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江陵附近的土地分成四份的話,桓家有一份,陳家有一份,其他家族加起來可以算一份,而剩下的一份卻是寺廟的。
而包括桓家在內,在他們的莊園裡,都豢養許多壯丁,他們平時爲農,真有起事來,發給他們刀槍,他們就是一支武裝力量。
在清理桓家財產的時候,路強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他在江陵根基尚淺,所以很多事他都只能忍着,就象和尚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土地一樣。
陳柄生正是看到了這點,才調出二百壯丁幫助路強守城,他以爲這樣路強就可以滿足,殊不知從路強入主江陵的那天起,他們這些豪門的命運已經註定,所差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陳亮和陳坤的不和,就是一個很好的利用資源。
陳墨濤進府衙之後,路強會給他個閒職,把他養起來。而陳墨羽則會被路強留在身邊,待打過這一仗之後,他會把這哥倆充分利用起來,以達到他削弱陳家的目的。
接下來的幾天裡,羅頌送回來的情報越來越詳細。
桓偉兵分兩路,他親率七萬大軍,自桂陽郡起兵,走茶陵奔長沙,然後殺向江陵。
另一路由他的族人桓石生率三萬人馬自零陵起兵,走衡陽、天門諸郡,然後與桓偉會師在江陵城下。
兩路合計十萬大軍,猶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地向江陵殺來。
最讓路強沒想到的是,這次桓家人馬完全撕下僞善的面具,所過之處燒殺yín掠,無惡不做。百姓望風而逃,現在已經有難民涌入了江陵。
在聽到桓軍的暴行之後,江陵百姓空前地團結起來。用路強發出告示上面的話說,就是誓死保衛家園,決不許侵略者踏入江陵一步。桓家人能對荊州其他地方百姓痛下殺手,焉知不會對江陵做出同樣的事來?
這隻能說天作孽尤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制定了詳盡的作戰計劃之後,路強和檀道濟率領三千人馬,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悄悄潛出江陵,直奔武陵。
桓偉的七萬大軍將在這裡經過,而路強他們之所以選中人馬最多的這路,就是抓住桓偉自持兵馬衆多,驕橫不可一世的心態,以有心算無心,先打掉他的銳氣。
桓石生的前鋒已經到了巴陵,所以他們必須速戰速決,不然路強恐怕就要被隔在城外了。
月光如水,灑在廣袤的原野中,溫柔中帶着一絲靜怡。
不過這種氛圍卻被原野中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軍營破壞殆盡,七萬大軍連營中的燈火,簡直比天上的繁星更加絢爛奪目。
正如路強他們分析的那樣,桓偉根本沒把路強放在眼裡,七萬大軍緩緩而行,甚至連先鋒人馬都沒有派出。
羅頌帶着幾名斥候趴在一處高坡的草叢中,仔細觀察着桓軍大營的分佈情況。
其實以羅頌目前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親自來,不過他深知此戰對路強的重要,知道出一點紕漏,恐怕都要讓路強萬劫不復,所以他必須親自掌握第一手資料,然後報告給路強。
當初他可是和路強兩個人就敢闖入桓軍兩萬人馬大營的,所以儘管現在桓軍有七萬大軍,卻也絲毫沒有嚇住他。
也正是他經常用這段經歷激勵身邊的斥候們,才讓他們從心裡驅除了對十萬桓軍的懼怕。
羅頌知道,此一時彼一時,以目前江陵軍的狀況,決不能再用他和路強潛入桓軍大營的辦法了。
觀察了一陣後,羅頌帶人悄悄撤走,步行了一段距離後,纔在樹林中牽出戰馬,跳上馬迅速向路強人馬的藏身處奔去。
爲了此戰勝利,路強將僅有的五百騎兵都帶了出來,不過此戰的關鍵在於出奇,而不是與桓軍硬拼,所以出戰的時機和地點都要選擇好,不然被桓偉大軍圍上來,這三千人馬怕是都要交代這了。
三千人馬藏身密林中,除了負責警戒的哨兵外,其餘都在抓緊時間休息。
路強和檀道濟二人卻沒有絲毫睡意,安排完士兵後,就坐在一起研究着地圖。
武陵和江陵一樣,同在大江南岸,桓偉大軍過了巴陵之後,只需朔江而上,就可直抵江陵城下。
“道濟,你怎麼看?”
檀道濟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煩心,我觀此戰不過是照般當年對陣苻堅那一戰而已,桓偉?呵呵!恐怕連給苻堅提鞋都不夠格”
那是當然了,當年苻堅八十三萬大軍南侵,被謝玄等人以八萬人馬殺的大敗,那一戰之後,前秦很快就分崩離析,不然晉朝這邊鬧成這樣,他們早趁虛而入了。
可自己率領的不是戰力強悍的北府軍,人馬也僅是桓軍的二十分之一還拐彎,怎麼能同那一戰相比?
不過看檀道濟的樣子似乎已經成竹在胸了。
迎着路強疑惑的眼神,檀道濟繼續道:“如今武陵的百姓聽說桓軍將至,幾乎都已經逃空,屬下預計,桓偉必會入住武陵,而縱觀他們一路行來的作爲,到時桓軍士兵必會趁機搜刮武陵,如果這時我們突然出現,必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我們並不是要一舉消滅他們,所以一戰即走,以桓偉的多疑,必不敢來追”
“這爲一計,另一計就簡單多了,屬下請令只帶五百騎兵,去夜襲桓軍大營。屬下敢以項上人頭保證一戰成功,雖不敢保證殺了桓偉,卻也要他再不敢輕視我江陵”
第一計不錯,第二計卻有點冒險了。
其實路強也知道,古代大軍行進衝鋒,靠的就是一面帥旗。如果帥旗倒了,數十萬大軍轉眼潰敗,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只是自己的騎兵實在太少了,實在是折損不起。
正說話間,羅頌趕了回來。
給二人見禮之後,羅頌也不囉嗦,從懷中掏出自己繪製的桓軍大營分佈圖,然後給二人解說起來。
“屬下跟了幾天,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桓偉的人馬雖號稱七萬,不過顯然各不同屬,其中桓偉本部人馬大約在四萬,郭銓一萬、司馬刁一萬、馮該一萬,據屬下所知,郭銓和馮該原本都是桓玄的忠實手下,所以他們的人馬與桓偉的人馬涇渭分明,同時這兩軍似乎也在互相防備着,屬下斗膽猜測,不論那支人馬受到襲擊,另外的人馬恐怕都會看熱鬧”
這就是羅頌出馬的重要xìng,如果是普通的斥候,根本不會對路強做出這麼詳盡的分析。
連檀道濟看向羅頌時,都流露出欽佩的目光。
“這個司馬刁是什麼人?”
檀道濟和羅頌一樣,從前都是低級軍官,對上層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聽路強問起,不由一起搖了搖頭。
路強知道這怪不得他們,自己剛剛起家,無論那方面,差的都很多,羅頌能做到這點意見很不錯了。
他問及這個司馬刁,就是因爲他也姓司馬,要知道本身這個姓就不多,說不定這傢伙也是皇族呢,背棄自己的祖宗,跟着外人造自己家的反,這傢伙同漢jiān沒什麼區別了。
路強心中的想法當然不能對他們說,既然心中已經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對取勝就更有信心了。
幾個人研究一會後,最後還是決定採用檀道濟的第一條計策,不過路強又給他完善了一下,隨即大軍立刻行動,快速奔向武陵。
正如檀道濟分析的那樣,此刻武陵除了還忠於桓家的官員郡兵,百姓已經逃走了一半。
這其中當然也有路強派人宣揚的結果。
不過武陵太守爲了防止百姓外逃,已經關閉了城門,倒不是他想把百姓留給桓偉的人馬禍害,而是他本身就是桓家委任的官員,所以他根本不相信桓偉的人馬會禍害他城中的百姓。
黑夜中,羅頌親自帶着二十個身手好的斥候摸入武陵,然後找地方潛藏起來。
路強則和檀道濟帶人馬在武陵三十里外隱藏起來,靜等武陵城變。
江南的天氣一直都很多變,晚上還是滿頭星斗,早上起來卻陰雲密佈了,雖還沒有下雨,不過顯然也不會太久了。
郭銓的心情就如這天氣一般,陰沉沉的,不爲別的,他在爲自己的前途擔憂。
郭銓是桓玄手下大將,一直對桓玄忠心耿耿,曾爲了掩護桓玄而死守潯陽,不過在聽說桓玄被趕出江陵之後,他就率人馬突圍投奔桓偉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桓偉不但擅自廢掉桓玄家主的位置,還自號楚霸王,敢用這個稱號,真不知他的腦袋被驢踢了多久?
而桓偉表面雖對郭銓客客氣氣,實際卻一直伺機剝奪他的兵權,讓郭銓徹底看透了桓偉的嘴臉。
最讓郭銓不能忍受的是,桓偉竟然縱兵爲禍,殘害百姓,這跟自掘墳墓有什麼區別?
郭銓現在很後悔來投奔桓偉,可不來這裡,他又能去那?桓玄不知所蹤,即便知道桓玄在那,他也不準備去找了,那個窩囊透頂的主公已經不值得他效命了。
而他死守潯陽的時候,可是殺了不殺北府軍,所以投降劉裕的路也已經被自己堵死。他現在真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將來的路在那裡。
對於江陵之戰,郭銓倒也沒看好路強,畢竟路強這個後起之秀太年輕了,年輕到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
“將軍,馮將軍派人來了”
親兵的聲音打斷了郭銓的沉思。
馮該的處境同郭銓差不多,這兩個老傢伙爲了不被桓偉吞併,看似涇渭分明,實際暗中一直在聯絡。
軍隊馬上就要開拔了,下一站是武陵,不知馮該這時候派人找自己幹什麼?
“讓他進來”