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越來越崎嶇難行,不過這裡並不是真正的茅山,離茅山還有很遠一段距離,只是它的一個支脈而已。
都說望山跑死馬,不過再遠的路程,也有到達的時候。
眼看進山有望,路強不由再次催動戰馬,希望早點進山。只可惜這次戰馬卻說什麼也不聽他了,路強越打它、它跑的越慢,倒象是有意在和路強堵氣似的。
媽的,人要倒黴,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路強回頭望去,卻見追兵已經再次追了上來,而趙休卻已經不見蹤影。心頭不由一沉,莫非老太監也完了?
無暇再想,戰馬既然已經跑不動了,乾脆跳下馬,揹着王神愛,撇開彎曲的山路,順着山坡瘋狂地向山上樹林跑去。
這地方並不是峽谷,一側是陡峭的山樑,山樑下的山坡可以通往山上的樹林,山坡雖然不算陡,不過背個人向上爬也還是很費勁的。
要說他這些天的鍛鍊真是沒有白練,不然要是他以前的體格,別說背個人了,自己能不能跑動都不好說。
王神愛當然能感覺到丈夫的焦急,可她除了沉默着急,卻任何忙都幫不上,兩個人綁在一起,雖說天還很冷,但兩人之間的衣服卻早已被汗水溼透,她甚至能感覺出丈夫在嚴重地透支着體力,丈夫痛在身上,她卻是痛在心裡。
沉吟良久,終於咬了咬銀牙,趴在路強的耳邊,道:“夫君,放下玉潤,自己走吧!”
“什麼?你把嘴給老子閉上,要死一起死”
聽清王神愛的話後,路強是真的怒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來給我添亂?當下再不理她,手腳並用地奮起餘力向山上爬去。
雖然被丈夫罵了,王神愛心裡卻是甜甜的。倒不是她有心試探丈夫,而是確實想讓丈夫放下她自己逃命。
情況擺在這呢!一個人逃命的機會顯然要比兩個人大。十多天的恩愛,已經讓王神愛把丈夫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現在就是讓她替丈夫去死,她都不會猶豫。
不過路強不把她放下來,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乖乖地閉上小嘴,心裡默默地轉動着念頭。
誰也沒注意,此時山樑上有兩個黑衣人,正對着逃命的路強兩口和後面的追兵指指點點。
“五師兄,不對啊!師父讓我們想辦法救出那個白癡,看現在的情況,後面那些官兵可以肯定是桓賊的人,前面這兩個逃跑的人是誰?看那些官兵玩命追殺的樣子,不會是前面這小子偷了桓賊的老婆吧?”
師兄弟二人居高臨下,可以清楚地看清逃命的路強還揹着一個人。
這二人明明是師兄弟相稱,卻連瞎子都能看出他們是一男一女。
師弟長相兇猛,滿臉橫肉,象個肉墩子似的站在那,一看就是個好戰份子。而那個被稱做五師兄的女人,不但長着一雙桃花眼,而且眉目閃動間,很有種勾魂攝魄的味道,再配上雪白的肌膚,怎麼看都是女人中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師弟爲何叫她師兄,而不是師姐。
此刻那明明是女人的五師兄也很奇怪,他們按着師父的吩咐,埋伏在山樑上,只等押解廢帝的人馬進山之後,趁夜把廢帝弄出來。
而按照路程計算,官兵的隊伍也應該已經進山了,可等了半天,沒見到押解廢帝的人馬不說,卻見官兵在玩命追着這兩個人。
其實倒也不能怪這哥倆,縱觀整個東晉朝廷,又有多少人真正見過皇帝?更何況還是一個被架空、整天窩在深宮的白癡皇帝。
“五師兄,這小子身手不錯,若能加入我教,假以時日,說不定也是員虎將,怎麼樣?幫他一下?”
這個師弟似乎很怕五師兄,說話時滿臉都是諂笑的表情,不過那笑容從他佈滿橫肉的臉上擠出來,卻怎麼看怎麼彆扭,還不如不笑呢!
五師兄也早注意到前面逃跑這哥們,雖然背個人,速度卻沒受多大影響,在加之身材高壯,手長腿長,顯然是個可造之才,這樣的人若是真能被收服,師父也定然高興。
不過想想師父的囑託,卻還是堅定地搖搖頭,呵斥道:“不許多事,如果我們提前暴露,押解廢帝的官兵就不敢進山了,完不成任務,你我都擔待不起”
聽了五師兄的斥責,師弟也不敢反駁,連聲稱是,看着正爬山的路強搖了搖頭,心說,哥們,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你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
此時追兵也到了山腳下,不過凹凸不平的山路,同樣也不准許他們在騎馬,士兵們紛紛跳下馬,挺着兵刃搖搖晃晃地向已經爬到半山腰的路強追去。
“站住...不準再跑了...再跑放箭啦...”
站住?不動?不動的是王八。
對追兵的喊叫,路強根本不理會,眼看就要進樹林了,而只要跑進樹林,追兵再想抓他就不容易了。
“五師兄,這些官兵怎麼好像剛從女人肚皮上爬起來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要是換咱這些弟兄,早抓住那小子了,他們不會是在鬧着玩吧?”
五師兄扭頭狠狠瞪了師弟一眼,斥道:“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不過心中也確實很奇怪,這些官兵怎麼都軟趴趴的,沒吃飯嗎?
依靠着那股頑強的意志,路強終於成功地揹着王神愛跑進樹林。
這個季節北方還是白雪皚皚,但江南的冬天顯然要短很多,而且山上的樹葉也不會向北方那樣都掉光,所以真要在山中的樹林中藏起來,想要找還真的很費勁。
雖說鍛鍊很有效果,但畢竟才練了十多天,所以跑進樹林的時候,路強都快虛脫了,渾身好像被水洗過一樣,不過他的頭腦卻還很清醒,眼看前面的樹林雖然越來越濃密,知道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必須還得向裡面跑,越深越好。
眼見路強已經跑進密林,師兄弟二人在鄙視官兵無能的同時,也有些替他高興,畢竟也算是能讓他們看上眼的人。
而官兵的無能,也讓他們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興趣,去探查的手下已經派出去了,估計一會就能有消息送回來,他們得休息一下,然後等正主的到來。
剛準備轉身的師弟眼睛無意中向山下掃了一眼,不由一呆,然後猛地拉住師兄的衣角。
“五師兄你快看,那不是姓卞的狗官嗎?”
五師兄回頭向下一望,也愣住了。爲了這次任務,師父特意讓他們去建康在遠處見過卞範之,所以認識他。
這狗官不是負責押解廢帝的嗎?他怎麼也跑這來了?難道剛剛逃跑那哥們是廢帝?不對呀!師父不是說廢帝是個像豬一樣的白癡嗎!可剛剛那哥們跑得都快比野豬快了,不應該是他呀!難道是師父搞錯了?
師兄弟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和不信。
五師兄眯着桃花眼,仔細看着山腳下越來越多的官兵,心中越來越相信剛剛逃跑的那個是廢帝了。
他雖沒和卞範之打過交道,卻也知道能被桓玄看重的人決不會是個傻瓜,即便是要追殺偷了他老婆的人,他也斷不可能把廢帝丟下自己跑出來,除非跑的人是廢帝。
心中飛快打定主意後,扭頭對師弟道:“弟兄們養精蓄銳半天了,正可對付這些長途奔襲的官兵,不過你也不可大意,只要拖住他們就行,我帶幾個兄弟去抓那個人,不管他是誰,先抓住再說”
師弟早就手癢癢了,聽了師兄的分派,立刻興奮地道:“五師兄你就瞧好吧!兄弟準保不讓這些廢物去打攪你”
五師兄點點頭,立刻召集二十個身手好的弟兄,然後帶着他們向路強消失的方向追去,她也知道一入密林就不好找了,不過她對自己和手下人有信心,一定能抓住那個傳說中的白癡皇帝。對那個傳說中的廢物,她也是越來越好奇了。
卞範之現在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做夢都沒想過那個豬一樣的白癡廢帝能從他手裡逃出去,而且看現在的情況,能不能抓住都不好說。
能抓住,一刀砍了,什麼都好說,如果抓不住,他卞範之也只有找根繩子上吊的份了,因爲他知道,以桓玄的個性,出了這麼大事,不管他從前立過多大的功勞,同樣不會放過他。
其實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原來連走路都費勁的廢帝,現在怎麼跑的比兔子還快?莫非又是鬼上身了?
卞範之是怕鬼,不過這個時候卻也顧不上了,抓不到人,他也得變鬼。
要說趙休配的藥確實厲害,不過卻不是真正的泄藥,卞範之和他手下的士兵拉、吐一場之後,也就漸漸恢復過來,要不是有了些力氣,那有力氣追出這麼遠?
卞範之帶來的這些兵將何嘗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儘管一個個屁股都沒擦乾淨,腳步也是飄飄忽忽的,卻也不得不玩命地追趕着路強二人。
一千人就能達到漫山遍野的效果,更何況是三千多人了。一時間,但見山坡上到處都是官兵,都在朝着路強消失的方向涌去。
就在這時,忽聽一聲嘯聲在山樑上響起,隨即就見無數塊大石從山樑上滾落下來。
官兵們正成密集隊形玩命地追人呢,那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埋伏?這種情況下,想躲根本是不可能的。
隨着石頭的滾落,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也跟着響了起來,而這,也僅僅是個開始。
石頭之後,無數支羽箭再次從山樑上傾瀉下來,而且這次也不是沒有目標的盲目亂射,而是專挑那些沒有被石頭砸中、還在愣神的士兵們。
“敵襲...”
兩輪突如其來的襲擊,終於讓官兵們清醒了,不過卻已經倒下了近千官兵,殘餘的官兵見勢不好,頓時紛紛掉頭向山下跑去。
山樑上的師弟顯然對這樣的戰果還不滿意,眼見官兵撂下大片屍體退下去,頓時忘了師兄的囑託,呼嘯着揮刀帶人從山樑後跳出來,追着官兵的屁股殺了過去。
卞範之也傻了,怪不得廢帝往這跑,原來這有埋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