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靈童的樣子,看着它的眼神。它的目光,就如同在無數個跳躍的生命中突然看到了一個自己的同類。但我懷疑靈童的分辨能力不應該那麼差,畢竟有十幾歲人的智商,它一定能看出,我並不是它的同類生物。
隨即,靈童的目光驟然變了,而且它緩緩指着我的爪子慢慢的攥成了拳頭,那種本來很深邃的目光,一下子像是充滿了憤恨,極度的憤恨。它儘管還站在狹窄的裂痕中一動不動,並未有攻擊我的意思,但它的目光卻讓我不寒而慄。
“靈童!”我頓時大喊了一聲。
李富生和鄺海閣都瞬間回過頭來,靈童轉身就沒入了狹窄的縫隙深處,等到李富生他們倆跑過來時,已經看不到了。
“想辦法追它!”李富生站在裂縫外看了看,沒辦法直接鑽進去追,在這樣的地勢中,人絕對幹不過影子。
但我們又不知道這條裂縫會通往何處,不過站在外面觀察,裂縫深處是朝我們右邊延伸的,那個方向正好是向巨大裂縫深處而去的方向。李富生率先就一路小跑着向前,鄺海閣覺得不安全,可是又沒辦法把我一個人丟下,所以略微一考慮,還是跟了上去。
越往前跑,兩旁石壁上天然的石英就越多,光線一照,熒光點點,此時此刻,這些折射出的光點帶着一股詭異莫測的氣息,我的不安急速升級,朝前跑了大概又有三四十米遠,我一把拉住前面的鄺海閣,又喊住李富生,道:“回去吧,我總覺得不安全。”
鄺海閣同意我的意見,李富生顯然也覺得這樣冒險跑下去很不靠譜,但可能他很想抓到那隻靈童,在我喊住他之後,最少遲疑了有十秒鐘,才慢慢的轉身。
這時候,我們同時聽到幾聲輕微的石塊相互摩擦的聲音,隨即,從石壁兩旁縱橫交錯的狹窄的縫隙中,鑽出了很多影子。這些影子和西海河的影子是一樣的,它們鑽出來的同時,已經隱隱把我們包圍住了。
“快走!快走!”鄺海閣臉上的疤痕不由自主的抖動着,他當初差一點就死在這種生物的利爪下,心裡相當忌憚,擡手舉起槍,轉身放了兩槍,打翻了兩隻影子,接着就推着我朝後退。
很多的影子,此刻就像是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戰士,這種東西本來對聲音就很敏感,兩槍過去,它們如同沸騰了一般,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鄺海閣擡手又是幾槍,一口氣打光了槍裡的子彈,李富生也掏出了身上的刀子。
呼嘯的子彈一下子打的幾隻影子倒退出去,鮮血四濺,鄺海閣飛快的換上彈夾,這時候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能拼命的逃。然而我們被圍的很緊,我懷疑靈童就在附近,如同人類中的帝王在臨陣督戰,幾隻影子被打死之後,鮮血的氣息讓其它影子出現了些許畏懼,但也僅僅只是些許畏懼而已,它們沒有退卻,依然在兇猛的襲擊我們。數量壓到一切,那麼多影子一起撲上來,鄺海閣手裡的一支槍顯然不夠用了,我們三個人被迫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勉強支撐着。
看着一個個鬼怪一樣的影子生物,我突然意識到,三個人會死在這裡嗎?我們絕對不可能有鄺海閣上次的好運氣,沒人會來救我們。如果抵擋不住,我想我們肯定會死。
而且我感覺心慌,因爲所有影子生物彷彿都是衝我來的,我甚至懷疑李富生和鄺海閣現在拼命逃走的話,影子可能不會阻攔他們。我纔是它們要攻擊的目標,我左右飛快的掃視了一眼,但是沒有看到靈童,它或許隱藏在某個未知的角落裡。
“我們擋着!你快走!”鄺海閣再次換上一個彈夾,但子彈已經不多了,他轉頭看了李富生一眼,似乎是在詢問他,有沒有機會讓我獨自逃出去。
“逃不走!它們是衝他來的。”李富生的胸膛起伏了兩下,眼睛來回的轉動,似乎在緊張的思考什麼問題。鄺海閣前後各開了兩槍,把逼近的影子打退,趁着這簡短的間隙,李富生就對我道:“得拼一下了。”
“有什麼辦法你快說!”我大吼,死亡慢慢降臨時,我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只想逃出去,保住命。只要能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到了萬不得已,哪怕把胳膊腿留在這裡一條,也比掛掉的強。
“希望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因爲我們沒有翻悔的餘地。”李富生喘了口氣,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了一隻很小的玻璃瓶,裡面是淡黃色的粉末,我對這東西並不陌生,那是影子生物腦組織的粉末。他把瓶子塞給我,就道:“快!直接點燃了吸進去!”
儘管我很想活着,但是李富生的命令還是讓我發愣,這種粉末過量的攝入體內,會有強烈的副作用,一般情況下都是混入其它物質內,進行吸服,如果直接吸的話,我想我可能會和當年的鄭初一一樣發狂。然而這時也無法再對李富生詢問什麼,我飛快的掏出煙盒,取出裡面的那層錫箔,把瓶子裡的粉末都倒了上去。
“不行!不行!”李富生揮舞着刀子,配合鄺海閣抵禦一波一波襲擊過來的影子生物,頭也不回的對我說道:“量太大了,你會有危險,減一半量!”
我的手在不停的哆嗦,自己的思維停止了,機械性的按照李富生的指示去做。我把錫箔上的粉末倒掉一半,然後啪的打着打火機,從錫箔下面燻烤。腦組織的粉末相當乾燥,被明火灼燒之後,很快就冒出了一縷縷煙氣,我不想讓這些分散的煙氣影響鄺海閣還有李富生,連忙把鼻子湊過去,深深的吸了一口。
沒有其它物質,單純的粉末揮發的相當之快,我深吸了幾口之後,粉末揮發光了,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強烈的眩暈感就好像一陣無法阻擋的風暴,席捲着我的大腦神經。意識隨即開始恍惚,分散,我感覺眼前的景物都開始虛化起來,如同煙霧一般的消散。
黑暗的地底世界,出現在我的幻覺中,無數的影子在飛馳,一縷光線驟然亮了起來,那是外界的日照光,影子生物彷彿被什麼驚動了,從地底快速的轉移,透過它們逃竄時經過的可以勉強看到外界的區域時,我看到大地在隆隆的塌陷,一片一片遠近起伏的羣山就好像小孩子堆積起來的積木,隨着塌陷的大地在晃動,碎裂。一個山間巨大的湖泊轉眼間就消失了,沉入了地下,塵煙遮天蔽日,擋住了太陽的光芒,整個世界似乎一瞬間就陷入無邊無際的昏沉和毀滅中。
幻覺只出現了那麼一會兒,因爲攝入的粉末量太大了,我連幻覺的權力也被剝奪,可能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所有的感官全部消失,意識也不復存在。
等我再次甦醒的時候,睜眼就看到了黑暗中一點昏暗的光,我平躺在地上,腦袋下面枕着一個包,鄺海閣就坐在我旁邊,李富生則呆在兩米外的地方,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我的頭非常暈,粉末帶來的副作用還沒有完全消失,我稍稍一動,鄺海閣就察覺了,他馬上把我扶起來,遞過一瓶水。我心有餘悸的朝左右看了看,現在可能還在天坑之內,但是那些影子已經看不到了。
“還活着……”我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水,估計還是腦子不怎麼清醒的原因,說的話也有點莫名其妙。
“是還活着。”鄺海閣看我醒來,總算鬆了口氣。李富生轉身走了回來,蹲在我旁邊,道:“幸好,我的判斷沒錯,賭對了,我們都還活着。”
在我吸入那麼多腦組織粉末之後,我自己沒有什麼意識了,但那些不斷攻擊我們的影子生物,突然就像看到了什麼極具威懾性的東西,它們的畏懼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如果沒有靈童在附近督戰的話,估計所有的影子在此刻就會一鬨而散。
“它們……畏懼的是什麼?”
“它們懼怕的,是陷入昏沉時的你,確切說,是你的眼睛。”李富生道:“當你眼前出現幻覺的時候,你的眼睛會有一點變化,這種變化,我們正常人是察覺不到的,但對於影子生物,卻是一種極大的震懾。”
李富生和鄺海閣就是抓住影子生物畏縮的機會,帶着我拼命逃了出來,沒有影子追擊,它們彷彿非常害怕。
“活着真好。”我重新躺了下來,我可以正常的呼吸,可以用舌頭感受到水的味道,可以看見李富生和鄺海閣,這種感覺與死亡將要降臨時的感覺相比,簡直美妙的像是進入了天堂。我躺着回味了幾分鐘,纔再次睜開眼睛,我應該是躺在供着李富生神像的那個石洞裡面:“既然脫險了,爲什麼不離開這兒?”
鄺海閣沒回答,只是很不滿的看了看李富生。
“是我主張留下來的,我想,必須要全力殺掉靈童。”李富生道:“那東西,絕對比一千枚大當量的核彈頭還要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