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李富生就這麼死去,不僅僅因爲怕他死了之後會耽誤解除詛咒,更重要的是,這些天來的相處,讓我無形中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沒有朋友,可能李富生也不算是個朋友,但我不願意看着他死。
“怎麼辦!怎麼辦!”我低聲對前面的鄺海閣招呼道:“他一直在吐血!”
外面的爆炸又持續了一次,估計人全都『亂』套了,除了當場被砸死的,剩下的已經潰不成軍,鄺海閣抽身爬了過來,李富生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我們兩個脫掉他的上衣後,就在後背上看到拳頭那麼大一塊淤痕。
“沒有外傷,我怕傷到的是肺。”鄺海閣檢查了李富生的情況,道:“內傷的話,很麻煩,我們沒法弄。”
“那想辦法把他擡出去,背下山,去醫院。”我不假思索的就說了一句,但是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在這個時候想把李富生給帶出去,有多麼困難。那些老輩人的生死還不得而知,然而就憑他們手下那些守在外面的人,就把我們給堵死了。
但,我的態度是堅決的,我要救他。這次的情況有點突然,我不知道李富生來不來得及留下年輪石,他或許死了還能從黑洞再走出來,可是年輪石只要出現任何問題,這段記憶就斷層了,李富生會記不得我這個人。
“聽我說。”鄺海閣沒有馬上表態,只是望了望李富生,又擡頭看着我,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該怎麼樣解除詛咒,過程是很繁瑣,但並非沒有可能,所以……你知道,這個人其實很危險。”
鄺海閣的話雖然沒說透,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想管李富生,甚至隱隱盼望李富生能死在這兒。因爲過去的李富生給鄺海閣留下的印象不好,他認爲這是個陰險而且毒辣的人。我不能指責鄺海閣錯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完全是爲了我的安全在考慮,到目前爲止,我和鄺海閣都說不清楚李富生的真正動機。
該怎麼辦?我產生了一點猶豫,低頭一看李富生,他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急促的喘息了幾下,嘴裡又突突的冒出一股鮮血。?? 解密天機檔案234
“不行。”我搖搖頭,道:“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要帶他走。”
這是我的心裡話,並非衝動或者做作,因爲我能感覺得出,這個李富生比前面幾個李富生都要可愛,都要有人情味,無論他的動機是什麼,但他前前後後忙碌着,一直在爲解除詛咒而奔波,我不能丟下他。
鄺海閣沒有爭辯,也沒有再阻攔我,只是點了點頭,可能跟着我爸的那些年裡,他已經學會了也習慣了服從,只要是我爸交代的事,無論任何事,他都會無條件的去做。我爸不在了,他又轉而服從我的安排。
外面的爆炸聲停止了,很幸運,有一部分炸『藥』沒有爆炸,但是鄺海閣抽身回去想看看情況的時候,我們就聽到了比爆炸聲更讓人心悸的一聲轟鳴,隆隆作響,像是空洞的地下猛然暴起一陣炸雷。隆隆聲響起之後,又是一陣接連不斷的聲響,好像有很巨大的石塊沿着深坑掉了下去。
這些聲響持續了一段時間,外面驟然間就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偶爾可以聽到某個角落裡傳出低微的呻『吟』聲。鄺海閣慢慢的爬出去看了下,回來的時候臉『色』就有點發白。
“壞了。”他指了指外面,道:“洞頂被炸塌了很大一塊,但爆破是突然發生的,而且順序出現了問題,炸掉的石塊體積不夠,全都落到深坑裡面去了。”
“解除詛咒失敗了?”
“如果按李富生說的,大概是。”鄺海閣低低道:“失敗了。”
我愣了一下,前後忙碌了這麼長時間,準備工作耗費了我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就因爲一個意外的『插』曲,這一切都被徹底的粉碎,洞頂被炸塌了一大片,整體構造遭到破壞,以後能不能重新佈置炸『藥』,已經是個未知數。
這意味着,剛剛看到的一點希望又破滅了。
“這……沒什麼。”我只楞了一下,就安靜下來,很奇怪,相當的安靜,可能是看到已經昏『迷』不醒的李富生,我知道現在必須鎮定,解除詛咒失敗了,以後還可以找機會重新來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得安全的脫身,離開這裡:“先想辦法出去。”
“這件事結束以後,我會給你個交代。”鄺海閣咬了咬牙,看得出他非常懊惱而且後悔,如果不是出手教訓老餘,這些事情可能就不會發生。
“沒什麼,你別放在心上,只要能離開這兒,一切都能重新開始。”我衝他豎了一下大拇指,表示把這件事翻過去不提了。鄺海閣這樣的人駕馭起來比較麻煩,我爸過去對他不可能一直在用強壓手段,想讓他賣命,必須先把自己的心敞開給他看。
鄺海閣轉身慢慢朝外面爬,我艱難的拖着李富生,剛剛爬了兩下,他咳嗽了幾聲,當我低頭去看他的時候,看到他一直緊閉着的眼睛,彷彿睜開了,儘管只是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但我能看見他的目光。我趕緊拍拍他,在他耳邊道:“沒事的,現在我們出去,找個地方給你治治,三五天就會好。”
他可能說不出話,只是無力的勉強睜開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他的目光籠罩着一片被死亡氣息所染透了的死灰『色』,那種目光讓我非常不安,我怕下一秒鐘,他的瞳孔就會擴散。?? 解密天機檔案234
接着,他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我覺得他好像有話要說,我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浪費太多的精力,但他很堅持,我就趴下去,把耳朵湊近。他的喉嚨裡全是血,嘴脣吃力的開合,最開始的時候,我只聽到了一陣呼哧呼哧的肺音,又仔細的聽了聽,他確實是在說話,不過說的很含糊。
不過,我想他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
“你一直很鎮定的,包括現在。鎮定點,別忘了,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畏懼死亡的人。”
“沒用了。”他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下,用那種含糊不清的語氣慢慢對我道:“我會是最後一個李富生。”
“你說什麼?”我微微吃了一驚:“什麼最後一個?”
“以後不會再有李富生了。”他佈滿死灰『色』的目光中突然就像是明亮了一些,他的臉上全都是血,但還是用盡全力擠出一絲幾乎分辨不出來的笑容:“我是最後一個,如果我死了,那就是徹底的死了。任何一個黑洞裡,都不會再走出李富生……”
“你在胡說什麼。”我也跟着他勉強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開玩笑的對不對,有時候你也會詼諧一下的對不對……”
我嘴上這麼說着,但心裡卻涼了一大截,以李富生的爲人,他不可能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對我再撒謊,那完全沒有必要。我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他既然這麼說了,那就很有可能以後不會再有李富生了。或許是李富生自己安排的,或許是黑洞深處出現了什麼他也控制和逆改不了的局面。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更不能讓他死了。
“如果我死去,就讓我死去吧。”李富生顫抖的手指停了下來,目光中僅存的一點點光亮也消失了,他的眼睛仍然眯着一條縫,看着我道:“我死去,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終結,你努力活着……”
話還沒說完,他就說不下去了,眼睛那道縫隙也完全閉上,我頓時心慌,鄺海閣回頭看了看,又『摸』『摸』李富生的脈搏和心臟,道:“還沒死。”
“快一點!快一點!”我加快了速度,全力拖着李富生朝外面爬。
深坑附近的空間完全安靜了,留下的是屍體,沒死的人都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我覺得不能朝暗河斷層的出口走,那些人的手下都守在外面,鄺海閣對付不了。但我不知道通道的另一端通往哪裡,現在只能強撐着拼一拼了。我幫忙把李富生放到鄺海閣背上,然後緊貼着石壁繞過深坑,朝通道的另一端跑去,鄺海閣走前面,我拿着槍斷後,剛走了幾步,從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裡面傳出了很輕的呻『吟』聲。
緊接着,一個人費力的從碎石裡朝外爬,他滿臉都是血,但我還是一眼分辨出,那是老餘。
“你……”老餘看到我和鄺海閣,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伸出手指指着我:“你……”
“去你媽的!你什麼你!”我看見他就有殺人的衝動,這個人的嘴巴太他孃的賤了。我二話不說,走過去一把把給他硬拽了出來,劈頭蓋臉一陣猛捶。最後我攥緊拳頭,一拳砸在他鼻樑子上,老餘本來就有傷,這一拳帶着我心裡的憤恨和怒火,立即把他砸的昏了過去,不知死活。
“走。”我噗的吐了口唾沫,推着鄺海閣。我們兩個繞過深坑,朝前面漆黑的通道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