽,她一臉淚水的攔在柳乾身前,通紅的眼眸中散發着絕不屈服的倔強和堅定。
她仰着頭,問柳乾道:“你真的喜歡我?”
不知爲何,柳乾本是害羞的,不欲讓阿黎知道他的心思的,可是被阿黎這樣看着,他就是沒辦法撒謊。像是受到蠱惑一般,柳乾有些傻愣的點了點頭。
“有多喜歡?”
有多喜歡?這個他好像真的沒想過。他只是覺得,看到她,他就心生歡喜,她笑了,自己也就覺得開心,她若是難過,自己的心情也會很低沉。
他就是,簡單的希望她開心,她幸福。
柳乾很老實的說:“我不知道。”
“那……若是我需要你幫我,你願意嗎?”阿黎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柳乾毫不猶豫道:“當然願意。”
阿黎又問:“若是,這件事情會違揹你三哥的命令,你也願意?”
柳乾皺眉,說道:“只要不傷害三哥的性命,我願意。”
“好,那我就答應三長老,嫁給你。”阿黎臉上是未乾的淚水,眼中卻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